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吃軟飯的高材生
周澤遠被無緣無故瞪了一眼, 也很莫名,不過他和除了傅清蘅以外的舍友向來交集不多,便直接無視了對方,他走到自己的位置, 脫下外套, 然後從桌子底下拿了毛巾和臉盆, 以及一些其他的洗漱用品, 對傅清蘅道, “我先去洗?”
傅清蘅朝周澤遠的擺了擺手, 周澤遠就先去了。
傅清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皺著眉對梁浩軒道, “你今天怎麽突然回來了?”
剛剛還威脅著要打周澤遠一頓的梁浩軒在傅清蘅面前仿佛像是換了一個人,他向來自認自己是傅清蘅的頭號小弟,以傅清蘅馬首是瞻, 此時聽著老大貌似關心的話語,心裡的委屈頓時就藏不住了,他癟了癟嘴, 臉上露出一個要哭不哭的表情, 看得傅清蘅惡寒不已,連忙叫停, “說話就說話, 別扮醜!”
看著怪傷眼睛的。
梁浩軒……頓時更委屈了。
他好像對傅清蘅說一句:他不是在扮醜, 他是真的長得醜。
但是這話說出來, 未免也太傷自尊了。
於是梁浩軒聰明的選擇了沒聽到, 自顧自的朝傅清蘅倒起了苦水, “傅哥, 我被甩了。”
但凡換一個和梁浩軒說這話,他都急了,但是他面前的人是傅清蘅,就算借他八百個膽子,梁浩軒也不敢和傅清蘅發脾氣,但他是真的委屈,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類似抱怨的話,“傅哥,你怎麽能這麽說呢?”
周澤遠將手中的臉盆放下,走到陽台,一邊將毛巾掛在晾杆上,一邊問傅清蘅,“走了?”
看傅清蘅的眉毛瞬間揚起來,張嘴就要罵的樣子,梁浩軒趕緊將剩下的話說完,“我們分手了,那個房子現在被我前女友佔著,我只能回宿舍住了呀。”
傅清蘅若是知道他的心理活動,肯定會送給他一句,呵呵。
但梁浩軒那邊就更委屈了。
梁浩軒似乎也習慣了傅清蘅的無情,為了自己的自尊,他選擇無視傅清蘅明嘲暗諷的話,吭哧吭哧半天才緩和好心情,開始自己的傾訴,“雖然是這樣沒錯……”他似乎也認識到了自己的理虧,聲音明顯降了好幾個度,“但是我們在一起這麽久了,她說分就分,未免也表現的太無情了。”
梁浩軒下意識站起來,但走了幾步,又哭喪著臉轉過身,“可是……”
然後傅清蘅就被迫聽了十幾分鍾的苦水。
終於輪到他去懟別人了,剛剛的憋氣感一掃而空,臉色也好了很多。
不過傅清蘅在乎麽?他不在乎。
傅清蘅和他大眼瞪小眼,半響兒才從牙縫裡艱難擠出一句,“你的意思是說,你最近都要住在宿舍?”
