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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夫君是當朝首輔》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深夜。

  容衍醒來時枕邊早已沒有了熟悉的體溫,他探過去的手摸了個空,他心中不安,連忙去尋。

  剛打開門就看到寧長風坐在階前,身體微微後仰,一手撐在身後,一手抓著酒壺,正仰頭望著一彎明月。

  容衍懸著的心落了落,下一瞬又猛地揪起,泛起一波接一波心疼來。

  深更半夜坐在門口喝酒,想是為了他的事睡不著。

  聽到開門聲,寧長風隻輕輕動了動,卻沒有轉過頭。

  容衍驅動輪椅來到他身邊,學著他的仰頭望那明月,半晌道:“原來月亮可以這麽圓。”

  寧長風灌了一口酒,聲音在夜風中顯得低沉模糊,他問:“你見過超級大月亮麽?”

  容衍搖頭:“未留意過。”

  容衍笑笑,溫聲道:“我不喝,你坐起來。”

  寧長風悶悶的聲音響起:“你在這裡做什麽?”

  “為何不信?”容衍伸手按了按他的眼尾,語氣軟了又軟:“眼睛都紅了。”

  寧長風:“我見過。”

  “不。”寧長風沒動,手指倒是聽話地松了。

  寧長風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瞪他:“我說的你便信?”

  寧長風依舊遮著眼,手指卻勾著酒壺把手,低聲道:“你又逞能。”

  又沉默片刻,寧長風又道:“你就沒什麽想問的?”

  “那是一個沒有活人氣的世界,滿目瘡痍,死氣沉沉。”

  “我殺死了我的父母、戰友、同伴,以及無數個曾經庇護過的人們,幸存的人類越來越少,我一個人穿梭在城市與荒野,捕獵著一頭又一頭的喪屍,偶爾會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但它們已經影響不了我扣扳機的速度了。”

  他的聲音並不高,反而有些低,容衍卻聽得心口直縮,他無法判斷寧長風所說真假,但若是真的,在一次次手刃親人時,他該有多絕望?

  也許是喝了酒,也許是明天面臨的挑戰太巨大,寧長風的嗓音沉而低啞,話也比平時變多了。

  容衍回他三個字:“看月亮。”

  他俯下`身,去拿酒壺,卻被攥緊了。

  容衍將酒壺擱在一旁的石階上,掰開寧長風的手心,硬是與他十指相扣才作罷。

  許久。

  “那年幸存者基地外面來了一個女孩子,她長得很像我的妹妹,所以我不顧下屬的反對收留了她,可後來證明我錯了,她早就被喪屍襲擊了,並且學會了偽裝……整個基地一千三百人全部感染,那一夜血流遍地,斷肢殘骸亂飛,連月亮都是血紅色的。”

  容衍靜靜聽著,並未急著提出提問,而是輕聲道:“後來呢?”

  容衍這才轉眼看他,驚訝道:“你不是都說了麽,我還要問什麽?”

  寧長風笑了一聲,遮住眼睛:“後來我一槍爆了它的頭,炸毀了整個基地。”

  “一千三百人……只有我一個人活著走出來。”

  寧長風扭頭躲開他的手,眼底的紅卻是怎麽壓也壓不下去,嗓音啞得厲害:“白日裡對李老說的那些話,其實我現在就後悔了。”

  容衍:“嗯。”

  寧長風哽咽:“好不容易身邊有點活人氣兒,我不想就這麽沒了。”

  清淡松香靠近,籠罩了他,容衍將他圈進懷裡,雙唇在他鬢邊貼了貼:“嗯,我知道。”

  他感受著肩上傳來的濕意,心底也像被淋濕,潮而悶的情緒蔓延,讓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寧長風的聲音低低傳來,帶著鼻音:“別笑話我。”

  容衍輕歎口氣:“怎麽會。”

  他順著寧長風的發絲一遍一遍撫摸著,聲音溫沉如傾瀉一地的淡白月光:“我是你的夫君,是你從街市牆角根救回來的一介廢人,成親以來始終都是你打獵養家替我治病,處處保護我照顧我,我何德何能——”

  寧長風錘了他一下:“又說這話!”

