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抓蟲）
  “我不會吃了你。”

  江一皙輕歎，目光從柔軟的發旋移開，繼續道，“明天我出任務，你就安心在這裡住下，等傷勢好了再回去。”

  “還有我安排清潔機器人打掃房屋了，門鎖也換過了，記得新密碼。”

  交代完，江一皙看著還在發愣的莫遙，淡淡地再加一句：“出門遇到麻煩，可以報我名字，這是我的通訊，有問題可以隨時聯系我。”

  他很少一次性說這麽多話，對待下屬都是言簡意賅，直接下達命令。這還是第一次照顧小孩，能想到的他都已經交代完畢。小孩很聽話，想必他不在基地的日子裡，應該能好好地照顧自己。

  “還需要什麽嗎？”

  “沒有了。”

  莫遙搓著小手，心中萬分感激，江一皙真的是個好人。他暗戳戳地發了好人卡，崇拜地目送對方離開，等對方的身影看不見了，才拿出心念已久的種子來。

  這種子是壞死的，尋常的種植方法無法催生種子發芽。可系統既然探測到種子存在，還要求拾取，肯定有辦法解決。

  打開系統界面。

  他疑惑地拿下來，發現下面墊著條小貼紙，上面的字跡漂亮灑脫，跟早上看到的字跡出自同個人。

  通訊接通，裡面傳來道清冷的聲音，是江一皙。

  脆嫩的葉子在牙齒間碰撞，舌尖嘗到了來自新鮮蔬菜的鮮甜，還有生菜獨有的嫩汁。很快，那比巴掌還要大的生菜葉子，就被莫遙這麽給啃完了。

  吃完，莫遙強忍著把肉醬放回原處，剩下的得省著吃才行。他已經想好了，一顆煮湯，搭配土豆塊吃，一顆搭配蘿卜塊，一顆炒著配飯……舔著嘴唇，莫遙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還要送給江一皙。

  可這明明不是他的錯。

  莫遙心情複雜，身體卻很實誠，喉嚨裡自動泌出口水，下意識地吞咽著。最後，嘴饞戰勝心理負擔，莫遙打開肉醬蓋子，掏一杓抹在葉面上，卷成圈後大口地塞入嘴裡，心滿意足地咀嚼起來。

  太好吃了！

  他猶豫了下，打開通訊，撥打過去。

  果然，早上還只有十幾公分的生菜，現在長到二十幾公分，空中繚繞著若有若無的、淡淡的、帶著生命氣息的芬芳。

  十顆健碩的生菜，收割起來後，足有小半桶那麽多。

  他意猶未盡地將目光轉移到剩下的，這時，他瞥眼看到櫥櫃上多出來一抹身影——嶄新未開封的肉醬。

  等級：0
  系統積分：30
  金幣：108222
  積分那欄變了，多出來20個積分點，莫遙激動地跳起來，這是生菜成熟了。他忙不迭地從江一皙的房子裡出來，趕到自己的房間陽台。

  莫遙有些笨拙地開口：“江隊，你現在還在基地嗎？我……我有東西想要給你，啊也不是什麽，就是我自己種植的蔬菜。”

  原來是江一皙放的，是那罐肉醬的賠禮。

  界面正在刷新中……

  十幾秒過去後，新的界面跳出來。

  “什麽？你要過來接我，會不會耽誤你時間呀？”

  跟生吃完全不同的口感，搭配著嚼勁十足的肉塊，以及生菜的脆響，充斥著整個口腔。一片、兩片、三片……整個生菜蘸著肉醬，就這麽被他吃光了。

  之前的那罐早被清掃了，那麽這罐肉醬是誰的。

  “嘟嘟——”

  莫遙拿起其中一顆，跑到廚房，他將生菜放入籃子中，擰開水龍頭衝洗兩遍，拿出來瀝乾。接著，他掰下葉子，拿著塞進嘴裡咬上一口。

  “嗯，那我在樓下等你，麻煩你了。”

