第四十六章

  “完成！”

  澆灌完最後一顆生菜種子， 莫遙松開澆水壺的手，水壺消失在空中。

  他起身，拍拍蹲久起皺的地方， 心情愉快地回到屋裡。

  莫遙來到洗漱間，接了盆水擦洗手上沾的泥土，他洗得很認真，把洗手的髒水倒進汙水處理機。

  他又接了盆新的，抓起掛在架子上的毛巾， 把毛巾浸入到盆裡，接著扭了扭， 啪嘰地蓋住整個臉， 使勁揉搓起來。

  莫遙的手法粗糙，跟他的長相完全不符。

  等他擦拭乾淨，把毛巾重新搭回到架子上時， 莫遙的通訊機響起來。

  是直接連線。

  他接通， 輕聲說：“劉叔，你好。”

  莫遙：“我下午要回趟後勤部。”

  看來應該不是特別要緊的事。

  莫遙：“……”

  江一皙：“什麽事？”

  江一皙總會無緣無故地摸他的腦袋，莫遙習以為常了，他伸手摸自己發旋，也發現了那處有根挺翹頑強的呆毛，他邊用手壓住，邊疑惑不解地仰起頭。

  從江一皙的臉上看不出其他情緒。

  江一皙撇過頭，看他上面的發旋豎著根呆呆的發毛，壓低聲音道：“這不用跟我報備。”

  江一皙回過頭看他，抬起頎長大腿走到他的面前。

  莫遙小聲反駁：“上次不是說不能離開你視線以外嗎？”

  莫遙下意識地屏氣，等江一皙停住身形，目光盯著他頭頂上的發旋，等他回話時，才偷偷籲了口氣。

  莫遙：“……行。”

  上衣的扣子扣到最後一顆， 把那充滿磁性的喉結隱藏在裡面， 再往上便是輪廓分明的下頜線，還有淡薄的唇與高挺的鼻梁， 再往上……莫遙頓了下。

  每次看到江一皙的眼睛， 就仿佛在看一面深而幽冷的冰潭， 在與之對視時， 總會不自覺地挺直腰板。

  莫遙：“沒問題。我能問是什麽情況嗎？”

  他抬起手壓了壓那根呆毛，手一松開那呆毛又頑強的立起來。

  “江隊。”莫遙小聲喊。

  江一皙被問住。

  劉叔不緊不慢的聲音從通訊的另一端響起來， “小莫，下午可以過來後勤部一趟？”

  於是他作罷，接著聲音放柔了些：“你已經跟江博士合作，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的日子你會恢復以前的生活模式。”

  劉叔：“等到再說吧。”

  莫遙掛斷通訊，從洗漱間裡走出來， 就看到江一皙下樓了。他把身上那套休閑的居家服換成平日裡在家辦公的黑色便服。

  莫遙的腰板挺直起來，臉色鄭重地問：“江隊你是想要我回去三區嗎？”

  他不想回去。

  他剛適應這裡，他也喜歡這裡。

  莫遙表情有些委屈，他往後院的方向張望，他剛種下十顆生菜種子，現在挖出來還來不來得及……

  不，不是挖不挖的問題。

  是能不能不離開。

  幾乎是鬼使神差地，莫遙拉住江一皙黑色的袖口，聲音壓著不明顯的哽噎道：“我……能不能不走，我想留下來。”

  江一皙表情微微變化，他目光隱晦不明地看著捏著袖口的那細白圓潤的指尖，臉上顯露出幾絲不自然。

  眼前的少年低下頭，單薄的肩膀輕微地在抖動，像是強忍著快要哭的衝動。

  他胸口一熱。

  幾乎沒有停頓地解釋道：“沒讓你走。”

  “我是說，你可以跟往常一樣正常出行，不用特意請示我。”

  說完，他抬起莫遙的腦袋，莫遙的眼眶有些紅潤，好在沒有哭。

  江一皙松了口氣，強製性地轉移話題：“等會我送你過去？”

  莫遙搖搖頭，小聲道：“不用。”

  他會自己坐輕軌。

  不麻煩江隊的。

  莫遙捏著手指頭，想著他若是再繼續麻煩江隊，也許江隊某天會把他從這棟樓裡轟出去。他是真的舍不得這裡的暖氣、床墊、後院、廚房……

  還有可愛想擼腦袋的智能管家。

  “好。”江一皙心裡歎息，看來真的嚇到了。

  莫遙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開始盤算起來，等農作物成熟收割，他就分出一部分給江一皙，當做自己居住的“租金”。

  “嘟——”
    江一皙的通訊響起，拉回他的思緒。

  由於兩人的距離很近，江一皙接通通訊時，裡頭的人聲音一清二楚地落到莫遙的耳朵裡。

  只聽他語速極快地說道：“江隊，基地外5公裡又發現一波潛伏的怪物，經由前方檢測器探測，數量以千為單位，裡面節肢類怪物居多。”

  江一皙冷眼微眯，聽著他語速逐漸降下來，“前鋒隊伍已經過去了，獵者樓請示江隊隨行出發，如遇到任何緊急情況，可先行處置。”

