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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你沒有竹馬嗎》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天氣預報說, 這周的雨量或創江州十年來新高。

  往年即使是入夏時分的黃梅季,也沒這麽多的雨水。

  地面一直淹著,小花壇邊的磚縫裡都澆出了土, 踩上去咕唧咕唧的。

  氣溫始終徘徊在二十上下。

  熱的時候又潮又悶, 稍微降幾度,斜風冷雨, 季節錯亂, 逼著人穿外套。

  於是中午吃飯的時候,食堂開著和外面差不多溫度的空調,裡面的學生個個裹著長袖。時舒覺得太浪費電了。聞京嚼飯不耽誤說話,切了聲,說,關了你肯定嫌悶。時舒歎氣, 扒拉碗裡的米粒, 不說話了, 看上去頗有點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苦悶。

  一夥五個人乾飯,就他慢吞吞, 吃飯跟上刑似的。最後四個人看著他喝湯。主要梁徑很堅決, 海帶湯一定要喝完。聞京不想等他, 乾完直接走人。方安虞後面也不等了,他趕著回去吃自己帶來的零食。原曦倒是想等,但她等著等著, 就覺得梁徑臉色越來越不好,直覺兩個人又要因為吃飯喝湯這種無聊的事吵架, 也端起盤子溜了。

  小時候遇上天氣一直不好, 時舒胃口也會不好。

  跟地裡的植物似的, 看上去不挑不揀, 實則特別講究光照和雨水——曬得太多旱死,澆得太多淹死。

  這也許跟他幼年很長一段時間常被舒茗領著曬太陽有關。

  女明星的養生很不一般。

  定時定點曬太陽、蔬菜榨汁一口悶、還有各種穴位瞎按.她沒什麽戲拍、帶時舒的那幾年,時舒特別快樂,因為每天都在嘗試新事物。很小的年紀,看什麽都覺得驚奇,喜歡媽媽喜歡得不得了。

  那個時候,舒茗事業上的落寞在兒子的無限崇拜裡獲得了一點點的補償。

  到了安溪,時舒也會定時定點搬著小板凳去院子裡曬太陽。

  遠處,噴泉開得冒彩虹,他站在板凳上叫在三樓小書房看書的梁徑:“梁徑梁徑——要不要曬太陽?梁徑——要不要——下來——曬——太——陽——啊——?”

  一口氣喊完,低下頭好一會不作聲。

  亮晶晶的日光落在手心,時舒自顧自地小聲讚歎:“好大的太陽啊.”

  其實他是想舒茗了。

  徹底斷奶後,舒茗正式開始接戲。時其峰事業攀升,天天飛來飛去。暑假把他放在安溪梁家,慢慢成了夫妻倆僅剩的不謀而合。

  梁老爺子坐在堂屋裡喝茶,聞聲笑了笑,抬頭就能看到明晃晃的太陽底下,時舒小小一個人,粉雕玉琢,站在小板凳上,仰著頭眯著眼,很耐心地等梁徑下來。

  梁徑很快就拿著書本下來了。他跑得飛快,路過堂屋又放慢腳步。

  前堂後院靜悄悄的。

  梁徑想把躺椅搬到院子裡,因為時舒肯定會在太陽底下睡著。但他還小,搬起來比較吃力,他小心翼翼搬著,盡量不發出太大動靜。

  擱躺椅上的書本很快成了時舒蓋在臉上的遮擋。

  躺椅很寬,他窩在梁徑懷裡,睡得暖洋洋。

  梁徑根本睡不著。

  他一會默背書,一會又出神地看遠處濺落在草坪上的水珠,晶瑩剔透的,這樣慢慢也能眯一會。

  時舒一覺睡得渾身舒坦,他一覺睡得四肢僵硬。

  不過梁徑很喜歡這樣的時舒。

  露出來的一隻耳朵被曬得淺紅,摸上去軟乎乎的。後頸微彎,白皙粉糯,很依賴地挨著他。洗發水的香氣、緊貼的皮膚上溫軟柔滑的觸感,還有乾燥熱烈的陽光,這些一起組成了一個時舒。