傅清蘅這一頓輸出,徹底把梁浩軒罵懵了。
傅清蘅爽了。
梁浩軒在如此暴躁的傅清蘅面前就像個委曲求全的小媳婦,哭喪著臉,小聲道,“可是,我沒地方去了呀。”
梁浩軒安慰自己,他就是回宿舍住而已,傅哥從來不會在意這點小事兒的,肯定是傅哥本來心情就不好,他只是不湊巧趕上了而已,想到傅清蘅從一開始進門就臭著的臉,梁浩軒覺得自己找到了最合理的答案。
傅清蘅一臉“你哪來的這種自信”的眼神看著他。
不不不,肯定是他耳朵出了問題。
傅清蘅本來脫完外套,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開始玩手機,但梁浩軒的聲音實在是太吵了,而且他似乎就認定了傅清蘅一樣,一個勁兒說女方的無情。
但看著傅清蘅此時略顯猙獰的表情,梁浩軒隻敢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周澤遠對梁浩軒要回宿舍住這件事沒什麽反應,反而對傅清蘅偷偷躲在陽台抽煙這件事反應更大些,他盯著傅清蘅指間的煙身,道,“別抽了。”
傅清蘅現在也在談戀愛,他設身處地的想了下,頓時情緒就上來了,不過和梁浩軒一開始希望的傅清蘅和他同仇敵愾不太一樣,傅清蘅確實有火,但這火明顯是衝他來的。
年輕人似乎總喜歡開些生呀死呀的玩笑,似乎覺得這種事離自己太遠了。
不過現在也差不離了。
梁浩軒總感覺傅清蘅這句話聽上去,莫名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傅清蘅抬起拿煙的那隻手蹭了蹭眉頭,有些煩躁的說了句,“沒,他和女朋友分手了,最近打算回宿舍住。”
傅清蘅罵完,終於覺得一口鬱氣從自己的胸口裡吐出去,整個人都暢快不少。
等周澤遠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傅清蘅隻穿著件薄線衣站在陽台上抽煙,而一開始回來的梁浩軒則不知所蹤。
他罵完,瞅著梁浩軒一動不動的模樣,皺了皺眉,直接趕人道,“你愣著幹什麽,挨罵沒夠呀,趕緊走。”
傅清蘅見狀,只能深深的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他覺得自己現在需要冷靜一下,不然他怕自己把梁浩軒的狗頭打破。
傅清蘅還是第一次看周澤遠這個樣子,揚了揚眉,道,“你這是什麽表情?好像我現在已經得了肺癌一樣。”
大概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傷心, 梁浩軒將短短的一句話拉的賊長。但顯然傅清蘅的反應和他預料的不太一樣,聞言只是淡淡的道,“正常。”
傅清蘅有點不耐煩了,直接懟道,“可是什麽可是。”
他最近又沒有得罪傅哥,傅哥怎麽會這麽說話呢。
梁浩軒以為自己的哭訴會得到老大的同情,萬萬沒想到得到的是這樣一句話,一時之間所有的話都像是卡在了脖子的位置,上不上下不下,憋得他的臉都紅了。
梁浩軒敏銳的察覺到傅清蘅此時的情緒不是很好,不,或許應該說更糟糕了,所以雖然他很想訂正傅清蘅那句話裡的“最近”,但醞釀了半天也沒講出半個字。
傅清蘅將手機丟在桌子上,開始脫外套,聞言淡淡的道,“你想讓我怎麽說?你被甩不是很正常嘛,難道你覺得你不會被甩?”
梁浩軒一副被屎憋住的表情。
“你既然能乾出這種吃著碗裡的又惦記盆裡的不要臉的事情,就應該會想到自己有今天這個下場,你現在說不想分有什麽用,你要是珍惜那個女孩子,你就不會一邊和人談著戀愛,一邊對周潔大獻殷勤,既然做都做了,現在哭個什麽勁兒,要我說那個女生就是太溫柔了,分手算什麽,我要是她家裡人,我肯定找人把你打一頓。”
雖然沒說姓名,但是他們兩個人都知道周澤遠說的是誰。
提起這個,傅清蘅就一臉的不愉,顯然結果不是他想要的。
其實梁浩軒一直按時交宿舍費,回來住本就是無可厚非的一件事,
但周澤遠卻很不喜歡聽這種話,甚至聽到傅清蘅這麽說後,臉色猛地一變,口吻也變得嚴肅起來,“別胡說。”
傅清蘅本來是開個玩笑,但是看周澤遠反應這麽大,也愣了愣,還是周澤遠反應過來,描補說了句,“抽煙對身體不好。”
周澤遠垂下目光,看著樓底下的路燈,心想,傅清蘅上輩子的肺部確實出了些問題,幸虧發現的早,最後也治愈了,但想起對方生病的樣子,周澤遠總有些不是滋味。
這輩子傅清蘅還是少抽煙的好。
