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們這兩根曾經打滿死結糾纏的線,終於被一剪刀哢嚓剪斷了。
黎躍敏一直在嘗試聯系我, 想向我借錢。
他因為太廢物而沒受太多牽連,只在一開始被傳召問話、在酒店關押看守了倆月,後查明屁用沒有, 就把他放出來了。
可是連他們家的司機都因為涉案而一直被關押著。
網上為這奇聞嘖嘖嘲笑過一陣。
大家紛紛表示:本來以為邊帆要女兒生個私生子很荒謬, 現在想想還是邊妍當年非要嫁這麽個漂亮廢物更荒謬,這廢物甚至當年還腳踩兩條船。阿帆啊,溺愛不行啊。
原本那個圈子就看不起黎躍敏,現在邊家人都進去了,其他人對沾邊的人事物避之不及,唯恐惹上一身騷, 何況對象還是黎廢物, 更不搭理了。
邊家的財產如今都被凍結,房子查封, 黎躍敏的單位故意給他調到累崗。這崗平時是給沒背景、能乾肯乾的年輕人的。
黎躍敏養尊處優多年,在工作上一直劃水, 這乍一讓他真乾活兒,根本乾不來,成天拖後腿, 被本來就討厭背景人的新同事們嫌狗屎一樣嫌。
他哪受得了這些, 一氣之下辭職了。
然後, 就只能腆著臉向我借錢了。
我才不理他。
黎躍敏(自詡)是個體面人,找來我公司, 意思肯定是想撒潑鬧, 可終究拉不下老臉,只能每天期期艾艾地坐在樓下大廳, 等時機見我一面。
那些事鬧得沸沸揚揚, 前台和保安都知道他是黎總親爸, 一開始沒趕他,怕摻和家務事吃力不討好。
我早就知道,一直沒管,讓他自己去丟人吧。我很少去樓下大廳,每天早上開車進地下停車場,電梯直接上樓,食堂在中間樓層,傍晚下班電梯下停車場。
直到某天來了合作方客人,對方力邀我去她在隔壁大廈的餐廳吃飯,然後我們就在大廳遇上黎躍敏了。
我在黎躍敏充滿期待的眼神和眾目睽睽中平靜地叫來保安,把他請出去了。
保安明白了我的態度,後來我又因事下去大廳,再沒看到黎躍敏。
有心者把這事發上網,試圖抨擊我不孝。
笑死,根本就是在以卵擊石,現在的我在網絡輿論中處於不敗之地。
網友紛紛表示,只要我不濫殺無辜,那麽就算我殺掉黎躍敏這些罪有應得之徒都是可以原諒的。
好笑歸好笑,思想導向是不正確的。
我在新開設的微博帳號上特意發了一條,提醒大家不要把玩笑開過度,我不會違法犯紀,也希望大家在人生道路上都能遵規守紀,不利於社會道德秩序的話不要說。
熱評1:笑死,這是在嘲諷誰我不說。
網友回評:他是很認真說這話的,沒嘲諷誰,信我,別問我怎麽知道的,這是黎總今早側拍,五分鍾後刪[偷拍的我的照片.jpg]
熱評2:阿邊:尼桑!你早說啊尼桑!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呢尼桑!畢竟我全家都法外狂徒啊尼桑(除了廢物劈腿爹)!