  安安靜靜睡覺曬太陽,沉睡入夢的時候,就連呼吸的頻率都十分可愛。

  很小的時候,梁徑就知道,養一個時舒,需要很充裕很充裕的陽光。

  如果光照不足,時舒就不大好。

  有一年安溪也老下雨,哪哪都潮噠噠的。

  明明江州地理位置在北,但那年也十分潮濕。

  時舒從坐上飯桌就開始數米粒,眉毛耷拉,眼睫雖然一如既往彎彎翹翹,但始終垂著,特別沒精神。梁老爺子飯桌上還是很講規矩的,但不知道是因為不是自家的孫子,還是時舒看上去確實可憐,他也沒說什麽。畢竟只要飯桌上保持安靜,不要“梁徑”、“梁徑”地叫喚——這一點他糾正過很多次——梁老爺子就很滿意了。

  屋外雨聲漸小,望出去就是一片陰鬱潮濕的灰天。

  噴泉的影子模模糊糊,看不清棱角。

  所有的光鮮亮麗、勃勃生機,通通消失不見。晦暗天光下,梁宅好像塵封的斷壁殘垣。

  過往的傭人行色匆匆。

  時舒數了一會米粒就開始摳桌縫,一手扶碗,一手很認真地給自己找事做,全神貫注的。

  吳爺看得心疼。倒不是心疼時舒摳得烏漆嘛黑的指尖,是心疼那張桌子。梁家大大小小的家具都是能上拍賣場的,可經不起時舒這麽找縫摳。

  梁徑早就吃完了,坐在椅子上眉頭緊皺,盯著時舒一邊磨嘴裡幾粒米一邊瞅著桌縫三心二意。梁老爺子放下碗走後,他才說話:“你好好吃飯,飯都涼了。”時舒也開始說話,他說的時候指尖還在桌縫裡無意識撓,“我吃不下了”梁徑很嚴肅:“你才吃多少啊。不行,要全部吃完。”時舒嚇呆了,這可是一碗,好幾千粒米呢。

  桌縫撓得更緊張,時舒急了:“我真的吃不下了。”梁徑無動於衷,小的時候他那張臉平靜起來也是很能唬人的,他看著時舒,說,不行。頓了頓,又重複,要全部吃完。時舒覺得梁徑突然之間變壞了,也惱了,氣鼓鼓:“我不想吃。”他倆你看我我看你,梁徑毫無波動:“不吃完不許下桌。”時舒較勁,轉身就要下桌,被梁徑一把摁住,說話凶得嚇死人:“不許!”轉過臉來的時舒張了張嘴巴,下秒就哭了,眼淚巴巴的,仰頭嚎:“我要回家!”梁徑頓時懵了。

  廚娘進來端湯去熱,見梁徑手忙腳亂哄人,笑得不行,跟吳爺說:“小人哄小人,蠻好笑的.”

  梁徑捉也不是,碰也不是。他伸手去給時舒擦眼淚,時舒揮開他的手,趁機溜下桌,跑得老遠——他小時候可精了。跑得遠了,扭頭朝梁徑看,臉上哪還有什麽眼淚,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警覺得很。

  梁徑每次都被他騙,也有點生氣,沉著小臉,盯著他不說話。

  簷下還滴著水,草坪上的水坑又大又圓,時舒踩在水坑裡,頭頂的烏雲飄來飄去,就是不見太陽的蹤影。

  原曦來找他倆的時候,兩個小人因為中午的事還在鬧別扭,誰都不理誰。

  梁徑雖然不理時舒,但看得緊,時舒去哪他都要看著。

  原曦和梁老爺子打了聲招呼,上樓找書看,時舒就跟她一起走,看都不看身後的梁徑。原曦感覺自己有點被動,她翻了幾頁書,時舒不是在她身邊走來走去,就是湊過來裝作很想和她一起玩的樣子——實際上原曦早就看穿了,他就是想氣梁徑。原曦站在書櫃前歎氣,跟時舒講道理:“你不吃飯,你還怪梁徑。不吃飯會生病的,你應該聽梁徑的。”

  ——其實很能理解聞京為什麽會怕原曦。

  當然大部分原因可以歸為原曦和每位家長建立的良好聯系。但本質上,原曦是他們幾個裡最會以理服人的。小時候聞京犯的渾,在原曦那裡,道理早就列得明明白白。

  也不是說梁徑不會擺事實講道理,但他對上時舒,方向總是會被扯歪。因為時舒會首先覺得,你對我不好了。然後梁徑就順著這麽一個歪道理,拿他沒辦法,一邊生他的氣,一邊生自己的氣。

  時舒立在原地,垂著頭不說話。過了會,很受用地點了點頭。

  身後,梁徑更生氣,他覺得時舒聽原曦的,怎麽就不聽自己的?越想越氣,他動靜很大地走了。

  時舒扭頭,有點慌。

  原曦拍拍他的肩,歎氣:“你們男生好幼稚啊,吃飯都能吵架——聞京更幼稚,他吃飯能把自己嗆哭。”

  時舒驚訝,注意力被轉移:“哭?聞京哭啦?”