見周澤遠沉默的樣子,傅清蘅抖了抖煙身,煙灰下一秒便撲簌簌的往下掉,煙頭上的火星也明明滅滅,他轉過身,背靠著陽台的水泥牆,看著身前的周澤遠道,“對身體不好?這麽養生,也沒見你身體多好呀。”
說完,用含著深意的眼睛瞟了瞟周澤遠的下半身。
挑釁的意味不言而喻。
周澤遠意識到傅清蘅竟然在調戲自己,也不惱,只是低下頭,盯著故作灑脫的傅清蘅,直到把後者瞧得滿臉不自然,這才說道,“不是,是親著的感覺不好。”
兩人離得實在是太近了,周澤遠從嘴裡吐出的氣息擦過傅清蘅的耳垂,後者的耳背唰一下就紅了。
耳朵是傅清蘅的敏[gǎn]點。
傅清蘅下意識一縮,然後指間抽了半截兒的香煙就被周澤遠奪了過去。
等他反應過來,周澤遠已經將煙身在陽台的水泥台上撚碎了。
調戲不成反被調戲的人大概說得就是傅清蘅了。
看著那根煙死相淒慘的模樣,傅清蘅耳朵上的溫度慢慢降下來。
他看出來了,周澤遠是真的很不喜歡他抽煙。
傅清蘅其實沒有煙癮,只是偶爾煩起來會抽一兩根,對他來說,把煙戒了也不是不行。
但不知道為什麽,傅清蘅總感覺自己有點虧。
而且周澤遠說騷話的樣子實在是太熟練了,再聯想起想起晚上和周潔吃飯的時候,周澤遠臉上懷念的神色,傅清蘅隱隱約約感覺自己被綠了。
不過他和周澤遠剛在一起幾天,這麽形容貌似也不太準確,但傅清蘅總感覺周澤遠心裡藏著個人,想到這兒,剛剛的好心情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臉上也不由露出點不高興的神色,傅清蘅想發脾氣,然後就聽見周澤遠在他耳邊輕聲道,“以後找機會,讓你們見見面呀。”
周澤遠說這話的時候,手指也輕輕落在傅清蘅的臉上,兩人在夜光中對視。
等意識到周澤遠剛剛說了什麽,傅清蘅臉皮瞬間就燒了起來,趕緊推開身前的周澤遠,就要回屋。
周澤遠沒有阻止他,傅清蘅估計在外面待了有一會兒了,臉都是涼的。
周澤遠搓了搓手指,將窗台上的煙蒂撿起來,握在手裡,跟著走出了陽台。
他剛關上陽台的門,剛剛還不見影兒的梁浩軒就回來了。
看著梁浩軒狐疑的眼神,周澤遠選擇視而不見,將手裡的煙蒂扔進垃圾桶,然後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收拾東西。
梁浩軒對於這兩人一前一後的從陽台出來這件事,臉上有顯而易見的疑惑,似乎是不明白兩人這是什麽情況,不過相比之下,他現在更怕傅清蘅,看到對方時,臉上有明顯緊張的神色,顯然對剛剛的一頓罵還有些心裡陰影。
好在傅清蘅現在沒什麽心思搭理他。
梁浩軒這才悻悻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十分乖覺的洗漱上床。
之後的日子裡,只要傅清蘅在宿舍,梁浩軒就裝鵪鶉,裝不存在,但他在傅清蘅面前如此伏低做小,並不代表著他在周澤遠面前也跟著消停,相反梁浩軒將自己如今的遭遇全都怪在了周澤遠的身上。
沒錯,梁浩軒就是這麽想的。
如果在老大生日那天,周澤遠不故意和自己找茬兒,他就不至於說出那些讓女神生氣的話,後面為了哄女神消氣,梁浩軒又是請全班喝飲料,又是給女神送禮物。
他完全不覺得自己一個有女朋友的人,對其他女生做這些有什麽問題,在他的意識裡,女神和女友完全是兩個概念。
在他看來,女神是用來瞻仰的,就像天邊高懸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而女友就不同了,分了還有下一個。
周澤遠若是知道梁浩軒的想法,一定會建議201系統換個人改造,就衝後者這渾然天成的渣,周澤遠覺得自己上輩子只是吃個軟飯而已,和他相比完全不算什麽。
但可惜的是周澤遠不知道,不過他也看出梁浩軒這明顯找茬兒的行為了。
當看見自己的床鋪莫名其妙濕了後,周澤遠的臉就沉了下來。
好在周澤遠的書都收攏在在書架上,電腦也因為一些事情被他帶去了圖書館,這才幸免於難,不過還也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沒事,就比如現在,周澤遠的桌子濕了一大片,他前段時間打印出來的翻譯資料此時都被床板漏下來的水澆透了。
白紙上的油墨被水浸濕,此時已經暈染開來,紙張也站連在一起。
周澤遠檢查這些的時候,一直是面無表情的。
系統察覺到什麽,出來就看到了這災難性的一幕。
系統有些傻眼:【這誰乾的?也太過分了!】