  力道不大,於是容衍笑了笑:“好,不說不說。”

  他歎息一聲,道:“我總覺得做夢似的——這麽好的你,怎麽就讓我碰上了呢。”
    寧長風被他誇得有些赧然,他從容衍身上起來,用手背按了按眼睛,再開口時聲音總算沒那麽啞了:“也沒那麽好。”

  話音未落手就被握住了,容衍捏了捏他的指骨,正色道:“你有。”

  他望著他,眼神專注而認真:“正因為你很好,我才更不能理所應當地享受。我不想看見你為我勞神奔走,不想讓你養家又顧家,更不想被當成籠子裡的金絲雀養一輩子,明白嗎?”

  寧長風被握住的手指一蜷,低聲道:“嗯。”

  “道理我都懂,只是——”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下去。

  只是舍不得。

  容衍低頭親了親他的唇角:“你善良、正直、真誠、熱愛生活,即便沒有我也可以過得很好對不對?”

  寧長風追上去咬住他唇,呢喃道:“你說得不對。有你我會更快樂。”

  容衍環住他腰,傾身反客為主,夜色下唇齒相依,難舍難分。

  “好,我答應你。”

  “就算被拘到了閻王殿,我也會為了你掙回人間。”

  *
  清晨,容衍被推進診室。

  一開始寧長風牽著景泰藍在外頭等著,晌午時小六著急忙慌出來,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拿了東西又進去了。

  後來景泰藍困得打瞌睡,便送他回了臥房,自己又走回診室門口。

  六月的天灼人得緊,隨著日頭西沉,蟬鳴聲剛歇下,蛙聲又此起彼伏,寧長風中午隻草草扒了一口飯,晚上索性沒吃,這會月上中天也沒覺出餓來,眼珠一錯不錯地盯著緊閉的房門。

  牆外更夫打更的聲音飄來,亥時了。

  終於,房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寧長風長腿一抬,徑直堵在了門口。

  李順德用帕子擦了把頭上的汗,臉上難掩喜色:“哎,不負所望。”

  話音未落就見寧長風飛也似的奔進了屋內。

  容衍躺在床上,雙腿裹著紗布,小六和幾名醫童正在收拾沾血的床單和器械,托盤上擱著兩枚血淋淋的生鏽鐵釘,約有三寸多長,拇指粗細,釘尖部分已經發黑。

  “這就是雷公鑽了。”小六把托盤裡的東西拿給他看:“師父說這上面淬了毒,他早該殞命的,不知為何他身體裡的毒素反而沒多少了。”

  等人走後,寧長風靜靜在床邊坐下。

  容衍閉著眼睛昏睡,纖長眼睫在蒼白的肌膚上落下一片陰影,寧長風握住他的掌心,將體內的異能輸送過去,心中默念道:要好起來。

  第一天,無異常。

  第二天,容衍發起了低燒。

  李順德帶著幾個小醫童又是灌藥又是冰敷,總算消停了一段時間。

  第三天,低燒變成了高燒。容衍全身高熱,臉上的溫度燙得嚇人,這次怎麽也降不下去,李老急得團團轉,什麽法子都試過了,一把年紀胡須都差點薅禿。

  第四天,容衍高燒漸退,臉上泛出鐵青色。

  “阿父阿父你不要死啊,求求你醒過來嗚嗚嗚……”景泰藍撲在他身上痛哭,搖著他的手乞求他醒過來。

  枯坐四日的寧長風搓了搓他冰涼似鐵的手心,驀地站起身朝外走去。

  “李老,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只要您說,什麽我都可以去做。”他堵在門口問道。

  李順德重重歎氣,眉間褶皺深如溝壑:“他這具身體不知遭過什麽罪,囊百毒於己身,這就和養蠱一般,雖說有人替他拔除了一些,但他就靠這毒撐著呢,甫一抽走就只剩個空殼了,即便於我們正常人無害的灰塵粉末都能進入他的身體作亂……回天乏術啊。”

  他一拍腦袋:“若是能找到銀月草或可一救,但那草僅存在於古籍中,傳聞其側常有異獸守護,哪那麽容易……”

  他話音未落就見寧長風跑了出去,不一會拿了個巴掌大的木盒過來:“你說的是不是這個?”

  木盒打開,裡面躺著一顆銀白色的小草,葉片鮮活,絲毫不見萎蔫。

  李順德眼睛瞪得老大:“你你你哪來的這個?”

  寧長風:“您別管,這個給他吃下是不是就能救他命。”

  “對,救人要緊。”李順德目光黏在銀月草上,點頭如搗蒜:“但不是給他吃,是你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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