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開張
“謝慎禮!你竟敢動手?”男子捂著嘴含糊罵道, “你以為你還是太傅嗎?”
謝慎禮神色淡淡:“你若是不會說話,我可以代侯爺教導一二。”
男子松開嘴,看到手心裡的血, 翻身爬起來, 指著他罵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沒了那太傅身份, 你就是謝家的一條狗!”
謝慎禮挨罵卻無甚反應,抬眸看向男子身後幾人, 問:“幾位要留在雅竹軒品茶嗎?”
後面幾人縮了縮脖子, 接連後退。
“不不不,我們只是路過,路過!”
“怎敢打擾謝大——謝先生。”
“我們這就走, 這就走!”
謝慎禮:“慢著。”
既然說了,謝慎禮索性說開:“因為我主動認下了……咳,罪名。”
顧馨之:“……”她盯著此人看了半天,猶自不敢相信,“你是不是傻,這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你壓下來不行嗎?為了這等小事丟官,多不值啊。”
謝慎禮無奈:“慎言。皇上明察秋毫,若是聽幾句話就下定論,這天下早就亂套了。”
顧馨之:“……不是吧?”就是因為回絕了她家兒子?不至於吧?
謝慎禮:“當然,也有別人推波助瀾之效。”這些就不需要與她細說了。
謝慎禮輕咳了下:“我主動認下了。”
謝慎禮:“不著急,剛好休息一段時間。”
謝慎禮皺眉:“我謝慎禮從不開玩笑。”
顧馨之:“……那你不當官了?”
謝慎禮神色平淡:“若是有心,見一面足矣。”
謝慎禮眼神詭異:“在下以為,這方家、荊家,是你招惹回來的。”
顧馨之想了片刻,皺眉:“不對啊。我們倆清清白白的,他們哪來的證據彈劾你?皇上不至於這麽傻,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吧?”
謝慎禮遲疑。
顧馨之:“?!”
謝慎禮提醒她:“金華寺那位方夫人,其父正是這位荊禦史。”
顧馨之:“……大哥你不合適。”
謝慎禮下巴一點:“把他帶走。”
擠在門外的小二忙不迭將地上筷子撿起, 哈腰關上門。
顧馨之:“那怎麽把你罷了?”
謝慎禮:“……”他歎氣,“你真的想多了,其實你娘也知道一二……”
顧馨之:“……”她瞪著這人半天,才道,“這親事本就是玩笑而起,認它作甚?”
顧馨之:“……”她坦然,“我不覺得我有這般魅力,讓當朝太傅為我神魂顛倒,你也不必拿那等話來糊弄我。你實說吧,我爹當年究竟給了你什麽大恩大惠,讓你這般費盡心思地幫我。”
謝慎禮見她堅持,無奈,隻得三言兩語, 草草介紹了下事由。
謝慎禮看著她,一字一頓道:“覬覦侄媳之罪。”
謝慎禮又道:“倘若能趁機當個閑人,種田栽花,也是不錯。”
謝慎禮:“值不值,我說了算。再者,我若是不認,將來你名聲怕是不好聽。”
一群人一擁而上,捂嘴、拽胳膊的,眨眼功夫就把他帶出包廂。
那位侯爺公子跳腳:“休想——唔!”
顧馨之茫然:“這荊家, 是怎麽知道我——你的事情的?”
謝慎禮:“不試試怎知呢?”
來回不過片刻, 快得顧馨之還未反應過來,屋裡已經恢復原樣。
顧馨之皺眉問他:“你被罷免了?為什麽?”她遲疑道, “跟我有關?”她可沒漏聽方才那人的說話。
顧馨之瞪他。
謝慎禮輕描淡寫:“不過是個由頭……早晚會有這麽一遭。”
眾人立馬站住, 戰戰兢兢地看著他。
謝慎禮回頭:“抱歉。”
顧馨之:“……什麽罪名?”