  原曦捧著書本一副世外高人的點評模樣,輕聲:“嗯,昨天。他說自己要死了,屬於意外死亡。我跟他說,意外死亡不會讓你有說話的機會的。他就生氣了,現在還在生氣——你們男生這麽容易生氣嗎?”原曦女王睥睨道。

  時舒:“.”

  時舒不知道說什麽,他視線移到原曦手裡的成語故事繪本,指著角落裡的一個故事小人,忽然樂了:“原曦,你看這像不像聞京?”

  原曦:“.”

  又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雨聲沒完沒了,空氣中濕度增加,手裡的書頁都變得軟塌塌。

  “可是梁徑不理我了.”時舒在地板上盤腿坐著,兩手托著下巴唉聲歎氣:“怎麽辦啊”

  原曦也在一旁坐下看書:“解鈴還須系鈴人。”

  時舒:“什麽意思啊。”

  原曦面無表情:“別吵我看書。”

  時舒:“.哦。”他站起來,拍拍屁股去找梁徑了。

  梁徑就在樓下,見他下來,隻扭頭看了他一眼。

  中午的光景,天色還是青灰,屋內屋外的光線都暗暗的。

  梁徑沉著臉,抿著唇,背影很堅決。

  時舒絞著手指頭走過去,走到一半,覺得指頭有點疼,他站住腳不動了,低頭仔細研究先前摳桌縫的指尖。

  梁徑好一會沒聽見動靜,等了等,實在等不住,就轉身看他。

  時舒一副很愁苦的樣子,低頭瞧自己指尖,不知道在幹嘛。明明年紀那麽小,表情卻非常豐富,一下就能把梁徑目光吸引住。

  梁徑慢慢走過去,先看看時舒的臉,然後湊過去看他的手指頭,粉粉的小指甲蓋下,指腹黑了小塊,指甲縫裡也黑黑的。

  “怎麽了?”

  時舒:“好疼啊一壓就疼。”這種疼痛很細微,但從他嘴裡說出來,好像很了不得的樣子。

  梁徑把他的手握過來:“我看看。”

  “嗯。”時舒很乖地讓他看。

  ——這個時候的乖巧,只要梁徑長點記性,就知道是時舒慣用的緩兵之計。

  他看著梁徑認真幫他研究的樣子,討好:“梁徑.”

  梁徑看到似乎有東西扎進了時舒的肉裡,他分神很好說話地回他:“嗯。”

  “你還生氣嗎我不生氣了。”時舒很快地說完,偏頭仔細打量梁徑始終沒什麽表情的側臉,漆黑眼睫垂下,眼底的神色也看不清楚。

  梁徑不說話。

  時舒有點忐忑:“是不是還生氣.”

  梁徑還是不說話。

  時舒也不敢說了。

  過一會,梁徑帶他去找吳爺:“讓你瞎摳。木刺扎你了。”

  時舒手被他拉著,他跟在梁徑後面,想了想,很機靈地繼續討好:“你看我都遭報應了,你就別生氣了。”

  話音剛落,梁徑突然站住腳,語氣很不好:“你瞎說什麽。”

  時舒不知道哪裡又惹到他了,無奈:“你看我不聽你話,老天爺都生氣——”

  梁徑轉身,看著他好像要揍他,他厲聲道:“閉嘴。”

  時舒馬上閉緊了嘴巴。

  這個時舒才真的有些怕他。

  眼前的梁徑和之前的梁徑一點都不一樣,雖然都是生氣。

  之前那個,時舒覺得只要自己上去拱拱,梁徑就會多雲轉晴。而眼前這個,時舒覺得,要是自己再發一個音,梁徑就會上來咬自己——為什麽是咬呢?因為他發現梁徑陰沉至極地盯著自己的嘴唇,下頜骨都恨得僵硬了。

  這件事就這麽不了了之。

  雨又接連下了好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時舒也沒好好吃飯,他的胃口好像被天氣封印了,整個人沒出什麽大毛病,就是一直沒精打采的。

