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敬德抓了抓頭髮,百思不得其解,“怎麽就不像話了?”他一梗脖子,“對不對是腦子問題,寫不寫是態度問題!我這態度還不夠端正?”
眼看著就要吵起來了,一幫文臣和一幫武將趕緊一邊攔一個,李世民更是直接掐斷話題,問山鬼:“不知道……”視線有些隱忍地瞥了一眼桌上的蟲子,“我等需不需要吃那些蟲子?”
“是竹蟲。”
“哪個竹?”
“竹子的竹。”
“竹子裡居然還會長蟲子,奇哉怪哉!”
“秦王,你莫不是在轉移話題?”
李世民眼神遊移。他也有些怵,萬一山鬼說是他們沒過關呢?
山鬼用筷子挑了一根白蟲子,故意慢悠悠在李世民面前晃。“轉移話題也沒用。你們輸了。”
祂精準地說出答對的人數和答錯的人數——明明山鬼沒有進過那間房。
李世民也不會去查證人數對不對,綠著臉:“要生吃?”
山鬼將筷子一甩,竹蟲恰到好處地落進李世民鍋中。“不用。”祂伸了個懶腰,往藤椅椅背一靠,筷子不甚禮貌地指著李世民,“請吧,秦王。”
李世民咽了咽喉嚨,等了許久,才用小匙子自火鍋中撈出那熟透的竹蟲。
白白胖胖的一灘軟在匙面上,湯水晶瑩在表皮,然而李世民一點食欲都沒有。一雙眸子掃視周圍,“都自己動手煮吧。”
其他大臣瞬間僵直了身體,一句“打擾了,告辭”差點脫口而出。在自家頂頭上司威逼的視線下,不情不願地將竹蟲丟進鍋底中。
禮部尚書李孝恭咬牙切齒:“別讓我知道,是誰答錯了。”
尉遲敬德一個激靈,就要悄悄退出人群。
裴矩幽幽地說:“別人我不知道,但是,前面還有個‘一個皇帝’呢。”
所有人齊刷刷向尉遲敬德看去,把他盯在原地。
尉遲敬德感受著四面八方傳來的“好小子,我們現在要吃竹蟲,絕對有你一份‘功勞’”,後背升起一陣森然寒意。
“吃竹蟲可以!”尉遲敬德猛然拔高聲音,“但是誰能告訴我,正確答案是什麽?總不能讓我白答題了!”
這是明擺著在轉移話題,卻還是有文官上當,接了話:“衛太子是漢武帝劉徹的太子劉據,許太子是漢宣帝劉詢的太子劉奭,竇太主是漢文帝劉恆的長公主劉嫖。”
李世民佯裝沒看到匙裡的竹蟲,也是真的松了一口氣,“太好了,許太子沒答錯。”
他那時候記得衛太子的稱呼是因為生母衛子夫,竇太主的稱呼是因為生母竇皇后,許太子不太記得,不過他按著記憶裡漢朝皇后的姓一個個扒過去,最後敲定了答案——應當是皇后許平君所生嫡子。
答錯的人頭皮一陣發麻。紛紛雜雜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怎麽衛太子會是劉據啊!他不是應該叫劉太子——再不濟,漢太子嗎!”
“我還以為‘衛’指的是衛國呢!”
“完犢子,我都是胡亂填一個名字上去,比如衛青,許昌,竇姬。”
“好家夥,許昌,竇姬也就算了,衛青你是怎麽有膽子填上去的?”
李世民趁著別人正熱鬧議論,偷偷地,偷偷地,傾斜匙子,試圖把竹蟲倒掉,假裝自己吃了。
他眼角余光注意著山鬼,竹蟲“啪”地倒到他衣襟上,隨之而下的還有薄薄一層湯汁。手正要把竹蟲拂下去,山鬼似乎要側頭,李世民迅速正襟危坐,一口咬住杓子,手掌極為自然地扣在竹蟲上。
山鬼沒有動靜,好似方才的動作都是錯覺。
李世民松了一口氣,迅速拍掉竹蟲,才放下之前還警惕著的心神,忽然感覺腰被戳了戳,低頭,只見兩根藤蔓,一根托著那條竹蟲,另一根還像人手一樣向他揮了揮。
“……”
李世民抬頭,便見山鬼饒有興趣地盯著他,也不知看了多久,看沒看到……哦,瞧這根藤蔓,肯定是看到了。
正當李世民想要說什麽時,山鬼又移開目光。
祂說:“漢時,皇子系母姓。”
神明話一出,場面登時一靜,唯有尉遲敬德嘖嘖稱奇:“還有皇子從母姓的?我還以為只有贅婿之子女才會從母姓。”
魏征說:“漢時習俗罷了。”
李世民聽到這話,幾乎是把躺了竹蟲的匙子扔到一邊,拉著長孫皇后的一隻手,又向著李承乾招手,“快來,朕的長孫太子!”
群臣無不驚悚。
漢朝母系是什麽地位,漢朝之後母系又是什麽地位?他們陛下這是在公然提升長孫皇后的地位,一如他以往對長孫皇后家族的優待。
青霓掃了一眼李世民握著長孫皇后的手,幾乎想歎氣。
李世民再如何當明君,他也是一個封建社會的男人,在他眼裡,長孫皇后是“愛妻”,后宮其他妃嬪不過是妾,是“配役之口”——也就是籍沒進宮的罪犯家眷,哪怕從罪人成了他的妃嬪,他的貴族思路也讓他看不上這些人的血統。
——這不能怪李世民,他只是拘束於時代性,沒有那個意識,歷來都說明君要愛民,但是,妾通買賣,妾是物品可以贈送於人,殺妾招待客人吃肉居然是美談,從來沒人說過,妾也是他的民。
封建社會,階級分明,妾沒有人權。
“系統,你說如果我拿出活字印刷術,然後,工匠不識字,李世民會讓自己的妃嬪去辨字,排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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