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似乎走入死路了,隻想著享樂會讓人無心種田,卻忘了欲望能夠有效激起人心裡的鬥志。
只要享樂的物件不會過於廉價,黔首無法輕而易舉買到,使他們覺得這是一種給自己的獎賞,自然會獲得滿足,又不至於糧食無處花費。
“政明白了。”
比如這個紅糖吧,可以按照五文錢一方賣,別小看五文錢,那能買一升鹽了!
這一次互動,兩人都很滿意。
陛下得到了提純毒鹽的方向以及關於享樂的新思路,青霓得到了【一騎紅塵妃子笑】的成就獎勵。
離開之前,始皇帝忽然問:“先生可知……”
神女:“嗯?”
始皇帝微頓,想到神女無所不知,如何會不清楚那事,沒有再說下去,隻道:“政會給先生一個交代。”便離去了。
徒留青霓在他身後困惑。
交代?
什麽交代?
從神女處離開後,始皇帝喚來了蕭何,坦然地說了出來:“此前是朕的不是,朕偏激了,耽誤了卿的良策,還望卿不要記掛於心。”
他以前能為大秦一統天下的霸業向王翦低頭,如今自然能為了大秦發展的基業向蕭何承認自己的錯誤。
蕭何聽到了自己擂鼓一樣的心跳。
君擇臣,臣擇君,盡管此前他便認準了陛下,可此刻,他依然產生了一股衝動,一股想要跪下去,宣誓效忠的衝動。
始皇帝轉了話題,“民間對神女的風聲……”
蕭何臉色凝重了。
這事他也知曉,之前大洪水,淹了七十一個縣,死亡近五萬人,原本朝廷賑災,已經將事態控制住了,然而,前段時間,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流言,煽動了民心。
“他們質問國師為何不提前告知災難,使人死糧損,卻忘了,國師已為大秦帶來不少好處,國師又非他們父母,憑何要方方面面為他們考慮周全。”
讓流言起來的人中,有親屬在水災中喪生的人,有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流言不知從何而起,但是必然有人從中作亂,才會使之大盛。
蕭何臉上慍了怒氣。憤怒於不知足的人心,也憤怒於試圖挑撥神女與大秦關系的人。
蕭何收拾收拾語氣,努力不讓之起伏過大。“陛下,國師那邊……”
“國師寬仁,不曾怪罪。此事必是六國余孽做出來的,朕勢必要給國師一個交代。”說到最後,始皇帝語氣中已然銳利出殺機。
只怕又要有不少人該人頭落地了。
*
鹹陽城中,張良換回了男裝,來到一家肉鋪前,天已經黑了,肉鋪也關門了,方才剛下過一場細雨,牆頭濕潤,這位貴公子絲毫不在乎髒手,撿了一塊石頭在牆上三長兩短地敲了五下,數息後,角門輕聲打開,張良走進去後,又無聲無息合上。
甫一到大堂上,他便語氣不悅地質問:“近來掀起的傳言,是不是你們私自做的!”
屋內昏暗,黑黢黢一片,裡面的人低頭沉默不語,看不清臉色,窗外樹木枝頭屹立著一隻烏鴉,時不時淒聲大叫。
張良眸光中閃過一抹悲傷,“你們怎麽能這麽做,秦有暴|政,又與神女何乾?神女施展神跡,靈泉救的是我們韓國的子民,爾等怎可令她心寒!”
身後忽然傳來男人的一聲沉重歎息:“張子房,你莫不是已沉浸在和平中,忘卻滅國之殤了?”
張良轉身,望著那男人,叫他的姓名:“魏豹。”
是原魏國貴族之後。
第93章 神女離開
青霓再次見到了已沉寂許久的張良。
從水災過去已有三個多月了, 張良甚至沒有回到扶蘇身邊,繼續他們的養豕大業,成日不是呆在自己的房中, 就是在鹹陽城中行走,不知道在做什麽。
青霓望向雕花柱子前站立的張良, 謀聖此刻換回了男裝, 天陰沉沉的,似乎隨時會傾盆大雨, 張良眼中卻含著奇異的亮光, 仿佛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神女了然微笑, “你想清楚了?”
張良微微躬身一揖,“是,良想清楚了。這些時日, 多謝娘娘收留。”
站在秦的角度, 才會看明白, 神女究竟對他有多寬仁。換了旁人, 絕不會有耐心等著他一步步自己想通。
神女平靜地道:“既然想清楚了,那便不要讓自己後悔。”
張良沉默了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但是……“復國已經不可能了, 我打算去舊韓地考官吏, 若有幸能過, 便在當地做官, 為舊韓民出一份力。”
雖說秦律要求必須頗有家產才允許考吏, 可法律是一回事, 實際施行又是另外一回事。張良自有辦法能通過家產審查。
神女瞧向他:“吾還以為你會一直留在那裡養豕, 不入大秦官場。”
張良垂下眼眸, “我做不到。公子扶蘇他是真心將那當成自己的事業,想要為民做事,我若一直把那當成一處避風之所,便連我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神女含笑望著他,似在欣慰,卻也和以往沒什麽不同——於神仙而言,他歸順與否,也僅是一樁不值一提的小事吧。
張良抿了抿唇,收攏了一切複雜思緒,再次向著神女拱手彎腰,“良告退。”
回到自己的房裡,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擺在桌上,張良將之背起,想了想,又隔著包袱皮細細摸索,摸到圓筒硬物,是他放在裡面的竹簡。這才放心地背起包袱,離開國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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