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人最近過得簡直跌宕起伏,上一年九月就有災害,使關中大饑,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了,今年還來!來的還是大旱,一旱就三四個月,而且看情況,還不知什麽時候能結束。
糧食倒是還有剩余,人們就是缺水,如今,長安和青霓之前所見完全不同,低壓籠罩著這座都城,百姓唇瓣乾裂,氣息虛弱。這還不算什麽,尤其讓他們受不住的是乾旱缺水造成春播沒辦法完成。
春天不能播種,就算他們能撐過今年的旱災,但秋天沒有收獲,一家老小又該如何生活?
百姓望著地面龜裂,由於眼眶乾涸,硬是一點淚水也流不出來。
快了……
青霓心裡念:快要有了。
她當然能夠留在長安一直為他們祈雨,可是,關內其他人呢?系統不能離開宿主太遠,沒辦法獨自坐著熱氣球飄。所以,她之前一路走,一路降雨,然而,疆域太大了,平攤下來,依舊相當於乾旱數月。
畢竟,她不是真的神,能夠一念之間,讓整個世界籠罩在煙雨中。
宮裡,李世民最快得到消息,駕著紅馬,疾馳如尖芒,如霞虹破來。
不是他只知道求神拜佛,實在是……沒米了!大唐建國也才十年,其中五年都在掃天下,能夠修生養息的時間太短,上一年又全年有災,盡管有世家被逼捐糧,有遷移百姓去豐鄉,朝廷賑災還是隱隱力有不逮。今年又來一遭。
若是能讓百姓平安度過大災,他縱然去求一求山鬼又何妨!他已同意戴胄所言,於天下州縣設立義倉,王公已下一切擁有田地的人每年都要繳納義倉谷,以備災荒。只要再熬過今年,熬過今年就好了!
駿馬重重一蹬在滋味樓不遠處,馬韁勒緊,塵煙中,兩條前蹄高高飛起,“噠——”重重落地。李世民嫻熟地下馬,深深凝視了一眼面前酒樓,日光下,這座神明居所瓦頂琉璃細碎著光,好似一條大河徜徉其上。
大門敞開著,他走進去,正與山鬼目光相對。
“好久不見,足下。”李世民走過去,熟練地開始拉話題,“外面有什麽好玩地方?”
山鬼便興衝衝地跟他描述:“去了一趟觀世音那邊,他後山種著紫竹林,竹筍尤其好吃。後山新來了一個守山大將,原型特別可愛,圓滾滾,黑白毛色,抱著竹子在那裡啃,我擼毛他就躺平,攤開肚皮隨便我擼。善財童子還是耐不住口腹之欲,我和他一起烤了蓮池裡那尾紅鯉魚,吃得痛快,就是觀世音從佛會回來後,臉都黑了。”
李世民便專心聽著,祂說竹筍好吃,他就劈裡啪啦報出一堆菜名,全是與竹筍有關,祂說擼守山大將,他便是一臉豔羨,抱怨魏征看得緊,都不給他養寵物,滋味樓裡那隻橘貓,是他唯一擼過的毛茸茸,成功換來山鬼笑著調侃他:“果然是小唐童,被一群家長管著。”
山鬼說到鯉魚時,他還神秘兮兮邀請山鬼,“我池子裡養了鯉魚,又肥又大,魏征進不來后宮,咱們偷偷吃!”
山鬼:“你吃過?”
“當然!特別美味!”
“走走走!吃鯉魚去!”
山鬼不缺那條鯉魚,但是,大白天偷偷做什麽,總是很刺激。他們到了后宮池子前,李世民盯著那池底,滿臉不好意思,“我忘了最近乾旱了,不如去玩點別的吧?足下玩過一個遊戲嗎?坐在箱子裡,讓馬拉著從山坡上跑下去,咻一下滑到底,特別好玩!仆人差點嚇哭了,追在我身後直喊小心。有一次我還不小心摔了出去,骨碌碌滾了好幾下,拈了許久身上草粒子才敢回家。”
說著,李世民就微微笑起來,回憶起少時頑皮,俊朗五官便在日色下燦爛生輝。
山鬼視線從池底掃過,那裡乾涸到開裂,留不住神明目光。
“那走,我對你那遊戲很感興趣。”
一人一神就來到最近一座山坡上,讓匠人臨時釘了兩個木箱,坐上去後,馬在前面拉,順著坡道下去,風馳電掣。
“哈哈哈哈哈哈——”
唐皇大笑著,高興得像個孩子。原先眉眼間憂愁壓抑,如今倒是盡數散開,兩旁景色從他身周倒掠而過。
山鬼站了起來,張開雙臂,風拂過紗,纏在手臂上的剔透綢布飛舞,若要禦風而去。
到了坡底,天策上將一聲哨,駿馬便溫順地慢慢停下,他從箱子裡翻出來,看著山鬼眨了眨眼睛,“好玩吧?走,再來一次?”
山鬼瞥了一眼他,眼裡帶上了笑意,“想要我幫你解決這場旱災?”
李世民頓住,下一秒,竟是拱手彎腰,喉嚨裡溢出一聲模糊音節,“是……”
俄而朗聲,“世民確實需要足下幫助。身為萬民君父,世民實在不忍心看他們乾渴饑餓。”
那些倒在路邊的百姓,那些喉嗓冒煙,喃喃祈禱上天垂憐的人,這些日子一遍遍出現在他夢中。他沒有說出任何報酬,然而,端看他樣子,青霓就知,他願意付出任何報酬。只要他能做到,只要他有。
山鬼掩著嘴,慢吞吞打了個哈欠,“可是,凡人和我有什麽關系?”
還是不行嗎……
李世民垂下眼眸,說:“足下所言甚是,世民此番只是想盡力一試,成與不成……”
他打住話頭,再抬眼時,臉上恢復了笑,“足下還想玩嗎?我們再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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