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田裡。

  種植變異的紅薯區域。

  莫遙望著長勢旺盛的紅薯藤條， 上面一簇簇的都是綠色的紅薯葉。他身上的喜悅情緒感染著其他幾人，江一皙側過臉看他，見他眉尾彎彎， 明眸皓齒。

  “成熟了？”

  他是看不出成不成熟的，此刻卻不用莫遙回答，他也知道這紅薯是成熟了。他眯了眯眼，紅薯是好東西，這紅薯葉也是。

  上次吃了兩次紅薯葉後， 他已經對這種本以為只能做成家禽飼料的東西刮目相看。

  “這玩意怎麽沒見過……”陸曉秋蹲下來，伸出手摸了摸， 很是好奇地問， “是蔬菜嗎？”他是完全的農作物白癡，從來沒下過廚的人，一直都是靠投放點的食堂續命。

  興亞手指摩挲著下巴， 神色謹慎地道：“應該是某莖類植物的葉子。”

  莫遙：“……”

  莫遙確實挺渴的，見江一皙不介意地拿自己的水杯給自己喝，他心裡浮起暖意，小聲地腆著臉說：“謝謝江隊。”

  “……這部分不好吃。”

  “底部葉子太舊了不要摘，那口感不行，不好吃。”

  現在有兩名免費的勞動力在，他怎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糟糕，得意忘形過頭，忘記了隊長還在這裡。

  陸曉秋：“！！！”

  莫遙指揮他們去工具屋裡拿出大號的籃子，把籃子挎在胸`前，將莖部優質部分的葉子都采摘下來。

  興亞尷尬地把他拉到一旁，這個沒眼力的家夥，不曉得隊長在看到他拉扯著莫遙胳膊的時候，臉色陰沉下來了麽。

  喝了水，乾澀的嘴巴得到緩解，莫遙蓋上蓋子，雙手遞回給江一皙。江一皙淡然地接過水杯，放回到腰帶處的卡槽裡。

  “……”

  很快，莫遙就提著兩大籃子回來，放到江一皙的旁邊。

  基地裡的紅薯， 葉片枯黃蔫巴， 裡面蘊含的汙染指數偏高，口感苦澀難以下咽， 並不適合人類食用， 通常割下來後送往家禽養殖場。

  陸曉秋感慨：“摘葉子真好玩，我以前怎麽都沒發現。”

  莫遙笑了笑：“當然可以。”

  江一皙冷眼一瞥，聲音淡淡道：“你想來我可以批準。”

  他時不時地站在旁邊看著，見陸曉秋無論新舊葉子都不放過，甚至有種想要薅禿的趨勢時，忍不住地出聲。

  莫遙揮揮手：“差不多，還剩下十來株。”

  興亞：“隊長，我們現在是先回去？”

  莫遙拍了拍腰側，輕聲地道：“不過我還是覺得我現在的腰帶挺好的。”

  這時身旁遞過來打開好蓋子的杯子，莫遙下意識地接過，等手指握緊水杯時他才反應過來，這是江一皙平時用的：“啊？江隊，這是你的杯子。”

  他指了指地上的籃子，“你們辛苦地幫我把紅薯葉都采摘完了，就這麽空手回去不好。”

  江一皙微不可查地挑眉：“從辦公室出來你就沒喝過一口水。”

  莫遙想著，這麽多的紅薯葉全部帶回家吃，得到什麽時候才能吃完呀。

  說完他也不消停，拉著莫遙的胳膊，問東問西的，到了後面，神色向往地說道，“我愈發覺得成為後勤部一員也不錯了。”

  莫遙欣然一笑，接手沉甸甸裝滿紅薯葉的籃子，後方興亞步履淡定地回來，把那籃子放回到地面。滿滿六大籃子，這波收獲不少。

  江一皙淡淡道：“如何了？”

  聽完莫遙的話， 興亞和陸曉秋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他們興致勃勃地問莫遙， 這紅薯葉子能吃嗎。

  說著，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嗓子帶上乾澀，“上次我隻采最嫩的部分，沒想到把其他的一起摘了會這麽多。”

  陸曉秋立馬端正態度，挺直背部，義正言辭地大聲喊道：“報告隊長，我剛剛都是沒經過大腦胡亂說的，請求隊長不要把我調離副隊。”