熱評3:這不是被我那一天208萬、家族走私、海外房產存款巨額卻還跟八輩子沒見過錢似的逃稅的腦子有坑的黑心腸不孝子妒恨得要死要活又微調又仿妝的尼桑嗎,新開帳號都不說一聲?見外了哦[玫瑰]
熱評4:看來我們便便啊是真的涼了,都這麽久了還沒刪評,連控評的都沒有
網友1回評:還刪什麽刪,全家都進去了[允悲]
網友2回評:還刪什麽刪,他自己都進去了[允悲]
網友3回評:還刪什麽刪,司機都進去了[允悲]
網友4回評:還有個廢物爹在外面[允悲]
網友5回評:都說是廢物爹了[允悲]
網友6回評:是說那個連PPT都不會做的老廢物嗎[允悲]
網友7回評:其實,還有他讀幼兒園的同母異父的歐豆豆也在外面[允悲]
網友8回評:可是歐豆豆的爹也進去了[允悲]
網友9回評:歐豆豆才不幫他刪帖,不是他家傭人爆料說他討厭歐豆豆,是個偷偷給還沒滿周歲的歐豆豆喂白酒的蛇蠍美人嗎[允悲]
網友10回評:蛇蠍是蛇蠍,不要碰瓷美人,不要以為逃稅的同時可以逃過被揭露微調的命運[允悲]
網友11回評:雖然但是,稅最終也沒成功逃過[允悲]
網友12回評:我有一個問題,在裡面他要是臉崩了會給他找整容醫生搶救嗎,我是真的很好奇[允悲]
熱評5:lc是聖母吧,為什麽還沒找人打死廢物劈腿厚顏無恥爹,是因為沒錢嗎
不,是因為法律。我可不想步他們後塵。
趁著熱度這麽高,我讓公司旗下一個業績不行的百貨商場趕緊隨便搞個看得過去的活動然後發微博,我來轉發。
很好,盤活了。
流量時代。我悟了。
就在有心者試圖黑我蹭熱度、眼裡只有錢的時候,我轉發了第二條廣告,是一個關於扶助邊境貧困山村公益組織的,負責人是小馮理事,發起人是我。
熱評1:這又是在嘲諷啥哈哈哈哈
我就不明白了,怎麽我發個啥都覺得我在嘲諷啥。算了,隨他們便吧。
邊家大案還沒查完,關於邊西川逃稅案的結果倒是很快出來了。
他逃稅數額巨大並且佔應納稅額高達百分之五十,一審判了四年零六個月,處以罰金2.33億。
他不服一審判決,提出上訴;公訴方不服法庭認定數額,同時提出抗訴。
一個月後,二審公開宣判,經查,一審對邊西川逃稅數目統計不全面,其實其逃稅數額佔應納稅額百分之六十五,遂二審改判其五年零三個月,處以罰金3.22億。
邊西川表示服從審判,不上訴了。公訴方也沒抗訴了。
楊複在獄中表現積極、優秀,得到了九個月的減刑期,加上他時不時這病那病保外就醫,其實他實打實坐牢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不過他還是考了一堆證。
巧合的是,在他就快出獄的前一個星期,邊家案塵埃落定了。
邊帆涉重案繁多,罪無可恕,判了死刑立即執行,並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邊妍無期徒刑,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其他涉案人員均有其審判結果。
值得一提的是,邊西川雖然沒參與邊家搞事情的核心,但他知情並同意、配合邊家以他的名義進行一些犯罪活動,所以他的刑期又加了兩年。
然後他就破大防了,說他要檢舉要立功要減刑。
畢竟,目前來看,他不太可能通過腳踏實地的積極參與勞動改造來減刑。
他沒楊複那麽強的適應力,進去之後一天哭三頓,一頓三小時,完全不能接受天上地下的生活環境的顛覆,據說哭抑鬱了,但經檢查並沒到允許保外就醫的嚴重程度。
看來他身體底子挺不錯的。
也正常,他從小肯定吃了不少補品,不像我,那時候只能吃人參的平替白蘿卜。不過,燉鵝肉羊肉牛肉之後的白蘿卜浸滿了汁水,吃起來很香,人參就不一定了。
總之,邊西川拉了一堆本來安全著陸了的人下水。
算立功,立大功,減了兩年半。
但就以我個人(拋開對他的憎恨的客觀的)的看法,我覺得他還是別減了,多在裡面待待吧,可能會比他出來安全一些……
