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一皙邁步從車上下來。

  隨著下車的還有副隊樓少平，樓少平話多，路上就嘰嘰歪歪個沒停，這會下車還在繼續：“隊長，這次你就讓我帶隊吧，我保證完成任務，不給你拖後腿。”

  江一皙：“……”

  他沒理會樓少平，冷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交談的二人中，其中某個少年目光灼灼，一副乖乖仔的模樣，側著身聽著另外一個人說話。他的衣角被風拽動，貼著身，勾勒出消瘦的曲線，興許有些冷，他摩挲著手臂，臉上掛著笑，精致小巧的梨渦若隱若現。

  似乎有所察覺，少年猛地抬眼，兩人四目相對。

  莫遙愣住一秒，立馬打招呼道：“江隊。”

  聲音未落，劉飛扭過頭看過去，見到來人，“嘭”地丟下肩上的麻袋，雙眼炙熱地小跑到江一皙面前，堪堪停住後，有些害羞地喊：“江隊。”

  “嗯”江一皙冷淡應聲，視線回到莫遙身上，少年輕抿著嘴，有些拘謹地杵在原地，雙手無措地擺放在身前，他淡然問，“剛回來？”

  莫遙心不在焉，點點頭道：“嗯，我們剛從後勤部回來的。”

  樓少平的興致從劉飛的身上轉移到莫遙身上，剛剛離得遠，加上視線暗他看不太清，現在這麽近的距離，他越看越覺得熟悉，想了會才反應過來……這不是上次被江一皙救的那個小家夥嗎？
  “小家夥，你怎麽在這裡？”樓少平咦了聲，視線在江一皙和莫遙兩人間來回跳動，幾秒後，他嘖嘖兩聲，“你們該不會住一塊吧，江隊可以呀，就這麽無聲無息地安排個人住一起？”

  江一皙嗓音低沉：“哦……繼續。”

  “你……”劉飛惡狠狠地盯著他。

  莫遙：“……”

  “怎麽才十幾天沒見，你倒是去後勤部打雜了？劉叔這麽缺人手啊，那得向流動處提意見呐，多派些人過去幫忙才是。”

  時刻警惕著，少說話就少犯錯。

  莫遙感覺到一股冷意從江一皙身上發出來，冷意中是凜冽的威壓感，那威壓不是衝著他來的，而是衝著旁邊的人，只不過對方毫無察覺，甚至還在加油添醋。

  “這是鐵樹開花了嗎？我們江隊終於結束三十年的單身生涯，以後就不是一個人抱著冰冷的棉被睡覺，而是有人暖床了。”

  沒有討人厭的家夥在，周圍的氣氛變得怪異起來。

  奈何他不說話，有人想要跟他說話。

  若不是他知道，他都該懷疑是不是自己安排的住處。

  江一皙：“……”

  江一皙眼皮一撩，冷冷開口道：“你們若是太閑，獵者樓裡還有許多事情可以做。”

  可轉念一想，他隔壁空了兩個月，什麽時候住進來個人並不稀奇。

  語畢，兩人同時禁言。

  莫遙大氣都不敢出，這個冒出來的男人他不認識，看他跟江一皙熟稔的模樣，應該是同隊的。加上他什麽都不懂，更加不敢開口說話。

  他眉梢微擰，其實別說是樓少平，就連他自己，在那天打開門看到隔壁門裡走出莫遙時，也愣住了。

  空氣中彌漫著看不見的硝煙，莫遙毫無察覺，只見上一刻還笑著的劉飛下一秒就板著臉，把肩膀上的手臂給扒拉下來，毫無留情地用力一擰，說道：“管你什麽事。”

  樓少平抬手擋住，輕松地卸掉那股蠻力，嬉皮笑臉地繼續調侃：“事關全基地糧食問題，怎麽能不關我們獵者樓的事，何況你不也是獵者樓的一份子。”

  “唉？小劉也在呀。”毫無存在感的樓少平突然出聲，從江一皙的旁邊冒出來，他手臂勾搭上劉飛的肩膀，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敏銳的雙眼饒有興致地掃蕩而過。