顧馨之信他鬼扯:“說說, 怎麽跟我扯上關系的?”
顧馨之:“……”她死魚眼,“我跟你那好侄兒和離了。”什麽侄媳?哪來的侄媳?
謝慎禮:“……他畢竟是我侄兒。將來我們成親,免不了遭人詬病,正好有人參我,我便認下了。”
顧馨之:“……你是說, 這位方夫人告的狀?她怎麽知道——”想起那天謝慎禮確實出現在金華寺, 她不敢置信, “就憑那片刻的見面,哪裡能看出來?”
意思是說,還有轉圜余地?
顧馨之:“……還是你得罪人太多。”
顧馨之:“那你說啊。”
謝慎禮想了想,索性將當年之事一一道來。
剛上戰場時,謝慎禮不過十八九歲,彼時,已是一名小將的顧元信見他力氣了得,特意將他帶在身邊,加以教導。
謝慎禮很快便嶄露頭角,成為顧元信的左臂右膀。
西北日常戰事不停。在某次戰事中,按照大將安排,顧元信帶人設伏,斬斷別人的右翼支援之路,謝慎禮也在其中。
這計策不知何時泄漏了出去,他們反遭敵軍埋伏。顧元信拚死帶他們重創敵軍,伏擊險勝。這一仗為主軍拖了時間,讓這場戰事獲得大捷,也因此有了後續的請封。
只是,顧元信也因此受了重傷,其中致命的一箭,是給謝慎禮擋的。回到營帳沒幾天,他便不治而亡……
謝慎禮說完,道:“顧大哥對我有恩,所以三年前我盡力為顧大哥請封,為你籌謀親事,為你們母女換來足夠過日子的田莊鋪子。”
顧馨之認真聽著。“但,”謝慎禮看著她,“僅此而已,倘若你繼續與宏毅——”他不甚舒服地皺了皺眉,“只要你們母女吃穿不愁,我是不會多管的。那幾年,不也是如此嗎?”
顧馨之一時無言。
“至於後續,我希望你再回謝家,不過是想著,謝宏毅我尚且盯不住,往後你嫁進別人內宅,我更是鞭長莫及。相比之下,謝宏毅反倒比較好拿捏。”想到什麽,他歎氣,“至於令堂,在下當時,確實是無能為力。”
顧馨之沉默。以許氏當年那個情況,不管怎麽安排,都沒什麽用。
她問:“倘若我當時不肯再回謝家,非要與旁人定親呢?”
謝慎禮知她意思,道:“無非就是利益交換,略麻煩些而已。”
顧馨之:……這就是大佬的思考方式嗎?
謝慎禮:“所以,你還有何疑問?”
顧馨之:“……什麽疑問?”
謝慎禮無奈,提醒道:“你我的親事。”
顧馨之:“……你真要娶我啊?”
謝慎禮:“有何問題?”
顧馨之反問:“你看我,我既不端莊文雅,也非殊色,還不是出身名門望族。區區和離之婦,你堂堂太傅,娶了不覺得虧嗎?”
謝慎禮:“在下鰥夫一名,年紀不小,如今還無官無職,將來前途未卜……顧姑娘可是嫌棄?”
倆人四目相對。
顧馨之彎起眉眼:“行了,我知道了。”
謝慎禮挑眉。
顧馨之卻不說知道什麽,抄起筷子,毫不客氣道:“這些點心看著不錯,要是好吃,我待會要打包一份回去。”
謝慎禮莞爾:“悉聽尊便。”
這一番下來,倆人仿佛都放松了許多。
顧馨之開始愁她的鋪子。
“你這事鬧得大不大啊?我這正準備開鋪子呢,你可別給我招惹什麽麻煩啊。”
謝慎禮想了想:“應該問題不大。”
顧馨之半信半疑:“是嗎?那我按部就班,準備開業?”
謝慎禮:“嗯。”
“嗯”他個大頭鬼!!