反正聽說好不容易搞到點錢跑去了國外的黎躍敏莫名其妙走在路上一個月內被套麻袋打了三頓。
當然,也不排除其中有我媽,我沒問她,我和她屬於連微信好友都沒加的程度。
能和我扯上一點點關系的是:邊西川把池鄭雲一起賣了。
池鄭雲當初見勢不對跑得飛快,後來邊家案宣判之後沒牽扯池家太多,池家叫他回來,他死活不回(可能是因為太了解邊西川了),只在國外三天兩頭地給我發他新買的城堡照片,催我過去和他過童話結局。
現在他東窗事發,還在沒事人一樣給我發。
我擔心警察有朝一日查過來以為我和他是同夥,本來不想理他,這會兒只能勸他:投案吧,法律會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楊複都坐完出來了,只要誠心悔過積極改造就會很快的。
他再沒給我發過東西。
可能是生氣了吧。
明明是他總叫我救贖他的。
至於楊複……楊複真的去燕郊承包幾畝地種了起來。
據燕姐說,他種的有機蔬菜味道挺好的,散養的跑地雞鴨鵝燉起來也香,經常招呼她和她老公去拿。
傅椎祁也被他叫去拿過。
他就是沒叫過我。可能是怕尷尬吧。
早就說了,我和他做不成朋友。
不過,這樣也好,不然確實挺尷尬的。
沒多久,楊複在那兒開了個農家樂,反正他挺自得其樂的,整天自己組裝這個組裝那個,全程直播。
一開始好多人罵他,反正他不看彈幕,埋頭乾他的活兒,偶爾想說話了就抬頭對著鏡頭自顧自地說兩句,然後接著乾自己的。
可他不在乎,有的是人在乎。譬如我司輿情公關小組負責人於靜,她感念楊總當年的知遇之恩,自掏腰包下水軍幫楊總出通告。漸漸地,罵的少了。
楊複的粉絲很快突破了一百萬。
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真的很會種菜養家禽和做手工,他甚至還會釀酒。
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帥,身材好,乾活兒的時候難免穿個赤膊衣服,那精壯的肌肉一露,彈幕紛紛表示渣男就渣男吧,反正又不是渣他們,趕緊擦邊吧。
我:?
在百萬粉絲的注視下,楊複沒擦邊,自顧自地把農家樂弄好了。但他沒打算對外營業,說是就招待些朋友在這裡玩兒。
也有意外的時候,有好幾次他正直播著,眼看著狀態就明顯不對了,他就直接掐斷了直播,下次再開播的時候解釋當時身體不舒服。
網友的力量是神通廣大的,也是不管會不會侵犯隱私的,很快就有人扒出來了楊複的體檢報告,還有人說他自從出獄後就一直定期去醫院各科室看診拿藥。
不知道他哪來錢去看病吃藥。
如果他因為沒錢而斷藥,哪天發病危害社會,就不好了。所以我讓行雲去看看他,問問需不需要財務上的人道支援。
“……哦。”行雲爽快地答應了。
“別說是我讓你去的,省得尷尬。”我說。
“……哦。”行雲依舊爽快地答應了。
行雲去了一趟,回來跟我說,楊複靠直播打賞和廣告植入就能過得挺滋潤的,遑論他還跟周燕、傅椎祁這些人另開了公司,雖然剛起步,但前景很不錯,現在已經是盈利狀態。
曾經成功過的人想東山再起比一般人容易太多。
只是因為他身份特殊,就一直低調,沒對外大張旗鼓地公布。
那我就徹底放心了。
就……這樣吧。
我們這兩根曾經打滿死結糾纏的線,終於被一剪刀哢嚓剪斷了。挺好的。
我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可是這樣太無聊了,我又不是工作狂的性格,就又報讀了個在職博士,可還是無聊,就發展起了愛好,比如:跳傘。
我很快就拿到了跳傘B證。
跳傘的感覺令我上癮。
當我從直升機艙門口躍下,會有短暫的失重感,不會直直掉落,氣流會對我產生“托起”的力道。
在傘打開前的那段時間裡,我好像真的是一隻鳥,可以飛翔。
一股發自內心的釋然感飛快地充盈我的身體,是那種不再和自己、和別人擰巴的徹底的放松和通透。
畢竟每次跳都不能保證自己能活著回去。