還能是誰?宿舍裡除了他和傅清蘅,不就只有梁浩軒有鑰匙麽?孫炳光家裡的親戚走後,就一直住在家裡。
周澤遠脾氣好,不代表他沒有脾氣。
梁浩軒這次是真的惹到他了。
周澤遠可以容忍梁浩軒一些語言上的冒犯,畢竟那在他看來和犬吠無異,這種事情就算鬧到老師那裡,也只會得到一句“只是同齡人之間的口角衝突”的評語,所以周澤遠一般都會無視對方,但是這次梁浩軒往他床鋪上潑水的行為就不同了。
周澤遠抽出些紙擦拭桌子上的積水,但是不管怎麽擦,都擦不完,床鋪上的水已經徹底浸透了床板,此時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意識到這一點後,周澤遠就穿著鞋,踩著樓梯將濕透的被褥從床上扯了下來,他沒有將被褥扔在地上,而是堆在了床沿邊,懸空了一大塊。
做這些的時候,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看得一旁的系統201擔心極了,它還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周澤遠,雖然它出廠不久,但這麽天在人類社會耳濡目染,也明白“欺人太甚”這個詞的意思,知道一些人怒到極致反而沒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就像是周澤遠這樣。
平靜不過是暗流洶湧的保護色,下面的暗流與礁石擊打,風雨欲來。
系統看著周澤遠一點一點的收拾衛生,又做不了什麽,只能扇動翅膀,沉默的陪在周澤遠身邊。
也不知道梁浩軒往周澤遠床上潑了多少水,反正周澤遠收拾的時候,從桌子上就掃出許多,周澤遠拿過垃圾桶接著,沒一會兒桶底就聚集了一小灘汙水,散發著淡淡的臭味。
這明顯就是抹布水,估計還是梁浩軒當時不辭辛苦的從衛生間裡拎來的。
看來梁浩軒壓根就沒想給他留退路,用這水潑,就算周澤遠的被褥床單什麽的幹了,也沒辦法再蓋了。
周澤遠見狀,簡直要氣笑了。
每次他對人性失望的時候,對方都能暗戳戳的給他一個大驚喜。
濕掉的東西就算周澤遠舍不得扔,也不能要了,想到水房的拖把不知道拖過什麽地方,周澤遠就一陣陣的犯惡心,他將濕掉的資料丟進垃圾桶。
床沿邊的被褥已經被浸透了,此時還在不斷地往樓下滴水,沒一會兒宿舍的地板磚上就多了一小灘水。
周澤遠在椅子上坐下,看著地上的那一灘水,久久沒有動作。
好在趕在熄燈前,梁浩軒和傅清蘅終於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好久沒回宿舍的孫炳光。
這下人都湊齊了。
周澤遠抬眼朝梁浩軒看過去,傅清蘅注意到他臉色不好,視線又掃過他搭在床邊的被褥和地上的那一小灘水,還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傅清蘅的臉色也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並且第一時間鎖定了懷疑對象。
其實壓根不用傅清蘅懷疑,因為梁浩軒自己跳出來直接承認了。
梁浩軒似乎很滿意自己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將面沉如水的周澤遠看在眼裡,臉上是難以抑製的興奮和看好戲,連傅清蘅的面色變化都沒注意到,一心都是報復得逞的快意。
梁浩軒最近可憋屈壞了,一方面不知道哪裡得罪了老大,另一方面女神也對他愛答不理,他便將全部的不滿都發泄在周澤遠身上,但也不知道周澤遠最近怎麽了,以前他們隨便聊天都能露出一副被諷刺的屈辱表情的人,現在不管梁浩軒是明嘲還是暗諷,周澤遠都不接茬兒,搞的梁浩軒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現在可好了,梁浩軒看到周澤遠站起身,朝自己走來,也不害怕,反而有種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
不過等周澤遠站在他面前的時候,梁浩軒才驚覺原來這個書呆子竟然這麽高,比他高出兩個指節……emmm,好吧,準確的說是三個。
莫名的,梁浩軒就感覺自己的氣勢弱了下去。
他不禁覺得自己多慮了,一個只知道悶頭學習,常年泡在圖書館的書呆子有什麽可怕的?
