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猿腦子裡接收到了主人的指令,轉身,怒吼著躍跳到扶蘇面前,掌中好似拿著日月星辰,還不曾扇中扶蘇,扶蘇已經有種身體麻了半邊的感覺。
變故就在一瞬,大臣們都呆住了。扶蘇公子可沒學過什麽靈巧的身法,沒辦法腳底抹油地從猿猴腋下躥走。
扶蘇甚至都來不及去想自己阿父沒事了,大掌已然要摑到。
便在這時,神女輕輕一歎:“白雲洞君,住手罷。”
扶蘇目睹著那巨猿的手翕然停在他面前,風沒止住,刮起了他的袖擺。
白猿面上齜牙咧嘴,仿佛很不情願,卻似乎礙於什麽,不得已轉過身去,面對國師。
國師站了起來,裙裳曳過深邃的黑大理石地磚,衣上綴飾仿若流動著星光,像黑夜中瑰麗的寶珠。柱上的飛仙浮雕比不得她萬分之一。
白猿牙根都齜了出來,衝著國師低吼,粗大的尾巴往地上一砸,就是一道裂痕。
國師卻只是抬手輕輕一指——
減高丸使用使用使用使用使用……
白猿仿若在悲憤怒吼著。卻無法反抗,丈五高的巨猿在人眼可視中慢慢縮小,緩緩地露出了後面扶蘇瞪大的雙眼。
便是直面巨猿時,他都沒有如此震撼。
蒙毅攥住長公子手腕,將人拉到一邊,扶蘇木愣愣地任他拉走,被他問:“你打完它就跑啊,往殿下跑,有郎官在那兒!”
豈料,扶蘇偏過頭來,瞧著蒙毅:“你看到猿猴縮小了嗎?”
“嗯?看到了。”
“所以,國師真的是九天玄女?”
“是——你之前一直沒信?”
扶蘇:“……”扶蘇低頭揉了揉眉心,似乎要把震撼之色都給揉掉。
所以……真的有神仙?真的是賜福?真的有會說話的雪貂是神女的靈獸?
所以……他阿父這回沒被騙?!
扶蘇腦子裡全是這些思緒,一時半刻,竟也理不清,自己是該震驚,還是該高興。
而那邊,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白猿成了比正常猿猴還要矮上許多,隻到青霓腰間的高度。
神女垂眸凝視它,語氣如常:“白雲洞君,你苦修八百年,方才得道成仙,蒙上帝重視,掌九天秘書,何必自墜凡塵?”
白猿口中發出怒吼,似是在與神女對話。
神女依舊垂著眸子,眉眼間盡是遠離紅塵的淡雅疏離。
“昔日,周滅商,是朝代輪轉,今日,秦滅周,仍是朝代輪轉,汝執迷了。”
白猿仍是在嚎叫,聲音有長有短,時斷時續,仿若人言。
神女忽而一笑,是春花盛開,“他自然是明君賢主,汝只看到他征勞役,起宮殿,卻不曾見他結束了五百年的紛爭戰亂。”
始皇帝不知白猿說了什麽,可聽見神女此話,不緊不慢自席上而起,“白雲洞君?”
一人一猴側目望來,猿猴沉著聲音低吼,齜出獸牙,明顯不悅。
伴隨著輕微的衣料摩擦聲,以及一些大臣擔憂的“陛下不可……”,始皇帝自石階上一步步踏下,從容來到白猿面前,白猿衝他齜牙,他卻淡然視之。
“朕以為爾等周朝天官會如何顛覆大秦,卻原來,不過是小人之道。倒是朕高看了爾等。”
白猿冷望,喉嚨裡抑出幾聲低吟。
雪貂蹦出來:“它在說,跟你這種暴君,不用講道義,兄弟們並肩子上!”
始皇帝:“……?”
其他人:“……?”
殿中凝重的氣氛霎時轉為一種古怪的,令人忍俊不禁的氛圍。
青霓:“……”
神女面容泛上無奈,拍了拍靈寵的腦袋,“別仗著白雲洞君下凡後,重生了喉中橫骨,便欺負它。”
白猿收到主人指令,象征性地衝雪貂不愉低吼。
雪貂用尾巴把自己團了起來,埋進神女懷中。
神女看向始皇帝,“獸類喉中皆有一橫骨,使他們無法口吐人言,白雲洞君是山猿修煉成仙,本已化成道體,可言語,只是下凡後,受天規製約,方才變成如今模樣。”
“神仙也有規矩?”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神仙自然也有規矩。”神女一笑,“不過,不入天宮作官的神仙,便無需順從天規。”
始皇帝默默將這條情報記在心裡,用朱砂打了個紅圈圈。
白猿又開始對著神女嘯喚,幾聲後,神女才大大方方道:“吾不曾視他為黃帝。吾助他,一是喜他重塑人皇氣運,二是與他有緣。”
“嗷吼——”
雪貂冒出頭來,給聽不懂的其他人念青霓編好的劇本,“它在說,陛下你這樣不顧民生,任意消耗民力,再有人皇氣運,也只會二世而亡。”
其他人登時對著白猿怒目而視,始皇帝卻不怒反笑:“哦?”
“那你們可要看好了,在天上,在人間好好看著,朕的大秦必會萬世永昌!”
神女忽道:“那便讓它看著。”
少女纖纖玉指點在白猿額頭,在白猿瞪大的雙目中,慢慢往下壓。白猿緩緩縮小——
減高丸使用使用使用使用使用……
猿猴從八尺縮水到七尺,到五尺,到三尺,到一尺,身形變得嬌小玲瓏,就連叫聲也從大型靈長類動物的嚎叫,變成了幼幼嫩嫩的一聲:“吱哇——”
神女冷淡地收回手,漠然道:“封印汝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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