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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你沒有竹馬嗎》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你們吵架了?”

  一路走著, 聞京想了想,問梁徑。

  “——什麽時候?”

  他話音剛起,梁徑也問了一句。

  細細嫋嫋的雨線沒什麽聲響地落在傘面。

  視野空茫, 不遠處青石壘砌的佛塔塔刹聳立在青山白霧裡。

  小時候來過很多次, 記憶裡也有好幾次雲雨靄靄的陰天,但絲毫沒有影響他們一路狂奔上躥下跳的勁頭。

  長大了再來, 心裡想的已經完全不是怎麽玩、怎麽好玩了。

  走了大概五分鍾, 一對樸拙石獅顯露在黯淡雨色裡,法相威嚴,坐鎮小徑左右。幾步開外,窄窄的紅門裡裝著三道進出閘口。

  又說了幾句,母子掛了電話。

  兩個人低頭認真吃飯。

  前一刻渺渺細雨,下一刻就是陣雨斜風。氣溫又猛地降了好幾度。

  “嗯。”

  素齋館前還掛著兩個月前的花展橫幅。

  聞京瞧著隔了四桌、頭挨頭竊竊私語的三個人,歎氣:“還是原曦牛。她老早就知道你們吵架我們肯定不會好。”

  山下似乎已經出了日頭, 丁雪察覺電話那頭雨聲,不由問:“山上還下雨?”

  梁徑當然記得:“我輸了。”

  在聞京小時候的印象裡,梁徑比賽緊張是從沒有過的事。至少他沒看出來過。可只要對手碰上時舒,梁徑無一例外都會發揮失常。

  沒一會,碗底油光鋥亮。

  正值飯點,上午參觀的幾波遊客陸陸續續往鍾樓旁的素齋館走,梁徑一眼就看到隊伍末尾拉著原曦和方安虞往裡奔的時舒。

  聞京不是很懂談戀愛的人的腦回路:“那你們在幹嘛?嫌桌子不夠大?”

  聞京拿出手機找之前預定門票的截圖,一邊劃拉一邊對梁徑說:“就是快放假那陣,吃燒烤——記得嗎?晚上還玩‘荒野’了呢。原曦看喪屍片來著。”

  梁徑:“.”

  梁徑也笑:“我說,時舒緊張我也緊張。他還沒出錯,我就先出錯了。”

  聞京仰頭看著,對梁徑說:“你還記得小時候在這裡,你和時舒比賽誰念詩快嗎?”頓了頓,他笑著補充:“我和方安虞給你倆計時。原曦裁判。必須一字一句念,不準有錯讀漏讀的。”

  聞京埋頭開吃。

  聞京擺擺手,靠著一側廊柱玩手機等他。

  梁徑也不說話。

  梁徑握著傘, 垂眸看見朝下的傘尖洇濕一小塊地磚。

  梁徑抬眼看聞京。

  聞京笑:“我記得我還問你,是不是故意讓著他?你知道你當時說了什麽嗎?”

  梁徑看著時舒背影,語氣平靜:“沒吵架。”

  小情侶鬧別扭,結果就是五個人分兩桌吃飯。

  另一邊,梁徑站著沒動, 手裡剛準備掃描的手機忽然跳出電顯示。

  丁雪高跟鞋的聲音從樓梯上下來:“你聞叔有事和你爸談。我正好回去收拾下屋子.幾個大學老朋友要來.”說著, 丁雪忽然想起什麽, 又道:“時舒要是睡不慣那屋, 就還和你睡一屋。畢竟好多年沒回來了。我剛去看了看, 床板擱久了有點陰朝向也不是很好.”

  聞京餓得慌,不再搭理,端起面前一碗澆頭往素面上澆。

  丁雪:“早點回來.小心時舒感冒。山上冷起來還是蠻冷的.”

  又糯又鮮的小面筋、脆香脆香的油筍絲,拌著一顆顆爽口毛豆,澄亮清透的鮮雞湯裡一掛顯雲寺鼎鼎大名的特質素面,根根勁道。

  聞京:“那個時候我就覺得離譜。現在想起來,嘖,確實。”

  遊客裡帶孩子來玩的家長好些停下腳步,領著自家孩子一行行念上面的詩。

  耳邊風聲簌簌,梁徑聽著電話那頭丁雪的聲音,過了會,低聲應好。

  囑咐了幾句,丁雪說她和梁坤下午回江州:“好好陪你爺。以後上了大學就沒時間了”

  “晚飯前回。您和爸現在就回去嗎?”梁徑問。

  聞京把手機界面對準閘口一側的電子掃描屏, 幾秒後, “嘀”的一聲, 金屬橫杠松動了下。

  丁雪打來電話, 問他們幾點回去。

  很快,聞京也看到了,對著梁徑朝時舒指了指,表情無語。

  梁徑好笑:“走吧。”