  掛斷通訊，莫遙起身走到陽台邊，看著外面霧蒙蒙的天空，像是燃燒過後殘留的灰燼沾染上水垢。

  寂靜，安逸都是假象。

  只有時不時鳴響的笛聲，警醒著大家，這個世界處處充滿危機，不要被某刻的安靜所迷惑。

  至於他……莫遙托著腮，有些懊惱，他急著想把手中的生菜送出去，卻忘了編織好合理的解釋，去說明這些蔬菜從哪裡來。

  算了。

  反正都說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後面的巨型番茄種子。

  他拿出瓶子，倒出裡面的幾顆種子，對話框再度彈出來——

  [叮~發現意外的巨型番茄種子，請問是否拾取？]
  確認拾取後，手中的種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界面上多出來幾顆褐色的種子。紅色的光線在種子上來回掃射，接著跳出來新的對話框。

  [叮咚~這是開心的喜訊，系統掃描後的種子均可正常種植。]
  [已放進收藏夾。]
  原來系統還有這樣的用處，如此的話，哪怕沒有積分兌換種子，他也可以去基地外找種子呀。這樣他就不用愁沒有種子了。

  還可以種出各種各樣的蔬菜來，喜大普奔呐。

  莫遙心情瞬間開朗，剛才的懊惱早就被他拋掉，他全心全意地將目光放在收藏夾上，那裡多出來的五顆巨型番茄種子，是多麽的令人歡喜。

  恰在這時，樓下傳來引擎熄滅的聲音。莫遙探出頭，看到江一皙邁下車，他立馬縮回腦袋，提起準備好的的生菜，嗒嗒地跑著下來。

  他跑得快，到江一皙面前才急刹住腳，差點撞上的時候，江一皙伸出手，摁住了他往前傾的肩膀，堪堪地停下來。

  莫遙喘著氣，沒忍住地捂著劇烈起伏的胸腔，這具身體說到底還是太虛弱了，加上他許久沒運動，才跑了幾步就累得不行。

  可是……

  莫遙看到江一皙蹙起眉，用有些冷的口吻道：“這麽虛。”

  “……”

  好吧，他確認這是被嫌棄了。

  可這完全不能怪他呀，他又沒有異能，就是個普通人。莫遙委屈地給自己找借口，等這次過後，他肯定要每天起來鍛煉身體，卷死他們，看誰還敢嫌棄他身體虛。

  平複好呼吸，莫遙把手中提著的生菜遞過去，小聲說：“江隊，這個是我自己種的蔬菜，有些多我一個人吃不完。”

  江一皙沒動，目光微凜地盯著他，問：“哪來的種子？”
    “我……”莫遙咬唇，沒想好怎麽解釋。

  江一皙繼續看著他，銳利的目光從上到下，帶著審視，與之前的都不一樣。莫遙的心不由地快速跳動起來，喉嚨變得乾澀發癢，後頸泌出薄薄的細汗。

  此時，一陣風吹過，夾雜著怪異的味道，莫遙的鼻息逐漸發癢，接著——

  “啊啾~”

  “噗。”

  江一皙短促地笑了聲，微微揚起眉，接過那袋卡在半空許久的生菜，說：“既然是秘密，你有權保持沉默，不過你這身體素質太差了。”

  空氣汙染不是一時半會，而是經過上千年之久，如此長的時間，新生人類的基因自帶免疫，這類低等汙染早已適應。

  江一皙上次見到這麽嬌弱的人，還是在救助站裡的嬰兒。

  嗷嗷待哺的嬰兒，往往都是比較脆弱的，他們的免疫系統還沒有完善，面對汙染源難免會有些不適應。

  這種不適應，放到莫遙身上，卻是變相的脆弱。

  這麽明晃晃的嘲笑，令莫遙戰勝了對江一皙的害怕，他氣鼓著臉反駁：“我就是鼻子敏[gǎn]了點，聞不得難聞的味道而已，哪裡素質太差。”

  江一皙勾唇看他，不語。

  莫遙：“反正以後我會好好鍛煉身體的。”

  江一皙：“嗯。”

  莫遙：“江隊你要是沒事，那我上去了。”

  江一皙攔住他：“等下。”

  莫遙站住，回頭看他。

  江一皙彎下腰把手中的袋子放到後座上，重新起來時淡淡地說道：“既然要鍛煉身體，跟我出勤，留在後勤部隊就好，跟著做收尾工作。”

  “為…為什麽呀？”