  但梁徑也沒再逼他。

  反正餓的時候願意吃就好了。

  窗外的雨就沒停過。

  玉蘭早就被打沒了,掉下來泡在水坑裡,淺黃色的痕跡蔓延在雪白的花瓣上,透出一點點腐爛的氣息。

  理科一下午最後一節課是生物課。

  生物老師在講台上給他們複習光合作用,順帶區分細胞呼吸。

  全班都聽得三心二意。

  時舒趴桌子上瞧著窗外,梁徑坐的靠窗,他就這麽一邊看看他,一邊走神看窗外。

  整個人跟菜地裡蔫了的豆芽一樣,垂頭喪氣。

  方安虞扭頭瞧見,笑著小聲:“你是不是缺葉綠體啊?還是缺轉化酶?”

  時舒枕著手臂沒理他,他現在是能趴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站著,能原地站著不動就堅決不會走幾步。

  “——方安虞!這麽喜歡說?那你來說說,光反應需要什麽條件?”

  方安虞一下站起來,低頭準備翻課本。

  生物老師不滿:“上學期學的就忘光啦?快說!”

  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方安虞說得磕磕巴巴。

  時舒躲他後面直樂,趴著還是沒動。

  梁徑摸了摸他額頭,時舒笑了下,桌子底下去摸他的手,梁徑就把他的手握住了。

  最後一節課上完是班會。

  天色已經全暗。

  雨下得更大,鋪天蓋地的。路燈還沒來得及亮起,視野裡烏漆嘛黑。氣溫一路下降,完全看不出是入夏的氣候。

  然而,這種氣候異常並沒有引起江州市民太多的關注。

  畢竟高考就在眼前。

  大家開始擔心那重要的三天會不會也這麽下,交通會不會受影響.於是,早在三四天前,通往各大考點的主乾道上陸續設置了考生專用通道。一排排鮮明醒目的黃色地標,出了附中校門就能看到。

  班會上,老王提醒他們這幾天不要去專用通道那瞎逛,有些地方還在施工,保不齊一個腳滑,一個摔跤的。

  方安虞不解,小小聲:“那邊有什麽好逛的都是磚頭水泥”

  老王耳朵尖,眼鋒掃到方安虞,呵呵一聲冷笑:“這你就要去問文科三的何爍了。他覺得好玩!玩得尾巴骨都裂了——對了,你、還有你後頭那個趴著的!怎麽?高二就坐不直了?那高三我是不是得給你整副擔架?時舒!”

  時舒嚇得跟鼴鼠似的猛抬頭。

  全班一陣哄笑。

  老王瞪他一眼,接著說:“你們不是和三班那個聞京關系好?何爍尾巴骨摔地上的時候,他也在,方安虞你去問問,還有時舒,你倆一起問問——問問他磚頭水泥有什麽好玩的。”

  方安虞:“.”

  時舒:“.”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大後天——”

  老王沉下語氣,頓了頓,環視全班。

  果不其然,大家的表情隱隱興奮起來。

  “學校的安排是這樣的,上午大禮堂成年禮,下午各班組織活動——我說你們起個什麽勁?!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不知道啊?下周這個時候,你們就是高三了!高三!懂嗎?!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懂個屁!”

  老王越說越嫌棄,乾脆不說了,擺擺手,語氣虛浮:“回吧回吧.到時候有你們哭的——李新哲,跟我來”,他叫上班長,背手走了出去。

  時舒長出口氣,又趴回了回去。整個人懶洋洋的,兩手伸平,下巴磕在攤開的書本上,眼睛要閉不閉。

  梁徑摸了摸他沒精打采的腦袋:“走吧。”

  時舒不吭聲,也沒動,就這麽趴桌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連著好幾日陰沉沉的天,他的精神不是很好。

  梁徑早就習慣,也沒催他,一邊寫作業一邊等。

  教室裡很快空無一人。這種天氣都趕著回家。原曦方安虞要補習,很早就走了。

  低低的風聲從後門灌進來,帶來潮濕的雨水氣息。

  梁徑座位上起身,從時舒背後走去關後面的幾扇窗戶。

  值日的同學估計是看班裡還有同學,走的時候就沒全部檢查好。

  “梁徑.”

  “嗯。”梁徑正在抬手關窗,聞聲扭頭:“怎麽了?”