  山上氣候多變。

  梁徑走出閘口,和聞京一起朝素齋館走。

  梁徑想起來了:“嗯。”

  吃飽了有了閑心,聞京再度關切起哥們的感情。

  他撐著下巴盯著前面一桌三個人背影:“昨天我還和原曦在車上吵呢。她就擔心你們倆感情出問題,我們的友情也跟著掰了。我倒覺得不會,你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梁徑還沒吃完,聞言筷子頓了頓,沒說話。

  聞京繼續道:“那天知道你倆在一起,我也是這麽和方安虞說的。你們從小那麽好,感情.嗯——怎麽說呢,感情升華?感情升華也是正常的。”

  他其實沒什麽特別的要和梁徑灌輸——打雞血或者大道理,這些聞京都不擅長。他實話實說,心裡怎麽想的,就怎麽告訴自己最好的兄弟:擔憂也好、鼓勵也好、支持也好。

  他只是單純希望他的兄弟們不那麽難。

  聞京抓了抓耳邊頭髮,看著梁徑說:“我們還說到你爸媽和時舒爸媽,分析他們同意的可能性.原曦說只要你倆感情堅定,都沒問題。但我覺得,你心裡肯定是擔憂的。時舒就不用說了,他肯定害怕超過擔憂——我還是了解他的。”說著說著,聞京語氣得意,但轉念又變得謹慎,輕咳一聲,表明自身:“當然,肯定沒你了解。”

  梁徑認真吃飯認真聽發小說話,聽到話尾差點嗆死。

  他咳了好幾聲,一邊笑一邊咳。

  時舒在他咳出聲的下秒就轉頭瞧他,又去眯眼盯笑呵呵的聞京,見梁徑沒事才又轉過頭和原曦方安虞說話。

  梁徑放下筷子,將之前原本開學告訴他們的和聞京說:“我打算和時舒出國讀大學。”

  聞京倒沒有多訝異,反而很認同地點頭:“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叫什麽.緩兵之計!”

  另一桌三個人也說著同樣的話題。

  “出國好,至少不用擔心突然被爸媽看到”

  方安虞想了想:“那你們打算怎麽說?之前不是定好一起考M大嗎?得有個理由吧?”

  原曦覺得這不是問題:“附中每年那麽多出國的。高三開學家長會上老王肯定也會提,到時候你們趁著說出來就好了。”

  時舒點著下巴:“嗯”

  原曦瞧他心不在焉,笑著安慰:“先這樣,以後的事慢慢計劃。”

  一碗面也沒吃完,方安虞把一碟清炒菠菜往他面前推:“要不要再吃點?”

  時舒夾了一根菠菜放嘴裡嚼。

  原曦和方安虞對視一眼。

  方安虞問:“那你們剛才是怎麽了?吵架了?”
    時舒歎氣:“沒吵架。”

  “沒吵架動靜那麽大?”原曦笑。

  時舒臉紅,筷子扒拉碗裡甜甜的玉米粒:“真沒吵架.”

  他有點不好意思,也有點不知道怎麽說。總不能說,因為梁徑自製力極差,老是惹他生氣嗎。

  但其實問題的症結也不在這裡。時舒心裡清楚,他覺得梁徑也是清楚的。只是清楚是一回事,梁徑親他、摸他的舉動是另一回事。

  梁徑控制不住,他也控制不住。

  他們十八歲,剛剛識別愛情和友情的不同,剛剛明白親吻自己喜歡的人、擁抱自己喜歡的人、撫摸自己喜歡的人到底是什麽感覺——這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每時每刻的心動、情不自禁的觸碰——這是這世上存在於兩人之間的、最親密的關系。

  最親密的。

  極致的親密帶來無與倫比的信賴與依賴,也帶來反反覆複的患得患失。

  現在的他們,是戀人。

  ——喜歡是真實的、害怕是真實的、擔憂也是真實的。

  二十八歲的時候,他們是彼此的愛人。

  ——已經沒有什麽能夠去影響他們的感情,或者讓他們對彼此的感情產生動搖。

  鍾樓對面是鼓樓。

  晨鍾暮鼓,歲歲年年。

  出了素齋館,雨已經停了。

  地面潮濕,空氣裡的水霧淡了些許,縷縷白色香火從寶殿前的巨大香爐裡搖曳浮起。

  寶殿左右配殿這時都敞開著門,能看到裡面井然有序的圍棋棋桌。

  之前來安溪路上,梁徑看到的那隊圍棋小選手,此刻就坐在裡面對弈,靜悄悄的。他們穿著統一道服,背後書“樂成”二字。

  四屏山顯雲寺是國內數得上名號的圍棋道場。春夏秋冬都有圍棋訓練營。尤以夏季訓練營最突出,而一年一度的定段賽也在這裡舉辦。

  定段賽的橫幅已經拉起。過往遊客都走到近前仔細看橫幅下方一小行黑體字,上面是帶隊的職業選手的名字。

  遊客們的說話聲很輕,似乎被殿裡一個個正襟危坐的小國手們氣勢感染。

  聞京拉了下方安虞:“第一個就是陳若。可以去討個簽名嗎?我不熟。”

