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元阿笙在太陽光底下睡得迷迷糊糊。
身子一輕, 像是陷入了滿是積雪的松樹林裡。他習以為常捏著顧恪決的衣襟,蜷縮起來,睡得更深了些。
顧棋安小朋友被顧柳抱在了手中。隨著前頭的顧恪決一起往回走。
*
本就是來莊子上玩兒的, 下午醒來, 元阿笙繼續帶著顧棋安在莊子裡瞎逛。
不知不覺, 走到了圈養牲畜的地方。
從外面看去,裡面的建築像方方正正的豆腐塊。實際山是一座座規整的聯排大草屋。
草屋外一圈有高高的圍欄。一直向後,連綿至那看不清的山中。
外面走著的都是雞鴨。
“棋安。”元阿笙搖了搖牽著小孩的手。
不過現在也只是乾看著想想。他倆與山林下的圍欄有個幾米,並未靠近。
“大伯,回來了!”
顧恪決不跟他們在一起, 即便是有三天的時間跟著他們一起出來, 但是他依舊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吃吧。”
剛一轉身, 後面一個匆匆的身影忽然撞上來。
燭光下的顧恪決,好像越來越溫柔了。
元阿笙看他那花白的頭髮,下意識用另一隻手忙扶著人。
元阿笙彎眼。
顧恪決抬頭,沉靜的眸子裡像是注入了一縷溫泉,柔和地將他眼中的小小人影慢慢包裹。
小孩短胖的小手指著那山林,隱隱能看得間幾隻體型健碩的山羊。
玩兒餓了。
“等久了吧。”
“老爺爺好怪。”
元阿笙只聽到幾個“去世”還有“豬”什麽的。
元阿笙看著燭光下那坐在桌前挺拔的身影。帶著顧棋安小朋友先去洗了手。接著對著屋裡興衝衝到:“老顧,我們回來了。”
“沒有。”顧恪決自然地牽起元阿笙的手。
元阿笙低頭,勾了下小孩的鼻尖。他笑道:“應該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元阿笙見老者站穩了,拍拍懷裡小孩的背。
大伯羊院子裡的烤羊肉, 好香好香的。
“沒事沒事。”
熱騰騰的飯菜已經擺好。
“好。”
“好吃!”奶娃娃重重點頭。
這裡的雞鴨多, 即便是在地勢開闊的地方也難免會有味道。他們是來玩兒的, 不是來養雞養鴨的。
“咱們不去那邊。”
回到住的地方。
“大伯羊。”
老頭子搖搖頭, 眼中透著思索,嘴裡念叨著繼續往前去。
顧恪決眼底笑意清淺。
元阿笙帶著小孩溜達了一圈就準備回去。
“看也看了, 咱們回去吧。”
元阿笙:“咩咩好吃。”
“大伯羊!”小家夥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在空中轉了一個好玩兒的圈圈,然後面前就多了一個老爺爺。
余光之中,跟著元阿笙在外面跑了一天的小人自己翻著爬上了凳子,規規矩矩地坐好,巴巴等著。
元阿笙抱著小孩往邊上一側,老人家跟著趔趄。
這老大爺可不能摔。
不過老人悶頭繼續走著, 轉眼要撞上那圍欄。元阿笙剛要提醒,老人家已經熟練地拉開了圍欄消失在了遠處的屋子裡。
“回來了。”顧恪決放下手中的東西。
“大伯羊。咩咩……”
莊子大, 上午下午在裡面瞎逛了一會兒,夜幕便籠罩下來。
“老人家沒事吧?”