但想歸想,梁浩軒的腳後跟還是微不可見的往後挪了挪。
似乎怕周澤遠察覺自己曇花一現的膽怯,梁浩軒又趕緊挺了挺胸脯,不過好在距離拉開後,他就感覺自己剛剛失去的氣勢又回來了。
周澤遠對梁浩軒的小動作不感興趣,只是發自內心的問了一句,“你這人是不是有病。”
周澤遠不是在罵人,他是真的有這個疑問。
他剛開始確實將梁浩軒狠狠的打一頓,事實上如果周澤遠剛回來的時候,梁浩軒也在場,周澤遠可能真的會將梁浩軒打的血肉模糊,保證他親媽來了都不認識,但等他冷靜下來後,這個稍顯血腥暴力的念頭就散了。
系統當即就舒了口氣,好在宿主沒衝動,但很快系統就發現自己這口氣還是松早了。
雖然周澤遠打消了自己暴力的念頭,但梁浩軒這邊可沒有。
他早就看周澤遠這個人模狗樣的東西不順眼很久了,一直憋著想教訓他一頓。
在梁浩軒看來,潑水算什麽,頂多是他送給周澤遠的開胃菜。
梁浩軒的目標是讓周澤遠受不了後從這個宿舍搬出去,如果周澤遠主動申請退學就更好了。
周澤遠自然沒錯過梁浩軒眼裡閃過的得意,他是真的找不出任何一個形容詞,適合形容眼前這個人,所以不得不發出最真摯的問候。
對於梁浩軒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周澤遠不是真的不在乎。
他又不是聖人,做不到那麽大度,只是覺得自己要是真和這麽一個明顯腦子不太正常的東西計較,有些不值得和浪費時間。
但是周澤遠忘記了,有些人你越是不搭理,對方就越來勁兒,也就有了今天的事情。
但這話在梁浩軒聽來就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了,他自覺被平日裡最看不起的人罵了,哪裡受得了這個氣,幾乎是立刻就拽住了周澤遠的領子,“你他麽說什麽?”
在梁浩軒的完美預想裡,周澤遠應該會被自己拽一個趔趄,緊接著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但尷尬的事情發生了,他竟然沒!拽!動!周澤遠。
梁浩軒不信邪,暗暗發力,但結果依舊感人。
梁浩軒覺得有點丟臉,他可沒忘記他此時身後還站著兩個人呢。
和梁浩軒同樣想法的,還有傅清蘅,不過後者擔心的對方卻是他剛確立關系不久的男朋友,在梁浩軒動手的那一瞬間,傅清蘅就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但很快他就意識到在兩個人的力氣較量中,周澤遠一點沒輸。
傅清蘅想起什麽,眼神複雜的看向周澤遠,而後者也沒有心思等梁浩軒重新建設心情,伸出手猛地一拂,梁浩軒拽著他領子的手就被迫松開了。
周澤遠深諳對付梁浩軒這種人,要不就一直忍著,直到對方覺得無趣後自行離開;要不就在一開始,將人徹底打怕了。
上輩子周澤遠選擇的就是前一種方法,但很可惜他並沒有得到好的結果。
周澤遠想著上輩子遭遇的那些屈辱,手上的力道就忘了收,直到他聽到傅清蘅驚呼“別打了”,這才回過神,而此時的梁浩軒已經連身體都站不直了。
周澤遠剛剛拽著梁浩軒,往鐵製衣櫃上砸了幾下。
四肢發達的北方漢子梁浩軒在周澤遠手中就像個玩具。
梁浩軒是繼傅清蘅之後,第二個感受到周澤遠的怪力的。
不過,他的情況遠遠趕不上傅清蘅的樂觀。
此時鐵製衣櫃上明顯已經凹進去了一塊,從這就可以看出周澤遠的力氣究竟恐怖到了什麽地步。
周澤遠松開手後,梁浩軒就不受控制的彎下了腰,蜷縮著蹲在地上,完全沒了剛才耀武揚威叫囂的勁兒。
周澤遠偏過頭看了眼傅清蘅,後者的臉色十分難看,但和他對視的眼睛裡卻難掩擔憂。
周澤遠頓了頓,往後退了一步。
傅清蘅剛剛明顯感覺到了周澤遠的失控,那個樣子的周澤遠在他看來好陌生,傅清蘅心裡也升起一抹不安。
梁浩軒從地上爬起來,揮拳想打回去,卻傅清蘅及時發現喝止,“夠了。”
梁浩軒面帶不甘的朝傅清蘅看去,傅清蘅繃著臉,神色同樣非常難看,他盯著梁浩軒,一字一句道,“我說,夠了,你聽到了麽?”