  “雨好像停了。”時舒望著窗外。

  果不其然,慘淡的天際亮出一抹很淡的暮色,像是墨水被稀釋到最後,露出一點灰撲撲的影子。

  梁徑看著那邊,說:“烏雲都飄走了。”

  他這話本沒什麽,純粹描述一個天氣變化,時舒卻聽了笑出聲,重複他的話:“烏雲飄走了”

  梁徑朝他走過去,語氣帶笑:“你笑什麽。”

  時舒扭過頭,還是趴在自己手臂上的姿勢,彎起嘴角:“那你笑什麽?”

  梁徑站在他面前,看著他,不說話。

  四周都靜悄悄的。耳邊能聽到樹梢滴下的水聲。

  時舒閉著眼和梁徑親吻。

  梁徑彎身側頭,第一下隻碰了碰。時舒睜著眼睛笑,他視線移向教室外,小聲:“有人怎麽辦——”梁徑就伸手托住他的後頸,舌尖抵了進去。

  什麽聲音也沒有。

  梁徑這幾天都沒怎麽弄他。

  也許是之前“上火”的反應嚇到他了,兩人獨處的時候,梁徑也只是親親他,頂多摸一摸他的背,親吻變得克制,撫摸也變得隱忍。

  這個時候好像又回到了幾天之前。

  梁徑吻得有些急迫,時舒被他親得坐不住,原本趴著,這下坐著都比上課的時候直,他仰著頭,承受梁徑的親吻。

  身後有晚風。

  暮色一點點亮起來,混合滴滴答答的雨落聲,安靜又溫柔。

  收拾書包的時候,時舒壓根不敢看梁徑,梁徑眼裡的東西太直白了,要什麽、怎麽要,都在他眼裡寫得一清二楚。

  時舒看一眼都手腳發軟。

  南棠街這會變得很長很長,長得來不及他們做喜歡的事。

  打車到家,電梯裡他就被梁徑摁著狠狠親了好一會。

  後來書包都來不及脫下,時舒被抵在門背後親得渾身發熱。

  有一度他根本喘不上氣,腦子裡暈乎乎的。他莫名其妙想起方安虞在生物課上問他,是不是缺葉綠體、轉化酶,所以他才會這麽沒精打采,一點能量沒有。

  時舒昏頭昏腦想,他缺梁徑。

  梁徑摸得很用力。好像要把他骨頭都拆了,他的喘熄一點都不克制,佔有欲根本掩飾不了。

  書包很快被扔在玄關。房間的門關上又鎖上。

  梁徑脫他衣服的時候,時舒已經熱得渾身泛紅。

  他仰面看著梁徑,眼睛都潮了,看上去很無辜,但又讓梁徑片刻離不開。梁徑摸了摸他額頭,低頭與他額頭相抵,啞著聲:“什麽感覺?”時舒茫然眨了眨眼,體內的熱度烘得他臉上高燒似的紅:“有點熱”他說這話的時候想起那次在食堂流鼻血,時舒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鼻子,看上去愣愣的。

  梁徑忍不住笑,知道他在想什麽,親了親他的鼻尖:“還好,沒流鼻血。”

  時舒臉更紅了,側過臉不看梁徑。梁徑就追著他的嘴唇親他,時舒隻好再轉過來,對上梁徑視線。

  梁徑朝他笑了下。他眉骨十分優越,凝視一個人的時候,漆黑瞳仁深邃專注。

  時舒沒有看懂他眼裡的笑。好像有些散漫的樣子,又好像拿他沒辦法。時舒在他的瞳仁裡看到自己的面容,很清晰。

  下一秒,沒等時舒做出任何反應——梁徑就俯下了身。瞬間,腦子裡“轟”的一聲,時舒覺得自己燒起來了。就像烈日下被過度光照的植物,熱量鋪天蓋地襲來,氧氣眨眼被燒光,所有的感官都被剝奪,他蜷成一團,手腳都蔫了。根本不受控制,好像無形中被什麽牽製。

  下意識抬腿的時候,腳踝碰到梁徑寬闊肩膀,時舒一點力氣都沒有,他不知道這個時候合適的“做法”是什麽。

  也不知道雙手應該放在哪裡,不由自主往前碰到梁徑頭髮的時候,他很快就縮了回來,可憐兮兮地揪住床單。很快,梁徑幫助了他。他沒抬頭,伸手過來扣住時舒腳踝,讓他搭在他肩上。他甚至幫助時舒扶住他失力的腿。