人在平時會有無數煩惱,而在生死關頭,只需要面對這一個問題,所以反而會輕松起來,快樂就變得非常簡單直接了。
當我連死亡也不害怕,就可以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什麽別的都不想,專心地、單純地俯瞰大地山川、河流建築。腦袋中仿佛是一片空白,又仿佛掠過了所知的全部古往今來、世間萬物。
Dylan——我的跳傘教練,邀請我去他家位於新西蘭庫克山附近的跳傘基地訓練和挑戰與他雙人跳傘,他說那裡的風景很美,山脈被白雪覆蓋,湖泊像藍寶石一般迷人。
Dylan雖然是我的教練,但其實他比我還小幾歲,又是娃娃臉,看起來虎頭虎腦的很有元氣活力。
但別看他整天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樣子,其實他是學霸,喻兼而曾經的大學同學。就是喻兼而把他介紹給我的。
最近公司沒什麽事,我就決定給自己放個假,跟Dylan去新西蘭。
Dylan原本是邀我直接住到他家去,但我不喜歡住別人家,總有種拘束感,就直接這麽跟他說了,他就改而幫我介紹了他家附近的一家民宿旅館,他朋友開的,房間不多,但乾淨漂亮,各種設施齊全,氣氛溫馨。
他許久沒回家,我又這麽大人了,不怕丟,因此,他陪著我到了民宿門口,就迫不及待地回家見媽媽去了。
靳哥天不怕地不怕,他恐坐飛機。之前飛了那麽久,他早就奄奄一息,這會兒進了民宿的前廳就往沙發上一歪,挺屍。
我去前台辦理入住手續,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靳哥?你怎麽也在這兒?”
我一怔,回過頭,看著從門口走進來的楊複。
我們四目相對,他愣了愣,問:“這麽巧?”
對啊,這麽巧。
這是自從醫院那回之後,我第一次和他面對面地說話,張了張嘴,半晌,輕聲問:“你怎麽也在這裡?”
“談生意,這邊羊多,跟他們進口。”楊複說。
“哦。”我說。
他的態度尋常而熱絡,好像我和他真的只是老熟人重逢。他樂呵地問:“你呢?”
我說:“度假。跳傘。”
“度假好,放松一下,勞逸結合。”他停了下,接著捧場,“跳傘也好,傘你都會跳,真牛逼,讓我跳,我只會跳樓,哈哈。”
我:“……”
還是不見面比較好。
雖然楊複已經很努力裝作自然了,終究還是尷尬的吧,他開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就你和靳哥啊?行雲沒來?”楊複繼續尬聊。
“他在上學,還沒放假。”我說。
“哦,對,我忘了。”他說,“對了,你要是覺得不方便,我就換個地兒,沒事兒,我隨便。我就過來談生意,談得差不多了,想著來都來了,順路逛逛。”
我本來是覺得挺尷尬,確實動了換旅館的念頭,但他主動這麽一提,我反而不好那麽做了,隻好說:“沒什麽不方便,不用太刻意。”
他看我幾秒,說:“哎,我還是換了吧,你難得出來玩兒一趟,別等下玩兒得不開心。”
有點做作。
我想了想,沒跟他繼續推拉,順話說:“行吧。”
他衝我笑笑,轉身拉著行李箱走了。
我回過身,繼續辦理入住。
開了個兩室的套房,我和靳哥進去,把各自的行李簡單拿出來擺放了一下,洗把臉,躺床上休息了會兒,Dylan打電話給我,說他家裡人熱情隆重地邀請我和靳哥過去吃晚飯,問我們願不願意。
這是人家的客氣,我沒和他扭捏,而且看靳哥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就說好。
這會兒天已經快黑了,我和靳哥在民宿前廳裡烤著壁爐裡劈啪作響的火等著Dylan,突然進門處的掛飾傳來歡迎的聲響,我轉頭看過去,與楊複四目相對。
他帽頂上、肩上都是厚厚的積雪,摘下口罩,臉都凍紅了。他撓了撓頭,悻悻然道:“車拋錨了。前不著村兒後不著店兒的……走回來最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