見傅清蘅真的生氣了,梁浩軒再不忿也不敢動手了,但狠話還是要放的,他指著周澤遠,惡狠狠的說了一句,“你有種,給我等著。”
周澤遠平靜的看著他,眼裡無波無瀾。
附近宿舍的人大概也察覺到什麽,跑過來敲了敲他們宿舍的門,傅清蘅打發旁邊看傻眼的孫炳光去應付,然後走到周澤遠和梁浩軒之間。
他先去看周澤遠,看到周澤遠身上臉上都不像是受傷的樣子,心底松了口氣,然後才轉過身,去看梁浩軒,相比看周澤遠時的仔細,他後面這一眼就相當敷衍了。
傅清蘅收回目光,雙手抵在周澤遠和梁浩軒身前,將兩人徹底分開,這才道,“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們兩個都不想鬧到老師那裡去吧。”
梁浩軒才不怕老師,但是傅清蘅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語氣尤其的重。梁浩軒不想惹怒傅清蘅,盡管心有不甘,但還是咬牙答應了下來。
見梁浩軒答應,傅清蘅又去看周澤遠。
周澤遠沒說話。
傅清蘅便直接跳過了這一環節,傅清蘅的聲音很嚴肅,對梁浩軒道,“這件事說到底是你有錯在先,別人不知道,我和孫炳光卻是清楚的,水是你借口回宿舍拿東西的時候潑的吧,你既然做出這種事情,就不要怨別人,況且嚴格意義上來講,還是你先動的手,周澤遠頂多算是自衛,拳頭都沒朝你揮一下,只是拽著你讓你撞了幾下櫃子而已。”
梁浩軒很想說他這不是被迫撞了幾下櫃子“而已”,他感覺自己後脊骨的骨頭都碎了,就算沒碎,他的背過幾天也肯定會烏青一片。
但看著傅哥明顯不愉的神色,梁浩軒沒敢吭聲。
就像是傅清蘅說的那樣,這件事確實是梁浩軒在回宿舍的時候偷偷乾的。不過他說回宿舍拿東西也不是借口,他是真的忘了東西,只是臨出門前看到對方的床鋪臨時起意想起這麽個主意。
梁浩軒還算警覺,知道乾壞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於是從宿舍裡探出頭左右看了看,大概因為當時才四點多鍾,走廊裡一個人都沒有。
這不就天時地利人和了麽?
梁浩軒關上門,從衛生間裡拎出平時用來涮墩布的水桶,裡面恰好有沒倒乾淨的汙水,但梁浩軒覺得這些實在是太少了,就著桶裡之前的水,又接了滿滿一桶,然後全部倒在了周澤遠的床上。
他們學校宿舍的床鋪是左右兩邊連著的,中間有供人行走的樓梯,這倒是方便了梁浩軒乾壞事,不然如果是需要爬上去的那種梯子,梁浩軒拎這麽沉的一桶水上去還挺費勁的。
做完這一切後,梁浩軒就將桶扔回衛生間,拍拍屁股去吃飯了。
回來後,就發生了剛剛的那一幕。
看兩邊人都不準備再鬧,傅清蘅一句話給今天的事情定了性。“都一個宿舍的,沒必要將矛盾上升到這個層面,梁浩軒,你先道個歉,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說話間,孫炳光也從外面回來了,他關上門將外面人好奇的視線阻隔在外,然後才慢慢靠近爭執區。
傅清蘅朝他偏了偏頭,後者會意,快步走到傅清蘅身邊,低聲道,“已經散了。”
傅清蘅點點頭,然後就朝梁浩軒抬了抬下巴,用命令的口吻道,“道歉。”
梁浩軒……
在傅清蘅的怒視下,梁浩軒終究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給周澤遠道了個歉,不過他的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好在在場的人也沒人在意他真不真誠。
傅清蘅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的,直接略過了周澤遠接受道歉的環節,傅清蘅掃過周澤遠濕淋淋的床鋪,對梁浩軒道,“晚上你就別住宿舍裡,作為補償,把床讓給周澤遠睡。”
看梁浩軒明顯不願意的模樣,傅清蘅罵道,“誰讓你吃飽了撐得把他床弄濕了呢,你不把床讓出來怎麽辦,總不能讓周澤遠今晚就睡在濕被子上吧?”