  熱度持續攀升,浪潮都被蒸發得只剩零星水珠。

  它們一滴滴落在自己的神經上,很輕的力度,卻帶來洶湧的戰栗。時舒覺得自己哭了。有幾秒,他連床單都抓不住,他偏過頭,臉頰擦著枕面,從沒覺得自己會有這麽多眼淚。以前的都不算。因為性質不同。

  眼淚不受控制。就連自己的聲音都不受控制。

  時舒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

  這種感覺太陌生了,幾乎就是一種酷刑,他第一次嘗試,被弄得戰戰兢兢。

  很快,他腳踝神經質一抖,從梁徑肩上落下。

  梁徑伸手握住,握到面前,偏頭親了親時舒腳踝內側。

  時舒聽到很明顯的吞咽聲。他好像明白又好像沒有明白。他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就連抬頭去看梁徑的力氣都沒有。

  梁徑撫摸親吻的動作太溫柔了,以至於時舒沒有絲毫的不適,他閉上眼,感受被梁徑一點點親吻過來的觸感。

  等他有力氣抬頭去看梁徑的時候,梁徑已經俯身過來親了親他的面頰,對上他的視線,開口很溫柔:“舒服嗎?”

  時舒臉上未乾的眼淚足夠回答這個問題,但梁徑只是用指腹擦了擦,很珍惜的樣子。

  時舒看他滿頭大汗,眼底有點紅色的印子,注視他的眼神卻十分專注,脖頸上的汗液一點點淌下來,渾身氣息又燥又熱。他想了想,小聲囁嚅:“我可以幫你”“不用”,梁徑很快說了句,又低頭親了他一會,再次四目相對的時候,梁徑撫摸時舒臉頰,拇指碰了碰他還有些潮濕的眼尾,啞聲:“以後再說吧。”說完,他下床去了浴室。

  屋子裡沒開燈。

  這會天徹底黑了。窗簾還是早上的樣子,大半拉著,潮濕的夜風從窗隙裡進來,簾紋起起伏伏。

  浴室裡傳來水聲。

  時舒睜開眼,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但他一點都不想動,他甚至想就這麽一直敞開四肢躺著算了。

  心跳還是有些快。腦袋一側嗡嗡的,像有隻小蜜蜂,還是一隻很甜蜜的小蜜蜂。

  不知怎麽,腦子裡空白的時候,突然冒出以前看過的一個電影畫面,女妖怪引誘書生,要吸食他的精氣.當時有點恐怖的畫面,這個時候想起來,莫名好笑,越想越好笑,時舒仰面躺著,樂了好一會。

  梁徑很久沒出來,時舒知道他在做什麽。因為進門那會被梁徑抵著親的時候,他就發現梁徑有多硬了。這麽一想,時舒坐起來,垂頭看了看自己,也扯了幾張紙巾擦,擦到一半,身後傳來聲音,下一秒,他就被人抱進了懷裡。

  梁徑身上還帶著冷水的涼意,他低頭親了親時舒耳朵,又把時舒的頭轉過來,去親他的額頭、他紅通通的臉和花瓣一樣的嘴唇。

  時舒好笑,閉著眼任由他親。

  好一會,怎麽都親不夠似的。

  時舒被親得笑起來,他不知道梁徑有多喜歡他,他好像永遠都不會知道。

  被子被撈過來抖開,梁徑把他和時舒裹進去,溫暖狹小的空間裡,他們抱著親吻彼此。

  “感覺怎麽樣?”梁徑的聲音很低,捂在被子裡悶悶的。聽上去似乎有些後知後覺的害羞,明明做那樣事的是他。

  時舒忍不住笑。

  梁徑也笑,過了會又問他:“嗯?怎麽樣?”

