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字……
青霓隨即看向他的臉, 看著就又俊又俏, 白面書生,居然叫這麽隨意的名字?
青霓:“你來之前, 知道我的事情嗎?”
扶蘇尚有些羞恥, 卻還是點了點頭。
青霓:“好。你以後就負責照顧我的牛了。”
扶蘇:“……?”
青霓:“先給它沐浴洗澡吧。”
沐,濯發也。浴,灑身也。洗,灑足也。澡, 灑手也。在古代,沐浴洗澡連著來,才是洗全身。
扶蘇:“……”
青霓等了兩三秒,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唯。”
扶蘇:給牛沐浴洗澡,應該不難吧?
——他之前一整天乾的活就是掃灑修剪花枝, 累也只是因為地盤大,像沾水擦宮殿的活,他還沒來得及接觸。
這個新來的仆從去後院了, 青霓托腮欣賞窗外風景, 聽著樹上黃鶯婉轉的歌喉。
雪貂跳上案幾, 拉了拉青霓袖子。
沒反應。
又用濕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腕,這才引來青霓的注意,“怎麽啦?”
“衣衣,你沒感覺那個新來的小子不對勁嗎?哪有那麽白又那麽俊的奴仆。”
雪貂歎息一聲,臉上掠過明顯的嘚瑟。
它家衣衣真是太單純了,還好有它這個聰明機智的系統幫襯!
“說不定人家之前是富貴人家的公子,但是犯了秦律,全家下獄,他剛被充進宮當奴仆,就被秦始皇看重,送到我身邊了呢?”
系統愣了愣,“好像……也有這個可能?”
青霓漫不經心地伸了個懶腰,“而且,秦始皇親自送來的人,肯定沒有問題,頂多就是給陛下當眼線,但是,反正我有這套留仙裙,也不需要吃飯洗澡上廁所,放眼線就放眼線唄。”
正主都無所謂了,系統想了想,也覺得多個仆從沒什麽大問題,而且還長得那麽好看,擺在身邊多看兩眼,賞心悅目!
另一邊,扶蘇盯著眼前的母牛,如臨大敵。
母牛臥在欄裡,沒什麽精神地抬頭看了一眼他,又慢吞吞趴下頭去。
“沐浴……要先打水。”
扶蘇呢喃著,找人問了地方,艱難地拖了一桶熱水回來——他本來是想打涼水的,可宮殿裡的宦人聽說他是要給國師的坐騎沐浴洗澡,攔住了他,硬是現燒了熱水讓他拿過去。
“給牛用熱水,也太奢靡了。”扶蘇自言自語,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扶蘇轉過頭,便看見國師站在那兒,眼底笑意如花,眉目舒展開來,比起剛看見她時多了三分生動。
抱怨時被正主發現了,直讓這位臉皮薄的青年面紅如滴血,“國師,我……”
青霓禮貌地等了一會兒,都沒等他 “我”出個所以然來,就幫他說了,“你覺得我用熱水給它洗澡,是奢靡?”
扶蘇點了點頭,“柴禾貴。”
雖然對於他來說,柴禾想用多少用多少,但是長公子也清楚,別說尋常黔首了,就連普通官員都沒辦法天天熱水洗澡。
現在還沒有沐休這個詞,西漢時才出現明文規定:“吏員五日一休沐。”意思就是每五天給他們放假一天,回去洗澡更衣。這還是官吏家,至於普通人家還想三日一洗頭,五日一洗澡?一年洗一次才是常事。就有柴禾難弄的因素,一般人燒火做飯都不夠,別說洗澡了。
現在給牛洗澡居然要用熱水,從那宦人處得知,還是三到五天洗一次。聽得扶蘇直皺眉。
青霓挑眉,“那你可知陛下和公子們,以及貴族,身上的衣裳至多穿幾次嗎?”
扶蘇當然知道,正是因為知道,他此刻卻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青霓:“看來你是知情的。不錯,他們的衣裳從不穿第二次。”
宋太宗穿洗過的衣服,能被史官專門記載在史書上,誇他勤儉節約。
如果只是宋太宗,還可以說是史官拍他馬屁,但是,唐肅宗衣服洗過三次,還專門拿去給大臣炫耀,被記載在史書上!
晉王皇后,誇她雖然是皇后,卻勤儉節約,用的理由是穿洗過的衣服,被記載在史書上!
南昭明太子為給世俗做樸素表率,穿洗過的衣服,被記載在史書上!
各朝各代都是這樣,秦朝亦不能免俗。
青霓理直氣壯:“柴禾多少錢,一件繡金絲銀線彩色圖案的衣裳多少錢?現在你還要說我奢靡嗎?”
扶蘇沒想到青霓還能從這方面反駁他,本就不善與人爭辯的他,此刻更是詞窮。
關鍵的是,扶蘇絕望地發現,自己並不能找出她話裡的錯誤——她說的是對的,一件衣服隻穿一天,比牛三天洗一次熱水,可奢靡太多了。
青霓走過去,輕輕撫摸著牛頭,回過頭,神女寬容的笑重出江湖,“而你認為我太奢靡,不過是覺得一頭牛不值得如此厚待。正如,貴人的衣服不穿第二次,是身份的象征,可若是給牛穿上新衣,一天換一件,你便會覺得奢侈了。”
扶蘇不說話了,被人看穿的尷尬縈繞在他心頭。
“於你而言,你從小生活在錦衣玉食中,自然而然不覺得一件衣服隻穿一次有何奢侈,於我,熱水隨手可得,又怎會認為是奢靡?”
扶蘇一怔,似是有些明悟,又迷迷惘惘想不透。
他需要有人來幫他戳破那層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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