元阿笙立馬開動。他先給顧棋安夾菜,隨後在側邊不可忽視的目光下,又給顧恪決夾。
“好了,我也開動了。”
元阿笙一天都在外面,中午就吃了魚,早餓了。
顧恪決眸色柔和,給他夾菜,讓他吃得舒服。
小少爺吃飯的速度並不慢,但除了腮幫子偶爾是鼓鼓的,看不出他餓狠了的模樣。
顧恪決沒打擾他,只看著他碗中的菜少了,又撿著他喜歡的菜給他夾。
至於邊上的顧棋安。
小孩餓了,但是碗裡的菜跟小山似的,費不著他幫忙。
風卷殘雲,一桌子的菜很快進了元阿笙與顧棋安的肚子。
吃飽了,也吃爽了。
元阿笙捂著肚子靠在凳子上,視線虛虛看著顧恪決。自己一放筷,顧恪決將碗裡的一小碗飯吃完,也放了。
“你才吃這麽一點。”
顧恪決側頭,目光看著元阿笙微微鼓起的小腹。“阿笙,晚上吃多了不好。”
一說這個,元阿笙歪頭往顧恪決的身上一倒。立馬變了個臉。
“撐!”
顧恪決搖頭。
手心蓋在他的肚子上,輕輕揉著。
顧棋安嘿嘿一笑,自己擦了嘴角,身子一轉,趴在凳子上用腳尖試探幾下,撅著屁股下凳子。
元阿笙靠在顧恪決的身上,護了他一下。
冷不丁見著娃娃肉嘟嘟的小臉上的一粒米飯,嘴角一揚,轉上埋入顧恪決的懷裡抖著肩膀。
“大伯羊,你哭了?”
小孩走到顧恪決的凳子後,雙手按著凳子。他小小一隻,只能試圖隔著雕花的縫隙看清元阿笙的臉。
元阿笙抬頭。
巴掌糊在小家夥的頭髮上使勁兒地揉。
顧棋安還小,頭髮絲軟軟絨絨的。像剛出生的小奶貓的毛毛,手感很好。
“大伯羊?”
被突然襲擊,小孩還懵懵地。他舉起雙手捂住自己的頭頂。“大伯羊,你沒哭喔。”
“我是大人,我怎麽會哭。”
元阿笙點點他的眉心,打趣道:“小棋安,你留著那顆飯粒兒是想晚上當宵夜吃嗎?”
“哪有?”
顧恪決將倚在他身上沒骨頭似的元阿笙抱好。側頭見顧棋安臉上白白的飯粒兒止不住翹了下嘴角。
“臉上。”他提醒。
“啊?”顧棋安短手摸著自己的臉。
見他碰掉了,元阿笙犯懶地呼嚕一聲。隨後被冷香包裹著,昏昏欲睡。
顧恪決指尖動了動,沒忍住,五指沒入他已經散開的發絲之中。
“困了?”
“唔。”不清不楚地哼了一聲,元阿笙埋在顧恪決的胸膛閉眼。
“大伯羊。”
哦,忘了,還有個奶娃娃。
元阿笙睜開迷糊的眼。“唔?”
“你說找蟲蟲哦。”
小孩的精力旺盛,元阿笙緊緊閉了一下眼,想起來回來的路上他跟顧棋安說的話。
抓螢火蟲啊……
“也不知道這個季節有沒有。”
“找什麽?”
“螢火蟲,這會兒有螢火蟲嗎老顧?”元阿笙不停地在顧恪決的肩膀上蹭,企圖將那洶湧的睡意蹭掉。
顧恪決來莊子的次數比元阿笙多,他自然更清楚莊子裡的情況。
夏天的夜晚,發光的螢火蟲成群結隊地藏在深草下。路過的時候便會驚動一片。這也是煩躁夏日裡難得的好景了。
“不知。”
顧恪決感受著手下微微凸起的肚子,不免托了一把越滑越下去的人。
“要不去看看,正好消消食。”
元阿笙打了個呵欠,捂著鼻子懶懶地站起來。
“好哦。”
答應了小朋友的,怎麽能食言呢。
夜晚,四處暗淡。
即便是提著燈籠,兩個大人也不敢帶著顧棋安一個還小的娃娃亂走。
他們只在院子裡逛了逛,元阿笙牽著顧恪決的手,時不時猶如喝醉了一樣歪七扭八地用腳在草叢中晃悠。
“沒有呢。”
顧棋安見他如此,自己也找了個小棍子。一邊穩穩地被他大伯牽著,一邊開開心心地在草叢裡尋找。
可許久過去,他噘嘴,肉肉的腮幫子鼓起。
“沒有。”
奶音裡透著失望。
顧恪決摸著他的頭。“夏天的時候多,顧府裡也有不少。”
“可是大伯羊說他好多好多年沒有看見了。”
顧恪決一頓。
元阿笙前一步伸出去的腳因為顧恪決停下而被迫變成了後退。“親愛的老顧同志,你想幹嘛?”