  冷意爬上後背，樓少平立即閉上嘴，不用江一皙再開口，麻溜地拉著還在看好戲的劉飛，從他的眼前消失。

  肯定是那人，說了奇怪的話。

  莫遙心裡想，腳尖動了動，猶豫著要不要打破此刻的安靜。

  就見到江一皙矜貴的下頦輕抬，漫不經心地彎下腰，提起地上的兩大麻袋土壤。

  他聲音冷淡：“走吧。”

  莫遙：“哦。”

  連忙應聲，緊跟在後面。

  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莫遙是不知道說啥，江一皙卻什麽都沒問，沒問他為何要帶回來這麽多土壤，他以為……

  莫遙低頭，不安地想，他以為江一皙至少會問下的。

  這麽不聲不響的，反而有些害怕。

  好在害怕還沒持續多久，莫遙便看到自己的房門號，江一皙將麻袋放下，詢問他要不要幫他搬進去。

  莫遙搖頭謝絕，江一皙沒再問，轉過身朝著旁邊的房間門走去，“哢嚓”聲響起，房門被打開，接著又被關上。

  長廊上只剩莫遙一個人，他沒再耽擱，使出吃奶的勁，把兩袋土壤拖到陽台上。

  陽台上空空的，只有一個塑料桶，塑料桶裡的小苗比出門前又長大了幾公分。莫遙想要立馬將土壤鋪滿整個陽台，這樣他便可以種出更多的土豆來。

  但是，沒有辦法，現在的他什麽都沒有，身上僅剩的十幾個貢獻值還不屬於他，他每天還要指望著後勤部的任務過活。只能乖乖地按部就班，直到第一棵土豆成熟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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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廚房，莫遙開始洗手，從封口袋裡掏出小半杓大米，淘米做飯。煮上飯，他把昨晚剩下的三分之二的白蘿卜切下來一半，削掉皮，滾刀切成塊，放到盆中衝洗兩邊，才去除掉那股奇怪的異味。

  莫遙放上鐵鍋，擰開電源開關，把洗好的蘿卜塊放入到鍋裡，蓋上蓋子。

  做完這些，他拿出櫃子上的肉醬，最便宜的肉醬用的是變異肉。所謂的變異肉，就是受過汙染源的家畜肉，這些肉在經過加工後，大部分會製作成口味較重的肉醬，以便掩蓋住異味。製作好的肉醬，會統一派發下來到個戶手中販賣。
    莫遙這瓶就是從攤位上買來的，他隻吃過兩次，味道實在是一言難盡，可單獨吃白米飯……莫遙痛苦地捂臉，喃喃道：“好難啊。”

  再攢攢吧，莫遙心裡默念，等攢到20個貢獻值，他就可以在投放點裡兌換一斤新鮮的肉，那肉雖然比不上原來世界上的肉，可也相差無幾了。

  不過……

  “噗噗噗~”

  鍋蓋冒出熱滾滾的氣，裡面的蘿卜湯滾燙翻湧，莫遙按住胡思亂想，手忙腳亂地掀起鍋蓋，加上少許鹽，抖上一杓醬油，湯匙攪拌攪拌一會兒，便熄火。

  接著，莫遙走到櫥櫃裡拿出乾淨的碗筷，盛了碗湯走到桌子邊，呼著氣，小口小口地吃起來。熱騰騰的蘿卜湯，喝起來很暖胃，加上他還加了醬油，味道比清湯寡水好上些，餓了整天的肚子有東西填充，令他幽幽地舒了口氣。

  等吃完一碗湯，米飯才煮好。

  他來到這裡後，胃口變大不少，之前只能勉強吃一碗飯，現在能吃一碗加兩碗湯。

  忙完，莫遙再度蹲到兩袋土壤前，他打開裝得滿滿的麻袋，突然面前跳出對話框——

  [叮~檢測到土壤，土壤面積1.2平（不錯哦，這是質地飛躍~），請問是否種植？]
  [叮~檢測到土豆苗正常發育，掉落獎勵禮包，是否領取？]
  連續兩條對話框出現，還是頭回，莫遙先點擊取消掉第一條，再把目光落在第二條上。這種隨機掉落獎勵禮包，在玩遊戲前便時有發生，他以為來到這裡後，這項福利會被取消，沒想到也帶過來了。

