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莫遙從圖書館頂層下來。

  在大門的地方， 日輝折透進來的門檻處，他看到拉長的倒影。男人雙手抱胸，以一種慵懶隨和的姿態站立著， 見到他目光望過來，薄唇勾起一抹笑意。

  莫遙呆呆怔怔地盯著他看了許久。

  男人走過來拉起他的手掌，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我來接你有這麽驚訝嗎？”

  莫遙後知後覺地回過神，小聲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裡呀。”

  江一皙：“忘了？你今天出門的時候說過。”

  莫遙沉默回想了幾秒，發現確實有這回事。只是他光顧著想到那些事， 反而沒記起來。

  他在圖書館裡待了不短的時間，現在日輝逐漸趨向於紅， 染上豔麗色彩的雲霞一縷縷浮在天際的水平線上， 看著溫馨極了。

  江一皙在旁邊問他是回家吃飯，還是在學識區裡的食堂將就著吃。莫遙選擇了前者，出門幾個小時了， 他從沒有像今天這樣， 迫切地想跟江一皙回去。

  “這是什麽吃法？”江一皙隨口地問。

  莫遙認認真真地回答：“家庭版飯菜。”

  “我讓心怡把數據發給你，你也看看。”

  一周後， 江博士傳來好消息。

  “好。”莫遙手指頭扣著通訊機，他理智道，“但我應該幫不上什麽忙。”

  莫遙：“我今天煮飯。”

  他現在搭建的速度又快，質量也好，鞏固性不錯，用掌力試了下發現只有輕微的晃動幅度。接著，他開始拉開棚布鋪蓋在上面，再用特製的卡釘固定住。

  他繼續手中的動作，清理了土壤後，把周圍夾長的幾縷雜草給連根拔掉。

  江一皙挑眉看他。

  如今“外世界的海藻群”繁衍速度有了明顯提高， 江博士表示想要定段投入淨化實驗，他問莫遙，蘋果園裡的那條地面引流，海藻群的生長情況。

  江凡的聲音還在傳過來，帶著成熟男性的魅力，以及不容拒絕的口吻：“小莫，這不是個人的事，這關系到整個人類基地，如果海藻群能大量繁衍，對以後的生活環境必定會有特別大的改善，我們尚且不知道未來能發展到哪一步，能做的只有堅定信念，和盡自己所能。”

  莫遙抿著唇，思忖著說：“起初生長的速度會快一點，等觸須填滿整個河底，就會放慢繁衍速度。不過具體我並沒有記錄數據，或者水利庫有直觀的數據。”

  莫遙：……

  這是數百年都沒遇到的畫面了，高興都來不及。

  自從後勤部的空氣質量跟土壤有巨大改善後，原本光禿禿的田埂，竟長出來了一些雜草。

  翻耕好的土壤還不能直接播種，莫遙去工具屋搬來兩卷比他腰還粗的棚布，搭建起鐵架子起來。

  現在後勤部的工作人員在播種時，還需要先進行清除雜草的步驟，忙碌是忙碌了，但大家的情緒十分高漲。

  江凡聽他這麽說，在通訊那頭沉靜了兩秒鍾。

  與江博士結束短暫的通訊對話，莫遙目光放回到田埂上，他另外一隻手還沾著少許土壤，腳下的土壤翻耕了一半，還有一半沒弄完。

  他在通訊裡說他與藍姐研發的海藻群有了新進展，他們依靠上次莫遙提供的大量植物樣本， 還有提取了變異蟒蛇的基因進行融合， 沒想到兩個毫無關聯的東西， 卻在儀器下發生巨大變化。

  莫遙眼睛亮得比天辰的星還明耀，他被牽著的手， 手指頭勾勾對方的掌心，樂呵著道：“嗯呀，小天今天早上送來了新的牛乳， 還有雪花牛排， 我們來做土豆燜燒牛排吧。”

  等整個棚子都搭建好，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

  莫遙蹲坐在小凳子上喝水歇了一會，聽到通訊機裡連續響起幾聲新文檔的聲音，他接收了文檔，沒立即打開看，打算回家再瞅瞅。

  看著搭建的有模有樣的棚子，他無聲打開系統界面，進入到商店裡，在裡面找到了“變異的松露”這一行。

  當初他們在田地裡挖掘到了這“變異的松露”，莫遙就期待了許久，等到前不久系統等級滿級，又觸發了兌換選項後，這松露才出現在商店中。

  這不，他看到松露也有了，就打算過來後勤部播種下去。

  松露對土壤的要求很高，它更加喜歡鹼性土壤，莫遙給土壤施了鹼性肥料，等土壤吸收得差不多，這才有了今天過來翻土的現場。

  他購買了松露種子，就起身進入到棚子裡，將特意攏成田攏的土壤，先澆灌溼潤，再從收藏夾裡取出裝在瓶中的種子，蹲下`身，打開瓶蓋，傾斜倒入。

  細如煙沙的種子，幾乎肉眼不可見，但莫遙在瓶子打開時嗅到了一股氣息。

  是松露的味道。

  再過一陣子，松露應該就能長出來了。

  莫遙離開棚子，去不遠處的果園，拖著空的簍子，還有鐵筢子，在果林下的土壤層扒拉出來不少枯葉跟半腐爛的腐葉。來來回回幾趟，就把需要的量給筢滿，莫遙鋪滿整個棚子下的土壟，一疊疊的，瞧著像是蓋上一層厚重的衣服。

  比過冬還要感人。

  他擦拭了下額頭滲出的細密汗水，後背也黏糊糊的，想回家洗個冷水澡。

  走到田道，莫遙看到一人匆匆往他這邊的方向過來。他停下腳步等，等上十幾秒，林路沅快步地走到他跟前來。
    莫遙張嘴喊：“林哥。”