提起這個,傅清蘅也一肚子氣。
下午下課的時候,梁浩軒和孫炳光說要請他吃晚飯,傅清蘅想著周澤遠要去圖書館看書,自己閑著也是閑著,就同意了,就在三人即將走出校門口的時候,梁浩軒突然說自己忘記拿東西,要回宿舍一趟,傅清蘅想著他最近在宿舍住,也就沒多想。哪成想梁浩軒這一回去,竟然給他製造了這麽大一個“驚喜”?
想到這兒,傅清蘅不由再次狠狠瞪了梁浩軒一眼。
後者自知理虧,也就應了。
但沒想到一直站在旁邊不出聲的周澤遠竟然對這個安排提出了質疑,“我不睡他的床。”
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嫌棄的梁浩軒也瞬間炸了,“我他媽還不想讓你睡呢?誰知道你身上有沒有虱子之類的東西。”
梁浩軒說這話明顯就是摻雜了個人情緒了,諷刺周澤遠不乾淨。
受一些影視作品的影響,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裡,窮基本就和髒是劃等號的。
但事實恰恰相反,周澤遠是他們宿舍最愛乾淨的。
宿舍裡的衛生幾乎都靠周澤遠打掃,換垃圾袋,拖地,清理衛生間……他們宿舍完全沒有像其他宿舍那樣因為衛生分工不均造成分歧的現象,就因為周澤遠默默承包了這一切。
所以說,梁浩軒要用其他的攻擊周澤遠,可能還站得住腳,但是邋遢……
傅清蘅頓時有些一言難盡的看著梁浩軒,全宿舍衛生素養最差的人應該就是他本人吧,髒衣服隨便亂丟,用過的浴室永遠不知道把地板擦乾淨等等,傅清蘅都不知道梁浩軒的前女友是怎麽忍受和一頭豬生活在一起這麽長時間的,傅清蘅只和梁浩軒住了小半個月,現在就已經受不了了。
傅清蘅不知道因為衛生問題罵了他多少次,偏偏梁浩軒是個死皮賴臉的,回回都是應付了事,傅清蘅也就學會眼不見為淨了,好在對方今天在飯桌上說自己已經找到房子,馬上就會搬走了。
傅清蘅直接略過梁浩軒剛剛說的話,繼續發愁周澤遠今天晚上要在哪裡睡,他不是沒考慮過直接將周澤遠帶回家,但想到周澤遠有意保研,傅清蘅便直接略過了這個選項。
其實他今天之所以對周澤遠和梁浩軒打架這件事選擇冷處理,也是因為想保研的學生絕對不能被牽扯到打架事件中,就在傅清蘅考慮要不要將自己的床位讓出來的時候,一旁的孫炳光開口了。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周澤遠,然後又看了看傅清蘅,這才道,“要不讓周澤遠睡我那裡吧?”
傅清蘅對孫炳光的提議顯得很驚訝,道,“你不是說今天晚上住宿舍麽?你把床讓出來的話,你睡哪裡?”
