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要是懂點事兒，往醜裡長，我省多少事兒！

  我轉學的事兒很順利。

  我成績好，楊複跟鎮上初中的教務處主任說可以出卷子給我做，用實力說話。

  當然，在看我做卷子的實力前，主任先看到了楊複送到家裡的兩條煙四隻雞的實力。

  雞是先前在村裡養的，很肥很精神；煙是中高檔的牌子。楊複把村裡的房和地長租給了別人，豬賣了，得了一筆錢，還沒焐熱，就花得差不多了。他管這叫前期投入。

  卷子做完，老師看完，我就過了。

  楊複卻不高興了，回去的路上跟我嘀咕，說鎮上的卷子我做了也是滿分，看來鎮初中也配不上我。

  但這一時半會兒去市裡太勉強了，他一番深思熟慮，叮囑我先勉為其難在這裡好好學，高中他肯定要把我弄市裡去，還不能去一般的市裡，他要去燕市，那裡的教育資源肯定是最好的。

  我讀書和他打工的事兒都安頓好了，他開始琢磨給他媽也弄個事兒乾。不指望他媽賺錢，別虧本就行，主要是防止他媽閑著心裡不舒服。

  他在筒子樓附近的菜市場裡租了個小門面，賣些拖鞋、毛線、睡衣褲之類，進貨方便，他跟建材小老板跑貨的時候順便捎帶了，小老板沒意見。他媽就每天坐店裡擺擺貨收收錢打打毛線，不累人。

  “隨便算算也不要算，想都別想，浪費時間。”他特別霸道地這麽說。

  “買也不在這兒買啊，你買個鎮上的房幹什麽？”楊複問。

  我暫且按以後也都是兩千三算，減去我們這四個月以來的月均開銷，每個月至少能余一千。

  鎮上的房子很便宜，我學校附近有個新樓盤，綜合條件算是鎮上很不錯的，快開盤了，已經掛出了廣告，一千二一平。

  我就是閑著沒事乾，隨便算算而已……

  “不結婚也要買房啊。”我不服氣地說。

  他忽的笑出了聲，摁了下我的頭，說：“你想得挺多啊！房都看上了？你要結婚了啊？”

  楊複看著紙上的數字，沒說話，微微地皺著眉頭。他想事情的時候總是這樣。

  我從售樓部外面路過的時候，隨便看了下櫥窗裡的模型，最小的兩室一廳是70個平方，總價就是84000，辦下貸款的話……

  “放心吧，你想買房，早晚給你買，但是不在這兒買，買大城市去，你以後要在大城市上班，知道嗎？”楊複說到“大”字的時候加重語氣。

  我不打擾他，想了想，拿起筆繼續算數。

  “哦……”

  我們搬到鎮裡的第四個月，差不多收支穩定下來了，夜裡，楊複搬來椅子坐在我旁邊，看著我在草稿本上算帳。

  我就把我剛想的簡單給他說了下。

  對了，還要裝修，要買新的家具和家電……

  我看著他：“算下買房的話，要存多久的錢。”

  “買什麽房？”他問。

  小老板還說，現在的形勢很好，未來的形勢更好，以後收入只有更多的，沒有比這少的。

  我說：“我就隨便算算。”

  “你在算什麽？”楊複問我。

  他機靈上進，那小老板喜歡他，給他漲了三百底工資，加上提成，這個月他拿到了兩千三。

  我點頭。

  要不是年紀實在對不上，我肯定要懷疑他才是我親爹。

  但是仔細想想，他對我這麽好，我不能這麽侮辱他。

  楊複滿意地摸了下我的腦袋，打量我一番，捏了捏我的胳膊，從錢包裡拿了三張百元鈔擱到我的語文書上。

  他說：“我不知道你們讀書要買些什麽，買錯了白費錢，你自己買吧，不夠就跟我說，別省，讀書重要，學歷越高，工資越高，還不累人，你得看遠點，別揀了芝麻丟了西瓜。還有，你別看你在這兒第一就松懈了，你不能跟比你差的人比。還有，飯多吃點，你看你這瘦了吧唧風吹就跑的樣兒……萬一病了，看病比吃飯貴多了。我從現在開始，每個月最少給你三百零花錢，不管你怎麽用，反正要給我用完。”