  這太突然了，莫遙驚訝到連話都說不清。

  江一皙沉默，他在心裡權衡著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對的，幾分鍾後才道：“你本就是我在基地外帶回來的。”

  基地裡的準則中，一直將普通人類排橫在外，那些人總是自認為，普通人沒有強悍的身軀，沒有勇猛的力氣，更沒有超自然的神奇能力，是傳承中被遺棄的一部分。他們如螻蟻，為了能活下來，他們奔波著，摔倒了，又爬起來，哪怕只為了一口難以下咽的飯菜。

  黑暗永至，弱肉強食必然存在，可在江一皙看來，無論是強者，還是弱者，缺一不可。

  基地離不開那些普通人，他們也可以像其他獵者一樣，走出基地，去面對外面的世界，去戰勝一切恐懼。

  這便是江一皙的目的。

  從他接手獵者樓開始，每當出勤部隊，後勤部隊裡都會安排進普通人，他們能做的並不少，不能將所有普通人的能力埋沒。

  “……”是個沒法拒絕的理由啊。

  莫遙無奈地想，果然被救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這不，剛感謝完人家，人家就給安排任務了，還是基地外。基地外可是有怪物的，他還沒見過怪物是什麽樣，會不會很嚇人？像小說裡寫的喪屍那樣，還是跟克蘇魯電影裡的那些？擁有變異的的高大身軀，有鋒利的獠牙，裂開的嘴裡有奇怪的液體流淌？

  莫遙肩膀微抖，靠想象把自己嚇一跳。

  江一皙沒給他多余的時間，莫遙跑上樓，簡單收拾幾件衣服，再把剩下的生菜帶上。離開前他瞥眼看向陽台位置，土豆苗長勢旺盛，但距離成熟還有一段時間。他剛剛問了江一皙，出勤大概需要十幾天，他有些擔憂，等他回來時，土豆苗會不會缺水乾枯。

  可帶上土豆苗顯然不現實，他隻好放棄這個念頭，澆透土壤，默默祈禱能平安的等他回來。
.
  來到基地這麽長時間，他還沒有離基地大門這麽近過。

  從寬敞的瀝青色公路駛來，周圍的建築物逐漸稀少，直到最後，有道三米多高的鐵欄，將建築物外與建築物內隔開。

  那是片遼闊無垠的平原，沒有人煙，沒有動物，灰土上，隻覆蓋著枯黃的草坪。這道漫長的隔離區，一直蔓延，蔓延到天際……直到那偉岸屹立的圍牆出現。

  這面黑色森然的圍牆足足十幾米高，等越野車停在牆下，那宏偉磅礴的氣勢更是顯著。莫遙仰著頭，深吸著氣，目光寸寸打量，發現這不是用石頭砌成的牆。

  黑色的牆面上，有菱形的暗紋，紋路深淺不一，從下到上，再貫穿整個視野。莫遙伸出手想要觸碰，半路被旁邊的人摁住手背。

  那人修長的指骨稍稍用力，能看清手背上的青筋。莫遙轉過頭看去，就見江一皙松開手，淡然道：“牆上有電流，不能碰。”

  他還想說什麽，身後停下數輛輕甲車，有人下車，對著他們吹口哨，接著便是熟悉的聲音。

  是上次那個人。

  樓少平嬉笑地湊上前，眼裡充滿興致：“江隊，你怎麽把他帶來了呀，這可不是你的作風耶。”

  說完也不管江一皙有沒有理會他，朝著莫遙抬抬下巴地打招呼。

  “嗨小家夥，上次忘記介紹了，我叫樓少平，你平時可以叫我副隊，想叫我樓哥也成。”

  莫遙：“副隊好。”

  樓少平：“嗯，不錯，比江隊好，有禮貌。”

  莫遙：“……”

  江一皙冷眼瞥過來，樓少平收起嬉皮笑臉，拉著他到旁邊，小聲詢問：“江隊，你該不會真的要帶小家夥出勤吧。”

  “嗯。”

  樓少平面露驚訝，這真的太不像江一皙的作風，哪怕是真喜歡這小家夥，他也不會公私不分，硬要出勤也舍不得分開。

  江一皙輕蹙眉梢，不用想都知道樓少平又在胡思亂想，他捏了捏眉心，冷淡道：“我有分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