孫炳光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一抹笑,回答道,“沒關系,我家離得近,晚上回去住也是一樣的,而且明天早上又沒課,正好可以睡個懶覺。”
傅清蘅點點頭,也覺得這個安排可以,他怕周澤遠再拒絕,便拍板將這件事定了下來,“好,就按你說的來吧。”
周澤遠也沒再說什麽,事實上打完梁浩軒後,他就施施然的站在旁邊,仿佛周邊的這一切都和他無關的模樣。
不過周澤遠也沒錯過孫炳光朝自己看過來的,帶著些討好的眼神,內心卻沒什麽波瀾。
就像他了解梁浩軒這種人似的,他也了解孫炳光這類人,相比前者的上躥下跳,後者身上擁有的是大多數人都無法避免的通病,自私和看菜下碟。
周澤遠從不覺得梁浩軒這種人可恨,他們叫囂的最厲害是沒錯,但是這世上真正難防的從來不是明晃晃砍過來的大刀,而是那些猝不及防的暗箭。
上輩子梁浩軒是欺負過他沒錯,但周澤遠清楚這其中也絕對少不了孫炳光的摻合。
梁浩軒就是孫炳光的刀,只是上輩子這兩人因為錢的事情鬧的不可開交,後面也沒再和好。
孫炳光的善意不是對周澤遠這個人的,而是被周澤遠打梁浩軒的場面鎮住了,又看傅清蘅一臉為難,順勢遞過來的橄欖枝。
這世上的人或許都是欺軟怕硬的,周澤遠的好脾氣、隱忍、退讓……在上輩子的梁浩軒和孫炳光看來一文不值,從不覺得那是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寬容,就是軟,是無能,所以他們瘋狂的欺負他,恨不得將人逼入絕境。但當周澤遠反抗的時候,他們才會驚覺原來周澤遠不是真的弱。
周澤遠就像了解自己一樣,了解他們,很清楚這些人的本性是怎麽樣的,上輩子他處處退讓,換來的是一次次得寸進尺,這輩子從一開始就沒忍反而換來了示好。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周澤遠幾乎就要笑出聲了。
真得是諷刺。
站了一會兒,孫炳光就準備走了,梁浩軒也有些坐不住,想跟著離開。
看傅清蘅瞅他,梁浩軒趕緊道,“我想去醫院看看。”
傅清蘅覺得他有些誇張,但也覺得兩人分開更好些,便也同意了,不過在梁浩軒出門前,傅清蘅想起什麽,喊住了他,指了指周澤遠那一床濕淋淋的被褥,讓梁浩軒處理了,並且還不忘補了一句,“賠周澤遠新的被褥錢。”
梁浩軒嘴裡小聲嘟囔著什麽,但見傅清蘅一直盯著他,隻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掏出手機。
周澤遠是不願意和他互掃的,傅清蘅便自動要求充當中間人。
梁浩軒本來隻想轉個二百敷衍了事,但傅清蘅哪能同意,指著地上的那一堆爛攤子,道,“你好意思?”
梁浩軒好意思,並且在他看來就周澤遠那一堆破爛二百都不值,但也不知道傅清蘅怎麽談的,硬生生讓梁浩軒轉了兩千過去。
轉完帳,傅清蘅還尤為不滿,覺得少了。
但梁浩軒真的沒錢了,他的錢都投進股市了,新租的房子還是他從牙縫裡省出來的,再被傅清蘅這一剝削,他現在是兜比臉都乾淨。
傅清蘅看梁浩軒實在榨不出錢來了,這才同意放他走。
梁浩軒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在宿舍裡待了,得到傅清蘅的首肯後,連忙跟著孫炳光一起離開,當然傅清蘅沒忘記讓他抱走周澤遠髒掉的被褥。
等他們離開,宿舍裡就只剩下他和周澤遠了。
周澤遠正忙著收拾殘局,床褥丟掉後,周澤遠的床是徹底空了下來,但周澤遠仍然覺得惡心,此時拿著抹布一點點擦拭光裸的床板。
周澤遠去衛生間清洗抹布的時候,傅清蘅就倚在衛生間門口看著他,突然開口道,“生氣了?”
周澤遠頓了頓,“沒有。”
傅清蘅不是很擅長解釋,但是還是覺得有些話要說清楚,“我剛剛不是幫著梁浩軒說話,就是怕萬一這件事鬧到學校裡會影響你保研。”
周澤遠手裡的動作停下,轉頭看著傅清蘅,說,“我知道。”
傅清蘅盯著周澤遠看了好一會兒,確定後者是真的沒生氣,心情輕松了不少,他舉起剛剛收款的手機頁面,給周澤遠展示,“諾,梁浩軒給你的賠償。”
手機收款碼頁面上,在打頭的數字2後面,明晃晃的跟著三個0。
傅清蘅眉飛色舞,“明天咱們去買新的。”
周澤遠看了眼,也笑著道,“確實不少。”
決定好了明天買東西的事情,就該聊聊周澤遠今天晚上住在哪裡的問題了,和傅清蘅一開始說的不同,周澤遠是不想睡在孫炳光床上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