  沒有猶豫，莫遙立即點擊確認。

  獎勵禮包打開，裡面是——

  [10積分、生菜種子10。]
  莫遙喜出望外，這個獎勵禮包來得太及時了，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植物種子，現在有了生菜種子，便不用再吃味道古怪的蔬菜了。

  嗚嗚嗚，太感動了。

  莫遙兩眼含淚，興奮地抖著手指，點擊打開收藏夾，領取裡面的十顆生菜種子。細小的生菜種子落在手掌心的觸感過於甚微，若不是見到白皙的掌心裡多出十個小黑點，他都會以為是髒東西，拍拍手就給拍掉了。

  捧著珍貴的種子，對話框再度跳出來——

  [動動手指頭，收獲十顆生菜，完成任務可獲得20積分。]
  比昨天的任務積分多了一倍。莫遙欣喜若狂，他把種子放到桌上，他走進廚房，翻找了一會兒，從角落裡找出個空袋子。

  重新回到陽台，把手裡的袋子抖開鋪在陽台的地板上，接著打開其中的袋子，把裡面的土壤倒出來。莫遙拿起鐵鍬，順著同個方向，把土壤鋪平。接著撒上種子，澆水。

  他蹲在地上，十五分鍾後，溼潤的土壤終於發生變化。

  點點碧青色的小芽，從土壤裡冒出來，它們生長的速度很慢，扭著小小的身姿，使勁地向上揚起，很快就長出嫩葉，翡翠的葉子舒張開，嬌嫩又漂亮。

  晚十點，莫遙心滿意足地躺回到床上，黑暗中，他伸出手，朝著虛空攤開，只能隱約地看見手掌的輪廓，順著輪廓，莫遙感受著自己另外隻手的溫度，本來白嫩的手掌心，在這兩日的摧殘下，輕輕一按，便能感覺到疼。

  這是用力過度，皮膚下的組織受到過度摩攃導致的。

  莫遙翻了個身，側躺著蜷縮起來，手臂輕環住自己，興奮之後，只剩下纏綿不散的空寥。

  他想家了。

  聽著窗外，時不時傳來的鳴笛聲，他不再動了。

  醒來的時候，莫遙還保持著昨晚蜷縮著的姿勢。

  他僵硬地爬起來，手指邊捏著酸麻的後頸，邊快速地穿上鞋跑到陽台上，在看到陽台上新多出來的碧綠後，松了口氣。

  原來不是做夢，昨晚真的種了生菜種子。

  不曉得為何，從系統裡拿出來的種子，生長周期明顯縮短，本來要二十多天才可以收割的生菜，在一夜過後，已經長得十厘米高。

  用不了幾天，就可以長熟收割。

  看完生菜，他又看看塑料桶裡的土豆苗，土豆苗長勢良好，已經分出莖葉，從獨苗變成小簇，蔥綠抖擻，精神氣十足。

  莫遙打算在土豆苗還沒結果時重新填土，現在時間充裕，便開始動手起來。

  換盆比種植麻煩，莫遙二次元裡喜歡玩種田遊戲，三次元卻是手殘黨。哪怕很喜歡種種花草，可他宅，家裡只有兩盆花草給他折騰，除此之外，這還是他首次換盆。

  首先……用鐵鍬繞著桶壁刮上一圈，在稍用力地上翹，松動土壤後，便小心地拽著土豆苗，慢慢地提起來，直到帶著土壤的土豆苗完全脫離塑料桶。

  接下來就是填土了，把桶填到八分滿，在中間處預留個洞，將手裡的土豆苗栽回去。做完這些，還不算完，得填充周圍的縫隙後，用鐵鍬壓實土壤。

  等澆了水，莫遙的額頭已經泌出薄薄的細汗，他雙腿發麻地直起身。抖著兩條發麻的腿走到洗漱間洗手，出來時，聽到有人敲門。

  莫遙愣住，望著門的方向沒動。

  幾秒後，外面的敲門聲音變大了些，哐哐地好幾下才停下來。

  莫遙過去開門。

  門縫打開的瞬間，高大的黑影便落下來，是個身形魁梧的男人。男人剃著寸頭，左眼眉梢處有道疤，神色陰鷙地勾勾盯著他。

  莫遙察覺到了危險，握著門把的手用力想要關門，卻被對方摁住手臂。

  下一秒——

  “哐”地巨響，門被重重地關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