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顧恪決看著走個路都晃悠的人,在暗沉的夜色中,牽著的手改成環住他的腰。
元阿笙往他身上一靠,大半的力氣落在他的身上。
也安心閉上眼睛。
就快睡著的時候,耳朵一癢,熱風濕濕地穿過耳廓。
“阿笙以前見得不多嗎?”
螢火蟲這東西,夏天的時候只有是有草叢的地方,到處都是。阿笙說的元府……
元府裡,阿笙住得偏僻,草木茂盛,怎麽會看不見。
那只能是他以前。
具體什麽以前,顧恪決一概不知。
他平日裡克制著不問。
不過偶爾,在夜色下,在放松的氣氛中總不免想多了解他幾分。所以即便知道可能會冒犯,但是他還是問了。
元阿笙沒他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隨後道:“小時候看得多,後來環境被破壞了,這東西也就少了。”
看出他的可惜,顧恪決心裡一軟。
借著夜色的掩蓋,在小少爺的額角碰了一下。
像湖風掠過水面,輕輕的,只要不去捕捉片刻便會消失那觸感。但是那一碰,像捧著珍寶似的,溢滿的情感讓元阿笙心緒一亂。
風大了,吹得他心裡漣漪四起。
“顧恪決……”元阿笙低低喚他的名字。
“嗯。”
黑夜中,那雙尋常漆黑的眸子微亮。元阿笙輕輕一笑,抬手摸在了他的嘴角。
“你在笑。”
“嗯。”
“笑什麽?”顧棋安拉著他大伯的衣擺仰頭。
大人太高,加上周圍黑漆漆的,他看不清楚。
兩人的對視一眼,顧恪決帶著一大一小從小往回走。
元阿笙歪頭,手臂環過顧恪決的腰,徑直捏了一下另一邊的小孩。“說時辰不早了,小孩子該睡覺了。”
“我不困。”
“不睡長不高哦。”
顧棋安奶聲奶氣:“大伯,我睡覺覺!”
“嗯。”
元阿笙笑了兩聲,手環過去就沒有放下來過。
顧恪決也縱著他愈發歪歪扭扭地走路,只是步調又慢了不少。
到屋裡的時候,奶娃娃已經是呵欠連天。
元阿笙迷迷瞪瞪坐在床沿,也好不到哪裡去。
小孩洗漱完放進被窩,顧恪決又走到元阿笙的跟前。
“阿笙。”
“在呢。”元阿笙抬手拉著顧恪決腰上的玉佩扯了扯。
顧恪決靠近一步。
元阿笙邊懶洋洋地將腦袋磕在他硬邦邦的腹部。要不是等顧恪決,他現在只要一閉眼,立馬就能睡了過去。
“老顧,你蹲下。”
顧恪決將他的長發撩到身後,彎下`身子。
元阿笙渾身癱軟,順勢往床沿下滑。
要不是顧恪決動作快,元阿笙已經坐在了地上。
不過此時,換成了顧恪決坐在床沿,元阿笙被他抱在了身上。
“睡吧。”
“唔……”元阿笙眯眼,恍恍惚惚看著面前不到一厘米的薄唇。
他喉頭滾動,輕輕地貼了上去。
顧恪決的話止住。
元阿笙小貓一樣,慢慢地咬了一下。叼著淺淺的肉,抿了抿,又松開。
他迷糊笑著,聲音黏糊:“顧恪決。”
“嗯。”
顧恪決有一瞬收緊了元阿笙的腰。
呼吸交融,平緩……
顧恪決抬頭,看著沒一會兒就已經在自己的臂彎睡著的人。無奈的在他唇角咬了一下。
“小沒良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