見完謝慎禮的第二天,在莊子裡研究新品的顧馨之迎來了柳霜華。
這人甚至不等車停穩,提著裙子就跳下來,衝到她面前,左右打量、嘖嘖有聲。
顧馨之:“你來幹什麽?不用帶小寶了?”
“天啊,這時候誰還管得了孩子?我得來看看,是哪家的狐狸精,勾得清心寡欲的謝太傅動凡心,寧願丟官、寧願頂著褻瀆侄媳的罵名,也要求娶。”
顧馨之:“……”
柳霜華繼續繞著她打量:“我真沒想到啊……你倆什麽時候看對眼的?陸大哥跟我說的時候,我都驚呆了好嘛!怪不得在金明池那會,謝大哥對你如此照顧!沒想到啊沒想到~”
顧馨之:“……所以,你是來瞻仰我的風采?”
柳霜華:“……”她噗嗤一聲,“可不得瞻仰一番,你現在,都不知道是多少閨閣少女的妒恨對象,要是你住京裡,家門口都得被踏破。”
顧馨之不信:“她們要來找我麻煩?”
“哪能啊,謝大哥都把事兒扛下來,在滿朝文武面前,說你是堅毅勇武、潔身自好的好姑娘,是他違背禮德看上你……誰敢找你麻煩,不怕謝大哥打擊報復嗎?”
顧馨之:“……”昨天謝慎禮輕描淡寫的,她以為真是小事……這事,竟是在滿朝文武面前被提及的嗎?“謝大人不是罷官了嗎?還怎麽打擊報復?難不成謝大人還會半路套麻袋揍人嗎?”
“噗——誰知道呢?”柳霜華笑得不行,半晌才緩過勁來,“這事太刺激了,嚇得我大老遠跑過來,要是請你到我府上,我家可就要不得安寧了。”
顧馨之:“……”
柳霜華還反過來叮囑她:“反正啊,你這段時日別往京裡去。”
顧馨之:“……我那鋪子後日開張。”
柳霜華震驚:“這麽巧?”她想了想,“要不,改期算了?”
顧馨之卻笑得咬牙切齒:“改什麽改?我不光要按期開張,我還要大張旗鼓地開張!!”
柳霜華:“?”
農歷四月二十八,黃道吉日,宜開張開業。
早市方歇,午市未開之時,路上行人三兩,。
當其時,鑼鼓聲陡然傳來,舞獅隊現身街尾。一路舞獅敲鑼,在街道上穿行。
還有數名半大小童跟在舞獅隊後,一邊拍掌一邊合著鑼鼓,唱著亂七八糟的歌謠——
“長福路,十二巷,布具一格喜開張。
太傅誇,百官唱,不拘一格做新裳。
東家姑娘,西家婦,上門看看顧家布。
孩兒衣衫,萬福帳,買布就送詩百張!”
路人驚奇。
“這是布坊開業?”
“聽著像,什麽布具一格?還頗有新意的。”
“以往都是酒樓開張舞龍舞獅,這布坊怎麽也玩這套?還沿街傳唱的,夠大手筆的。”
“太傅誇、百官唱……好大口氣!”
“怎麽買布送詩?這什麽亂七八糟的?”
舞獅隊幾乎繞了半座城,唱歌的小孩兒都換了兩批,方罷休。
耗資絕大,但效果卓絕。
顧馨之站在鋪子對面,看著鋪子人來人往的繁華模樣,笑得見牙不見眼,耳邊仿佛能聽到銀兩入袋之聲。
直到一行車馬停在鋪子前。
“這就是那顧家布鋪?”下的車來的幾位姑娘站在鋪子前。
“這也太小了吧?看著還不如我那書房大。”
“小小鋪子,也配唱太傅誇、百官唱?嘩眾取眾!”
“走,進去裡頭看看,若是名不副實,咱就砸了她的招牌!”
顧馨之挑眉。嘖,還真來了。
她轉頭吩咐:“水菱,去通知一下,大主顧們上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