  “好，我立即趕過去。”江一皙掛斷通訊。

  江一皙回樓上換成黑色製服下來，下來時看到莫遙也換好了衣服，是很少見的深藍色連體服，是部分後勤部的統一製服之一，穿戴在莫遙的身上，使得莫遙的身姿挺拔不少。

  江一皙放慢腳步，莫遙小跑地跟上來。

  邊喘著氣地說：“江隊，我跟……跟你一起。”

  江一皙神色肅穆地打斷他的話：“不行，這次出行的都是B級以上的隊伍。”

  “我不亂跑的。”

  莫遙抓住他的手臂不放。

  他也不想呀 。

  可哪裡想到，系統對話框驟然跳出來，說他觸發了臨時任務，要求他在三個小時內拾取足夠的野外土壤。

  野外土壤？

  這不是跟種野生蘋果同個路數嗎？

  他愣是沒想起來，自己什麽時候拾取過野外種子了。

  結果翻了下收藏夾，在看到“盛開的向日葵”種子下方說明，才恍然大悟。

  敢情這“盛開的向日葵”是研究所從基地外面拿回來的樣本，因現在的技術無法複原，結果被他給拾取到了。就像是上面寫的，重新賦予向日葵存在的意義，他需要從外面帶回來足夠的土壤。

  莫遙嗓音抖了抖，哭戚戚地討好：“江隊，我保證不會給你添亂的，我就待在車裡，哪裡也不會亂跑，你就讓我一起去吧……”

  江一皙沉默，直到外面空中響起轟隆隆的聲音。

  風呼啦啦地吹著院子外的樹，智能管家滑著小輪子怎呼地跑到窗前，把敞開的窗戶關上。

  莫遙透過窗戶往外看，一架迷彩綠的直升飛機盤旋在樓房上方。

  莫遙屏氣，手指扯動對方的袖口，輕聲喊：“江隊。”

  江一皙微闔雙眼，重新睜開時眼裡冷意凜然，他看著執意要跟上來的莫遙，道：“可以，但跟緊我。”

  莫遙欣喜，立即答道：“好的江隊，我肯定跟緊你哪也不走。”
.
  直升機降落在住區外的空地上，從上面跳下來個士兵，士兵看到江隊他們走過來，朝著他們的方向行禮。

  機翼旋轉製造出來的聲音在耳畔轟隆隆的，風大到能把人吹跑，莫遙緊緊地抓著江一皙的手臂，害怕一不小心就真的吹沒。

  江一皙手腕用力把他拉進機艙，後面的士兵隨即也進來。莫遙坐在兩人之間，他學著江一皙的動作，給自己扣安全帶。

  結果，隨著直升機的升空，手拚命地在抖，怎麽都扣不上。

  莫遙：“……”

  江一皙俯身過來，替他扣上。

  莫遙怔住，兩秒後才說：“謝謝。”

  耳畔都是嘈雜聲，他的謝謝隱沒在裡面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莫遙睜大眼睛看駕駛艙的方向，前面還有兩個穿戴整齊的士兵。

  他們的頭上都戴著帽子還有對講機，莫遙舔了舔嘴角，露出羨慕。

  接著，他的頭上也被套上頂軍綠色的安全帽。

  莫遙乖乖地沒有動，江一皙給他的安全帽扣上扣子，在他的耳邊掛上對講機的耳帽。“滋啦滋啦”的電流從耳帽裡響起來，莫遙的眼睛往左邊的方向移動。

  他聽到江一皙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過來：“集中注意力。”

  其實江一皙是很出色的長相，五官深邃立體，看起來英俊非凡，可是他身上的氣場過於壓迫性，再加上眼神犀利冰冷，結合他本身不易親近的性格跟平時S級隊長的身份，總會被人忽略出眾的容貌。

  還有無微不至的細心。

  在莫遙愣神的幾秒內，他已經做好一切準備，還在直升飛機的設備箱裡拿出一套適合莫遙體型的作戰服。

  江一皙道：“等會下直升機前把衣服套上。”

  莫遙抱緊這套作戰服，堅硬的質感摸起來很有安全感，他低下頭仔細查看這套衣服，對講機裡持續傳來江一皙的聲音。

  “這套作戰服能抵製三級以下怪物的抓傷力，可以有效地抵抗住它們的感染性，等會我要進入到作戰區，那裡不適合你。我會安排你到後方隊伍，到時候你要保證不可以離開後方隊伍一步，明白嗎？”

  莫遙點頭，想了想說：“嗯，我知道的江隊。”

  對講機的頻道是同步 的，莫遙能聽到，直升機裡其他的三名士兵也能聽清。職業素養使他們保持著嚴肅的表情，可震驚的眼神無不暴露了此刻他們的震驚。

  這溫聲細語的江隊，還是他們認識的那位嗎？
  是誰謠傳江隊是千年難以化開的冰川的，這不就化開了嗎！

  不過很快，士兵們壓下心底的震驚，基地外圍到了。

  直升飛機的速度降下來，從高空俯瞰整個基地，整座基地的景物有些看不清。莫遙只看到那偉岸的護牆，像條綿延的長蛇，長蛇不知要爬向何處，它一直一直地延伸，直到模糊成虛影的黑點。

  莫遙的呼吸微微變得粗重，他抓緊懷裡的戰鬥服，俯瞰的視野裡，幾公裡外好似有團黑色的霧在移動，那是數以萬計的怪物群。

  隨著時間的推移，又靠近了幾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