  他們兩個躲在被子裡說悄悄話,和小時候一樣,又不一樣。

  至少,時舒想,小時候的梁徑可不會握著自己的手,讓他去摸他。

  梁徑的嗓音很難耐的樣子。

  他攥著時舒的手動作,氣息都噴灑在時舒頸側。沒有什麽光線的被窩裡,他注視時舒的雙眼,格外亮,眼底的喜歡沒有絲毫遮掩。時舒被他看得發怔,在梁徑湊過來親他傻乎乎的臉的時候,他抬頭親了親梁徑額頭。

  梁徑太好了,好到時舒會想起那個雨天,他不聽梁徑的話,老天爺就懲罰他.
  親了一下不夠,停頓幾秒,時舒湊上去又親了好幾下。梁徑的額頭、梁徑的鼻梁,還有梁徑的嘴唇,之前梁徑怎麽親他的,他也要這麽親。

  梁徑看著他,許久沒有說話。

  兩個人額頭相抵,親密無間。

  小的時候,時舒剛到安溪的那晚,他們就是這麽睡在一個被窩裡。

  其實梁家老宅有給時舒安排房間,還有一個保姆照顧。但是時舒還是害怕。這個宅子裡,除了梁徑,沒有一個是他熟悉的。半夜睡不著,他抱著枕頭偷偷下床。一旁的小房間裡,保姆打著鼾,壓根沒注意。時舒就更害怕了。深夜的老宅陰森至極,外面的光線都好像被吞蝕,完全照不進來。

  他推開門。走廊盡頭,上下都是樓梯,不知道哪裡的風吹過地板間隙,帶來幽幽咽咽的回聲。

  “梁徑.”

  時舒嚇得快哭了,他想回家,但現在只有找到梁徑他才能回家。

  “嗚嗚嗚梁徑,我害怕——”

  身後房間的門很快打開,梁徑光著腳站在門口,抬手扭了扭眼睛,叫他:“時舒?”

  時舒轉身就撲了過去。

  梁徑被要求只能對著他睡。

  時舒抓著他的衣角,哀求:“你別轉過去好不好?我害怕。”梁徑看著他發誓:“轉過去就是小狗。”時舒點點頭,挨近梁徑。梁徑抱著他,拍拍他的背:“我會保護你的。這是我家,我的地盤,不會有人傷害你。我看著你後面,睡吧。”

  時舒感動得要哭,他抱著梁徑:“梁徑你怎麽這麽好,你最好了”梁徑就很靦腆地笑,盯著時舒後背的一雙眼炯炯有神。

  看到半夜,實在困得不行,梁徑也沒想閉眼直接睡。至於後來怎麽睡過去的,梁徑自己也不知道。早上起來還是一個側著睡的姿勢,時舒早就睡得四肢敞開,呼呼的。

  晚上睡不好,白天就沒有精神。梁老爺子很奇怪,問梁徑晚上做什麽去了。梁徑說,時舒晚上害怕,他要保護他。梁徑說得很有氣概,梁老爺子聽完許久未言語。

  ——根本不知道說什麽。

  仿佛一夜之間,自己辛苦拉扯大、養得板板正正的孫子,轉身朝他擺擺手,頭也不回就去了別家。

  梁徑沒有仔細體諒梁老爺子的“心碎”,時舒誇他的聲音還在耳邊,他一整天都跟灌了迷魂湯似的,心思振奮。

  後來梁宅住久了,踩樓梯的聲音都能分辨了,時舒就不害怕了。夜裡和梁徑睡,還能給梁徑講白天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鬼故事。很奇怪,他看鬼片、聽鬼故事倒從來不害怕,反而覺得好笑。原曦聞京方安虞的閉眼尖叫的時候,他還能一眨不眨地盯著看,隻覺得刺激、十分刺激。

  梁徑從來不看這些。他是真的害怕。但時舒又是分享欲旺盛的。晚上就只能硬著頭皮聽他講僵屍吃腦子、女鬼嚇書生。他抱著被子戰戰兢兢聽,時舒神神叨叨講完翻個身就睡著。他睡不著,睜著眼睛四處打量。半夜被子被時舒搶去——他身上就有一條小毛毯,早就蹭到了腰上,這會搶梁徑的,純屬摸到了就算自己的,一抓一個準。梁徑也不跟他搶,但又實在害怕,七八月份的熱夏,身上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實在沒辦法,梁徑就朝時舒方向挪了挪,摸到小毛毯一角,很小心地攥在手心,也不拉過來。他扭頭看著時舒圓滾滾的小腦袋,看得久了心底的害怕好像少了那麽一點。過了會,時舒翻身,梁徑本就挨他緊,這會一個翻身手就搭到了梁徑身上,他睡得四肢大敞,手臂搭得也毫不含糊。

  梁徑像是找到什麽護身符,他垂眼看了看時舒豪氣乾雲的手臂架勢,然後又去看緊靠著他肩膀的小臉。時舒夢裡應該也在和妖怪搏鬥,一張小臉正義凜然。梁徑看了許久,心裡隻覺得時舒好——睡著了都想著來保護他。

  小的時候覺得誰誰好,那是打心底裡就這麽覺得。長大了,這個“好”就會分場合、分事情。

  時舒一直覺得梁徑好,但眼下看來,梁徑也有點壞。時舒覺得自己手腕快斷了,“好了沒啊.”