  江一皙無奈地笑出聲，這小家夥的腦袋每天都在想些什麽，一條腰帶能值什麽價格。以莫遙現在的身價，上萬條腰帶都買得起。

  短短的數分鍾裡，莫遙就從靦腆變成了扶額，他來來回回地在兩人之間往返，覺得這免費的勞動力也不好薅呀。

  後面，江一皙眸光深深地看著他不肯停下來的背影，淺淺地勾動嘴角，濡出一抹淺淡到難以察覺的笑意。

  “莫遙莫遙，我們摘完了。”陸曉秋提著兩大籃子，歡快地奔過來。他的身後，本綠意盎然的茂盛小叢林，如今光禿禿的，只剩下少許的葉子。

  沒有人扒拉他的手臂，莫遙探出腦袋：“哎，留下來吧。”

  “這是我們平時吃的紅薯其中莖稈和葉片部分， 它們處在於紅薯的營養生長階段，等它們生長到一定程度，就會進入到生殖生長部分， 也就是我們平時吃的紅薯。”

  江一皙：“嗯。”

  他倒是忘記了， 這幾個人都是獵者樓的，不認識紅薯葉貌似很正常。

  “根部太長了”

  不過另外的卡槽，江一皙常年空著，沒放東西。

  莫遙盯著他的腰帶看了看，發現江一皙的腰帶要比自己腰帶上的卡槽多上不少，除了日常不離身的硫光槍，還有剛剛的水杯，以及身份卡等日常用品。不僅如此，這腰帶還是雙槍卡槽，能放下兩把小型手木倉。

  “這腰帶很貴吧。”莫遙眼睛都看直了。

  興亞和陸曉秋雖被指定為守在莫遙的身邊，但晚上的莫遙通常不會離開住處，住處裡有警備防控系統和江隊坐鎮，他們晚上都是回自己住處的。

  “不用不用。”興亞捂住想要開口的陸曉秋，冷靜道，“就算你拿給我們了，我們帶回去也不會做呀。”

  陸曉秋委委屈屈，他雖然不會做，但他想吃啊。

  莫遙眨眨眼，促地一笑，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這兩人的相處模式真好。

  委屈的陸曉秋被他這一笑晃了眼，被捂住的兩頰唰唰地爆紅，莫遙長得也太美了，什麽閉月羞花唇紅齒白雌雄難辨這樣的詞匯用在他身上也不為過。

  興亞見他憋紅的臉，嫌棄地松開了他。

  江一皙的視線落到莫遙身上，他冷著臉，沒有說什麽。反倒是興亞執意地拉著還想賴著不走的陸曉秋，逃也似地離開。

  見他倆走得飛快，莫遙遺憾地收回視線。

  下一秒，江一皙：“舍不得他們走？”

  莫遙回過神，糾結地擰起精秀的眉：“還好，我就是擔心這麽多紅薯葉，怎麽處理。”

  “可以叫劉叔過來。”江一皙拍拍他的腦袋，手指不可避免地滑進柔軟的發絲裡，他指尖一頓，在發旋停留了兩秒，淡定道，“怕麻煩劉叔，可以叫林路沅，他還算靠譜。”

  江一皙眸色沉了沉，至少比陸曉秋靠譜一些。

  莫遙目光灼灼地點點頭，立馬發信息給林路沅。林路沅在通訊裡回復，他會盡快過來。解決如何處理這批紅薯葉後，莫遙把目光重新落回到紅薯光禿禿的枝乾上。

  雖然兩個勞動力離開了，不過莫遙還是很有信心，他借著去工具屋裡拿鐵鍬的借口，從系統裡取出多功能鐵鍬。有這個鐵鍬幫忙，挖土壤輕輕松松，一點都不費事。

  重新出來時，莫遙的腳步頓住。江一皙頎長的身影踏入到田裡，微彎腰，撩起衣袖時寬肩長臂，霞光灑落到他的身上，像是比例完美的雕塑，冷傲矜貴。

  這樣一雙掌形如缽，分分鍾消滅無數怪物的手，如今正在給他挖紅薯？

  莫遙咂舌，他抱著小鐵鍬走近一看，發現江一皙對挖紅薯一點技巧都沒有，全憑著一氣呵成的力道，將紅薯從土壤裡拽出來。

  下一刻，莫遙就被挖出土壤的紅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這……好醜啊。”

  莫遙驚呼出聲，差點就要大聲喊出來，不愧是“變異的紅薯”，長得如此奇怪，也算是不負它的名字了。

  圓鼓鼓的身軀，坑坑窪窪的表面，頭上還長有四根拇指粗的犄角，體型有腦殼那麽大。扣掉外表黏著的土壤，能看到裡面本來淺紅色的表皮。

  頭頂連著根莖部分被江一皙拽在半空中，三顆大腦袋瓜子就在空中蕩呀蕩，瞧著一點都不安分。像是在告訴莫遙，快看快看，我們就長這樣。

  莫遙哭笑不得，面對江一皙投過來的驚訝目光，憋出幾個字：“長得挺別致的。”

  “噗。”