  林路沅道：“小莫，不好了。”

  “出了什麽事。”莫遙心裡咯噔一下，極少聽到林路沅說這樣的話，被他嚴肅的表情給唬住了。

  林路沅急忙道：“上次你回來帶過來的那批梧桐樹種子，育苗得差不多了，結果被新參與進來的工作人員不小心多倒了兩倍的營養水。”

  然後，早上看起來還矯健生長著的小苗，下午毫無征兆的就焉下來，瞧著像是要過澇而死。

  莫遙沒有收到任何系統的提示音。

  他表情淡定地安撫：“不急，我現在跟你過去看下。”

  林路沅見狀，急躁的情緒也漸漸平複下來，他就知道莫遙肯定有辦法。

  走回去的路上，兩人的步伐要比平時快上一些。

  來到外面的主乾道上，他們坐上田邊停靠著的輕便車，林路沅穩速駕駛著，便跟莫遙匯報具體的情況。

  一開始，工作人員並不知道他重複多倒了一倍的營養水，是倒完不久，發現樹葉卷邊，開始還以為是水分不足，補充了水分。

  直到十幾分鍾前，第一片葉子枯黃掉落，接著持續飛快掉落。

  本就葉子不多的小樹苗，瞬間光禿了一半，嚇得他們連忙聯系上林路沅。等林路沅抵達現場，葉片掉落了七八片，剩下的岌岌可危地掛在枝條上，隨時會掉落下來的模樣。

  這個時候工作人員才意識到可能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大家互相對質一番，才發現有兩組照看樹苗的組員重複澆灌了同一株樹苗。

  也慶幸隻澆灌了同一株，如果是同一批都中招，林路沅還不知道怎麽像莫遙交代。

  莫遙聽著他說了一路，時不時地點點頭，他瞥一眼縮成小團在角落的系統界面，他們快要抵達培育房了，依舊沒有對話框跳出來，看樣子應該是生命問題。

  莫遙變現得太平淡了。

  直接影響到了林路沅的情緒，等到車輛停下來，兩人下車，林路沅焦急的情緒基本被磨平得差不多。

  [警告！警告！違規操作導致“梧桐樹”苗出現枯萎情況，系統建議宿主盡快在半個小時內補救。補救步驟為——給違規操作的“梧桐樹”苗澆灌生命水，即可恢復。]
  莫遙一走進到培育房裡，面前便跳出這樣的對話框。

  這“梧桐樹”苗枯萎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容易解決。莫遙手探進到口袋中，心念一動，意識便進入到了隱藏空間，取出裡面平時備著的生命水。

  他拿著生命水走到那株梧桐樹苗前，打開瓶蓋，傾斜瓶身地將裡面的液體倒入到土壤上。

  周圍的工作人員都閉住呼吸的看著他的操作不敢出聲，那名犯錯的工作人員甚至低垂著腦袋，等待著莫種植員的批評。

  批評沒有等到，他聽到了莫種植員聲音輕柔地在說：“好了，過一會你們記錄下數據，看它什麽時候恢復過來。”

  大家怔怔地抬起頭，就這樣給解決了？
  太不可思議了！
  在樹苗出現枯萎的情況時，他們也想過補救，無論是清理根部的全部土壤，還是放入稀釋液裡，或者是培養基，都沒有阻止樹葉繼續枯萎下去。

  現在莫種植員用了一管藥水，原本枯黃到一半的樹葉停下來了，似乎在往綠色的方向重新回去。

  莫遙沒急著走，他之前沒想到過會有工作人員失誤的情況出現，在培育房這邊並沒有放置備用的生命水。這次過來，正好可以提供部分。他拿出隱藏空間裡的全部生命水交給林路沅，林路沅又將生命水拿給負責的組員，讓他們保管好。

  晚上，莫遙窩在江一皙懷裡，做了個夢。

  夢裡他一直遠遠地跟著那個初見的男人，男人很敏銳，他不敢靠得太緊，在重重疊疊的樹影下，只看得清男人精壯健碩的後背，外面薄薄的黑色製服勾勒出男人上寬下窄的緊實線條，這具看起來不算多麽強壯的禸體，充盈著強大的能力。

  莫遙能感覺得到男人很厲害，是他渴望的那種厲害。

  以前老師總是說他是殘缺品，別人的能力是無止境的，在消耗的同時也是在積蓄著能力，但老師告訴他，他的身體更像是一個容器。

  一個裝滿異能的容器，用掉的異能不會再回來。

  這也是為什麽老師從不給他頒布任務的原因之一，連老師那樣的偉人都找不到原因，更何況是他這樣一個小小的試驗品。

  莫遙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難過，他覺得自己身體裡的異能不多了，藏在瓶底處搖搖晃晃的，多倒出來幾滴都令人心疼的程度。

  晚上，莫遙看著男人架起火堆，在這個全都是變異體的世界裡，他似乎一點都不擔心火光吸引來敵人。

  接著，莫遙聞到了食物的味道，並不好聞。

  但他罕見的餓了，摸著乾癟的肚皮，吞咽著貪婪的口水。

  他不敢出現，他解釋不清楚他是誰，他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

  不一會，他聽到雜亂錯綜的腳步聲，很快，幾十個人影出現在莫遙的感知裡，他看著那群人來到男人的面前，在他的跟前說著聽不懂的話。

  聽著聽著，莫遙困意起來，他趴在最高的那顆樹冠上面，閉上眼沉沉睡去。

  等醒來時，火堆熄滅了。

  周圍只有他自己，他又變成了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