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在大漠深處,是突厥的都城。
士卒摸出一張紙,“殿下說,他之前就想好了作戰方法,這是需要將軍接應的部分。”
張公謹哆嗦著手把紙接過來,腦子裡浮現了幾個大字——
他又沒看住人!
想起出軍前,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程知節以及天策府裡別的高層,有一個算一個過來或明示或暗示,讓他一定要看住殿下,今時不同往日,殿下是太子,就不能像是秦王那時候總是帶頭衝鋒,總是孤軍深入,總是以少戰多了。
張公謹眼中含淚,恨不得一頭撞死以死謝罪。
他根本看不住上了戰場就撒歡的殿下!殿下要是出事了,他怎麽對得起太子妃,怎麽對得起天策府的同僚!
*
李世民強忍著要打噴嚏的舉動,腦子裡過了一遍這兩個月在山鬼那裡斷斷續續得知的突厥的情報,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有心算無心,還提前得知了突厥的出兵數量以及行軍路線圖,這樣子都打不贏,他這個天策上將還是趁早回府裡找塊田地,自給自足過一輩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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頡利可汗帶著自己的兵馬狼狽逃離原州,逃亡路上還讓部屬和他換衣服,換馬,兵分兩路往定襄跑。
突利可汗想都沒想,跟著自己叔叔這一路。
路上,他們瞧見了一群老弱病殘的唐軍護送著六百車糧草,似乎正往某個方向運輸。
頡利可汗看到唐軍,就想起自己被趕成喪家之犬的樣子,登時火起。
我打不過那群身強體壯的唐軍,還打不過你們這些搞後勤的弱兵嗎?
頡利可汗領著族人就衝過去,活生生地就嚇跑了那幫唐軍。留下六百車糧草。
糧食,對於要過冬的突厥人而言,就是命。
而他們之前搶來的、搜刮來的糧食,太少了,不夠所有部落過冬。
突利可汗尚有理智:“叔叔,這些糧草會不會又是陷阱?”
頡利可汗信心滿滿:“侄兒,你太小心了,你這樣子瞻前顧後,怎麽成為草原上的雄鷹。你想想,中原人又不傻,同一個計謀他們怎麽會在短時間內用兩遍。”
突利可汗恍然大悟,“叔叔說得對,我記住了!”
之前的唐軍一直沒找過來,可能是追著另外一隊人去了。他們便將這六百車意外之喜帶上,糧食太多,用馬裝不完,索性帶著車一起跑了。
張公謹帶著軍馬,遠遠吊在後面,一顆心提得七上八下,掛念著躲在糧車裡的主公。
糧車到了定襄的當晚,一金甲將軍領著三千士卒從裡面鑽出來,搶了突厥的馬,放了火,在城中殺了個三進三出。
宛如神兵天降。
頡利可汗驚駭,黑夜、濃煙、大火,令他根本看不清對方將士的臉。“你是誰!”
隔著無數突厥人的屍身,金甲將軍瞧向他,幽幽地笑出一口白牙,“吾秦王也——”
*
大唐君臣再一次聽到突厥的消息,已經是四個月後了。
天策上將風塵仆仆押著頡利可汗回長安,正是即將上早朝之時,大臣們等在殿外,靜待入內時刻。
當頡利可汗的囚車被推來時,諸大臣如流水分退兩旁,紛紛避讓。兩眼好奇地看向囚車,“這是誰?”
押送囚車的將士自豪地說:“這是頡利!東突厥的可汗!是秦王……是太子殿下將他擒來長安的!”
大臣們心跳猛地加快,“頡利?!頡利可汗?!”
是一直入侵他們大唐,殘害百姓的頡利可汗?東突厥——滅了?!
更有人脫口而出,“太子果真是天命所歸!”
瞧瞧,之前他大哥一直當著太子的時候,東突厥年年入侵塞內,把大唐的城池當成自家草原一樣奔馳,可現在,秦王才入主東宮半年,就已經拿下東突厥了!
李淵得知此事,更是欣喜若狂。當場連早朝都不上了,將大興殿挪用為舉辦宴席的地方,留下百官一同慶賀。更讓大臣們驚詫的是,李淵還親自抱了個琵琶,在宴會上彈奏。
一國之君如此不顧身份,禦史正要諫上一諫,可看了一眼旁邊面色灰敗,失魂落魄的頡利可汗,禦史們皆是帶著一臉笑意。
算了,今天就不諫了——生擒了東突厥的君主,他們自己也高興著呢。
這琵琶彈著彈著,李淵就將李世民拉到宮殿中央,大聲道:“太子,我大唐的儲君!”
“朕今日,要傳位於他!”
一片寂靜。
大臣們條件反射去找李淵的案幾上有沒有酒。
沒有,什麽都沒有。李淵清醒著望向李世民,看到對方“震驚”地睜大了雙眼,這或許是他向來從容鎮靜的兒子,難得的一次失態。
李淵眼裡帶著淡淡的自得。
“太子,不謝恩嗎?”
李世民似乎才驚醒,慌忙一跪,道:“陛下春秋鼎盛……”
“朕都六十歲了,還說什麽春秋鼎盛。”李淵擺擺手,很有自知之明,“朕並非是試探你,朕意已決。禮部——擇日辦登基典禮,不得有誤。”
大臣:“……”陛下,你玩真的?!
李淵當然是玩真的。
他現在不退位,等到四年後……不,恐怕只需要兩年,臣民們發現天災連著來,再看到他還在皇位上,到時候就得聯合起來逼著他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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