  方安虞看也不看,直接走開:“不感興趣。”

  聞京就去看梁徑,梁徑也不睬他。他注視著殿內,落子聲低低的,半晌,他回頭去看時舒。

  寶殿渾厚莊嚴,四面朱紅。

  原曦和時舒繞著棱柱慢慢走。

  雨水順著風向,從金色簷角墜落,在台階下的一汪汪積水裡緩緩暈開。

  時舒蹲在台階上,伸手去撿積水裡一截被人為折斷又丟棄小樹枝,然後握著樹枝劃拉積水。

  一道一道,淺淺的水紋破開又並攏,還挺有節奏的。

  原曦轉回頭,見狀好笑:“長大了不能踩,改劃拉了?”

  時舒樂出聲:“原曦,你好煩。”

  原曦笑,也蹲下來。

  兩個人好一會沒說話。

  時舒劃了一會,開始寫名字。

  可是水紋消失的速度很快,未等他寫完一個邊旁,水面上的痕跡就消失了。

  幾朵雲從東邊飄來,白蓬蓬的,出現在積水一角。四屏山青灰色的影子也映出一段清晰的邊緣。

  “我覺得你不要太擔心。”原曦忽然說。

  時舒握著樹枝轉頭看她。

  “中考的時候,我狀態不是很不好嗎.”

  時舒點頭,想起原曦中考結束之後的事,小聲:“姥姥去世了。”

  原曦低頭說:“那會我下了補習班就去醫院看姥姥。姥姥說,考不上附中也不要緊。我就很著急,那會真的不懂事,就哭,說姥姥你不懂,不能考不上.姥姥嚇壞了,說不要哭,考不上真的沒事。我就哭得更厲害。她那麽大年紀了,身體不好,還在勸我,後來又順著我說,考得上考得上。”

  時舒摸了摸原曦頭髮,努力歪頭去瞧她表情:“原曦.”

  原曦好久沒說話。

  平複了一會後,原曦才說:“後來我媽找我,說姥姥希望你不要那麽辛苦。書包那麽重,姥姥都提不起來。”

  原曦轉頭,眼圈紅紅的:“我覺得做父母的肯定會對子女有期望,但最後肯定還是希望子女健康快樂。”

  “時舒,不要太擔心。”

  時舒一個勁點頭,眼圈也跟著紅紅:“我知道。我就是不想丁雪阿姨難過——她肯定會難過的。”

  原曦拿過他手裡的小樹枝:“那就盡最大可能不要讓她難過。”

  時舒點點頭。

  過了會,原曦站起來,一下看到梁徑,笑著打趣:“有人來了。”

  原曦把小樹枝遞給走過來的梁徑,朝聞京和方安虞走去。

  聞京一直在糾纏方安虞去討簽名,方安虞快要煩死了。他本來想叫時舒,但是一看時舒和梁徑蹲在一起,想了想還是閉嘴了。

  眼前清光水影,耳邊塵熙攘攘。

  彌勒佛前好多人請香燒香,一路跟著進來拜佛的香客,身上都沾染了香味。

  “好多人進去磕頭”時舒抬頭朝四周看了看,沒話找話。

  梁徑看了他一眼:“怎麽哭了?”

  時舒沒想到他問這個,摸了摸眼睛:“沒啊。”

  梁徑:“感覺差一點。原曦再說一句,你就哭了是不是?”

  時舒:“.”

  過了會,梁徑把小樹枝重新扔回積水,伸手握住時舒搭在膝上的手。

  時舒這回沒動,他看著梁徑手背。梁徑乾燥溫暖的手心貼著自己。

  他們身後,人來人往,殿內佛像慈肅莊嚴,眉目低垂。

  片刻,時舒低聲:“梁徑,你在想什麽?”

  梁徑說:“在想.如果這個時候親你,佛祖管不管?”

  時舒轉頭看他。

  梁徑湊過去,很神秘的樣子:“佛祖和我說,他不管。”

  時舒笑起來。

  梁徑也笑:“佛祖還說,讓我隨便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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