  梁徑看著他,手上加重了力道。時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視線遊移,往下偏了偏。然後就一直看著。這某種程度上其實有些好奇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梁徑帶給他的性吸引力。過了會,梁徑親了親時舒的臉,把人從背後抱住。他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太自然了,自然到時舒又和上次在浴室裡一樣有點懵,等反應過來,已經被梁徑弄得渾身是汗。

  家裡一個人也沒有,門也鎖著,他們兩個蒙在被窩搞這些小動作,像是要來真的,但好一會兩個人都在悶聲笑。

  又過了一會,一隻手伸出來抽紙巾,窸窸窣窣。梁徑不擦自己,反逮著時舒擦,時舒被他弄得癢,笑個不停:“你幹嘛啊.擦我幹嘛你弄你自己啊還有床單梁徑你是不是有病?你再撓我?”梁徑也笑,湊過去逮著哪裡親哪裡。

  時舒受不了,掙扎著探出頭來:“我要悶死了!唔——”梁徑把人拽回去又抱著狠狠親了兩口。

  沒完沒了。

  沒完沒了。

  梁徑親他好像上癮,時舒感覺自己要被親死了。

  被窩裡的空氣兩個人分,時舒壓根沒吸幾口,全被梁徑大喘氣給吸沒了,最後他只能去梁徑嘴裡找氧氣,幾番下來,真的是要親死了。

  好不容易,時舒終於卷走了全部的被子,一個人可憐兮兮地滾到了床邊。

  他簡直怕了他了。

  梁徑仰面躺著,胸膛起伏,余光裡是一隻圓滾滾的繭,看上去委屈得不得了,他瞧著,彎起嘴角笑了很久。

  晚飯很晚才吃。

  丁雪很奇怪,以為他們在外面吃了,誰知道上樓來說沒吃。

  熱飯熱菜,兩小子在廚房忙得熱熱鬧鬧,丁雪瞧了會,也沒瞧出什麽名堂,隻覺得年輕人精力無限。

  電視劇看完,她回房間休息,轉頭看見梁徑舉著冰激凌不給時舒吃,她說了兩句,實在好笑,便沒再管了。

  吃不到冰激凌的時舒直接幹了一碗半的飯。

  梁徑十分欣慰,像是找到什麽法門。

  時舒一眼看穿,紅著臉指著人說:“——你打住,也不看看幾點了正常人也要餓死了好吧?”

  梁徑看他腮幫子鼓鼓的,整個人完全沒有這幾天的萎靡,眼睛都神采奕奕的,笑了下,沒說什麽。

  吃到一半,時舒想起什麽,說:“小時候你可不愛看我吃飯慢了。我吃飯一慢你就皺眉。”

  梁徑想了想:“還好。”

  時舒:“什麽還好。你皺得比你爺爺還凶!”

  梁徑漫不經心:“那你好好吃飯。”

  前言不搭後語,時舒懶得再說,咽下嘴裡的就去喝湯。

  “我就記得有一次,你逼我吃飯,我手指頭裡都卡木刺了。”

  這兩件事沒有絲毫關聯。但因為處理的都是同一個人,所以也算有關聯。

  梁徑“嗯”了聲。

  時舒開始一件件回憶:“我說老天爺懲罰我,你都凶我。”

  話音未落,梁徑抬眼,眼神很平靜:“以後不要說這種話。”

  時舒頓住。

  梁徑看著時舒,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語氣卻冷了許多:“知道了嗎?”

  時舒看著他點點頭。

  梁徑就笑了下。

  之後好幾分鍾,沒有人說話。

  梁徑垂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時舒放下杓子,湊過去,雙手捧住梁徑的臉,把人低沉的視線捧起來,小聲問他:“梁徑,你在想什麽?”

  梁徑注視著他。

  好一會,時舒覺得他在思考什麽很重要的事,或者說,在很深沉地想著什麽。

  梁徑說:“我想你長命百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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