  江一皙短促一笑，眼裡笑意淺淺。

  被嘲笑了！莫遙立即提高聲量地道：“但是我保證，它們外表看起來是醜了一點，味道肯定是不錯的。”

  這點上，他還是很相信系統的。

  “嗯，我知道。”江一皙收斂笑意，動作飛快，不用莫遙動手，就把剩下的十幾株紅薯都拔出地面。
    全部拔完，對話框就跳了出來——

  [恭喜宿主成功收割“變異的紅薯”，掉落初始積分300，已發放到系統裡。]
  接下來，就是把紅薯割下來，放到空簍子裡。

  莫遙搬來小凳子，一手接過江一皙遞過來的紅薯，一手拿著剪子剪下莖部，丟到一旁。這些莖部還連著少許葉子，模樣瞧著一點都不輸於基地種植的那些紅薯葉，留下來送到家禽養殖場也是不錯的。

  收拾完，足有兩大筐。

  比他想得要多。

  莫遙拍拍手站起來，收起腳下的凳子，就瞥見林路沅人過來了。

  林路沅看看筐裡的紅薯，又看看籃子裡的紅薯葉，連連咂舌，不由地驚歎：“你這種植成效是越來越逆天了。”他可是清楚知道這批紅薯種下來才不到兩個多月呢。

  “還行。”莫遙腆著臉接受這個誇獎。

  接著，林路沅便問起莫遙打算怎麽處理這批紅薯和紅薯葉。

  “紅薯葉大家分了吧。”莫遙看著翠綠的葉子，由衷道，“你們都沒有嘗過紅薯葉的味道，這次正好摘的數量不少，咱們分包好，問問其他人要不要。”

  林路沅怔怔兩秒，莫遙每次的選擇都能刷新他的意料之外，他沉聲地應了句“好”，熟悉的人都加入了考慮范圍內。

  末了，莫遙看著他清點的人數分量，加上一句：“還有興亞和陸曉秋的份，哦對，他們就是這幾天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兩人。”

  “行的。”

  林路沅分配完，就剩紅薯了。

  這批紅薯才四百來斤，還有研究所的份呢……

  莫遙瞪了瞪眼，想到研究所的人怎麽還沒過來。結果這想法剛冒出頭，就收到新的訊息。還是江博士親自發過來的。

  ——

  [時間不早，次日再過來拿樣本。]
  莫遙：“……”呵呵。

  他面無表情地把江博士的訊息拋在腦後，好不容易種植出來紅薯，醜歸醜，他還是很愛它們的。

  莫遙吸溜口水，吞咽著道：“紅薯除了直接煮了吃，還可以磨成粉做成薯粉，用薯粉來煮酸辣粉最爽了。”

  酸辣粉？
  江一皙和林路沅倆人表情微微頓住，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

  莫遙疑惑不解：“你們不知道酸辣粉嗎？”

  江一皙：“不曾。”

  林路沅在旁邊沉重點頭，別說是酸辣粉了，很多廢城前的食譜都隨著糧食的稀缺都消弭在茫茫時間裡。末世的處境，不僅僅是食物的稀缺，更多可怕的是時間的流逝中，有很多珍饈，獵奇和文化等，消散在這條時間的長河裡。

  莫遙心疼地看了看他們，心裡下定決心，要給他們做一頓美味上頭的酸辣粉！
  酸辣粉安排進行程，那麽還有其他的好吃做法不能丟。莫遙掰著手指頭數了數，發現想要吃的種類實在太多，好些他都不會做。

  “林哥，你手頭裡有沒有什麽食譜？”莫遙可沒忘記，上次林路沅丟過來的數十個關於種植員的文檔。當時，他花費了整整三個夜晚才全部看完。

  林路沅囊中羞澀地搖頭：“沒有。”

  莫遙希望落空，沒有食譜他就自己琢磨吧。

  “等等。”

  江一皙突然開口，“我有。”

  莫遙驚愕：“嗯？”

  “有次出勤經過一座廢城，在回收樣本時發現的。”原本已經交由加工區那邊，那時候，江一皙鬼使神差地用通訊機的錄影功能把這本食譜完整的刻錄下來。誰能想到，如今會派上用場。

  江一皙調出文檔，發送到莫遙手裡後，淡淡道：“不過，我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你想要的。”

  莫遙欣然地查收，微笑著說：“沒事，總會有我想要的。”

  兩大筐紅薯搬到後備箱，林路沅正好沒事跟著一塊來了。

  陸陸續續的，接到通知的人全都出現在江一皙家裡。

  江一皙的家徹底淪為大家夥聚會的地方，原本冷冷清清無人居住的房子，現在熱鬧得總會傳來各種笑聲。初時大家還會拘著性子，畢竟這可是江隊的家，不是普通地方，後來他們發現，江一皙根本不管他們，就徹底地放松開來。