  我沒跟他客氣，點了點頭，收起了錢。

  他不放心地問：“你飯卡裡的錢夠用嗎？”
    “夠。”我說。

  楊複“考察”過我學校的食堂，按兩葷一素的價格標準估算我每月在校夥食費，月初給我錢去充飯卡，如果我說卡裡還有挺多錢，他就要狠狠地批評我。

  對他來說，吃飯很重要。他的觀念就是人生病大多都是因為吃得少、吃得不好。

  這可能是受他媽媽的影響。他媽媽吃得非常少，還挑食，身體一直很虛弱。

  我也挑食，也吃得不多，當然，比他媽媽還是好一點，但這一點對楊複來說沒意義，他總是為此發愁。

  他在台燈下又看了我一會兒，忽然問：“沒人欺負你吧？”

  “沒。”我說。

  除非偶爾因為工作的原因趕不及，否則他就天天不管晴天雨天什麽天都接送我。他一看就社會，別人當他是我親哥，沒事兒欺負我招惹他幹嘛？何況我每天都在低調地搞學習，又不搞事情。

  楊複沉吟片刻，說：“我指的不止是打你……沒人佔你便宜吧？你懂我的意思。”

  我懂，但確實沒有。

  他看著我搖頭，懷疑道：“真沒有？是不是你不知道啊？傻乎乎的，佔你便宜你也不知道。”

  “才不是。就是沒有。”我白他一眼。

  他露出點兒為難的神色，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就是……沒事兒拉你手一下，摸摸你手背啊，胳膊啊，臉啊。”

  他好像真的覺得我是個傻子，邊說邊拉我手、摸我手背胳膊和臉做示范，還說：“就是這樣，還有這樣……還有，故意跟你上廁所，盯著你脫褲子，哄你說男生都比鳥，非要給你看他的鳥，還跟你擱一塊比大小。”

  我：“……”

  他憂心忡忡：“不止同學，還有老師。哎，前段時間不說哪兒哪兒的老師，也是初中，就強奸班上學生嗎。所以，不管是誰，不管男女老少，對你這樣，都不行，你就得馬上跟我講。”

  我都要無語了：“好吧，有一個。”

  他馬上繃緊了臉，瞪著眼問：“誰？”

  這架勢，好像下一秒就要去把那人揪出來灌辣椒水。

  “楊複。”我說。

  “……”臉松開了。

  “他現在還拉著我手呢，剛還摸我。”我說。

  “噯！”

  他趕緊把我手一扔，他自己的手收回去在他的老頭兒背心上使勁兒搓了搓，嘖了一聲，說，“我是給你做示范。我能是流氓嗎？我流氓也不流氓你，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哎，你別岔開話題啊，跟你說正經的，別不當回事兒！吃虧的是你自個兒！”

  他說後面這兩句的時候，語氣變得特認真、嚴肅，甚至是凶。

  我也嘖了一聲：“沒有。有我還跟你在這開玩笑？我又不是傻子。”

  他哼哼：“你還不傻？你就是個傻子。”

  我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腳：“你才是傻子。莫名其妙。而且，我是男的。”

  “這年頭，變態多，男的也不安全。”楊複擰著眉頭，頗有幾分嫌棄地瞅我，“還是長成你這樣的……唉，我真就操心。你要是懂點事兒，往醜裡長，我省多少事兒！”

  我冷笑一聲：“我要是往醜裡長，你是要省很多事兒了，你肯定就乾脆不管我了。”

  他馬上否認：“瞎說。”

  我哼了一聲。

  他忙說：“你別擺這臉色不信……要不，你醜一個看看，你看我接不接著管你。好的賴的，我都撿著養這麽久了，現在扔了，那我前面都白虧了。”

  這話說得！“你說得跟要把我賣了似的！”我皺著眉頭又給他一個白眼。

  他馬上笑了起來，攬著我肩膀哄：“賣？那我可不賣，給我一千萬我都不賣，一個億都不賣，讓我當美國總統我都不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