  這群鬧哄哄的人們，只有莫遙和艾維爾對廚藝還算了解，此時，他兩就在廚房裡忙活著。

  艾維爾捧著比莫遙腦袋還要大的紅薯，笑著打趣道：“小莫，這紅薯看著像不像外星人？”

  “我覺得像長了犄角的月亮。”莫遙撇了撇嘴，“上面坑坑窪窪的，一點都不遜於月亮表面。”

  “倒也是。”

  艾維爾刮下土壤，再把它們泡入到盛到八分滿的水池裡，紅薯半浮在水面，低下冒著咕嚕嚕的小泡，再緩緩地下降，沉入池低。他一共丟進七八個，直到水池徹底被紅薯佔據才停下來。

  他停下手中動作，問：“你真的要做粉條？”

  莫遙遙遙頭：“薯粉沒有那麽快做好的。今晚先把刮出粉，等明天沉澱好後曬乾成粉末，才能做成粉條。”

  這工序麻煩著呢，怪不得現在的基地居民，都沒嘗過紅薯粉。

  莫遙心思沒那麽多，他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紅薯上，刮掉黑漆漆的土壤，洗涮過兩遍之後，露出本來膚色的紅薯瞧著也沒那麽醜了。現在變成了醜萌醜萌，摸著雖然粗糙，但不至於難以下手。

  他剛洗完紅薯，艾維爾就神神秘秘地湊過來。

  莫遙疑惑且懵逼地抬頭看向他，不知道他突然湊過來是想要幹嘛。

  “小莫，刮粉這件事，咱們可以讓劉飛他們動手呀。”艾維爾調皮地朝著他眨眨眼，帶著惡趣味地說道，“要不然等咱們刮完，剩下的都不用幹了。”

  好像也是……

  莫遙愉快地同意了這個想法。

  他跑出廚房，喊來劉飛和陸曉秋這兩人，他倆性格相似，都像是長不大的性子，又對農作物充滿了好奇心。叫他們來幫忙最合適不過了。

  果不其然，被邀請到的兩人，興高采烈地擠進廚房，聽完莫遙說的怎麽刮粉後，二話不說就乾起來。

  不過，莫遙還是沒能解放雙手。

  他接過艾維爾削好皮的紅薯，切成拇指粗的長條，浸泡在加入鹽分的水中。幾分鍾後撈出瀝乾表面的水分，倒入熱好油的油鍋裡。

  “滋啦滋啦——”

  油鍋冒著響，細密的泡泡裹住每條紅薯條。

  趁著這個階段，他把另外一個紅薯切成手掌大小，裹上錫紙，放入到烤箱中。挽起衣袖的手臂在白晝燈下顯得如此細膩柔滑，雪白得看不到小絨毛，旁邊的艾維爾看得入迷。

  “艾維爾，再拿一個給我。”莫遙轉過頭看他，“艾維爾？”

  艾維爾回過神：“哦哦，好的。”

  “好香！”

  客廳裡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麽一聲，緊接著就又響起驚呼，有人跑到廚房玄關口，倚在門前沒進來。

  樓少平輕嗅著空中彌漫著的香味，面露著迷：“這油炸紅薯麽？怎麽能這麽香！”

  “真的好想吃。”劉飛不知道吞咽下多少唾沫了，他直勾勾地盯著那油鍋，要不是手裡頭的任務還沒完成，他想立即起身湊到莫遙的身邊。

  他看著離莫遙最近的艾維爾，不由地心生嫉妒，可惡，站在旁邊的那人是他就好了。

  劉飛沒出息地想，莫遙不會撈出來的第一根紅薯條就分享給了艾維爾吧。

  羨慕死了！

  艾維爾暢快地笑道：“不僅有炸紅薯，還有烤紅薯，這不，小莫已經在準備第三道不一樣的做法了，從目前的的進展來看，我還真不知道小莫會做出什麽樣來。”

  “嘖。”劉飛酸不溜秋地哼了一聲，“你不也是後勤隊員麽，怎麽這還能難得到你。”

  艾維爾微微眯眼：“要是別人，我肯定不服氣，但這人是小莫，不服不行。”

  “喂喂喂！”

  莫遙翻了翻白眼，抱起一盆紅薯葉打斷他們，“有這時間，誰能幫我把番薯葉給洗上？”

  “我來我來。”

  艾維爾馬上攬過這活，不給劉飛搶活的時間。抱走那盆紅薯葉的同時，還不忘對著他擠了擠眉。

  氣得劉飛差點摔搓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