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這次去M國再遇黎允之所造成的困擾遠沒有因為一張照片引出舊聞發酵產生的影響大。蕭蓴只在見面時情緒波動大了些， 回海城後熟悉而忙碌的工作讓她很快就把那天的事拋諸腦後，無暇多想。

  重新見面，蕭蓴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加確定， 她對黎允之已經徹底沒有了心動的感覺。過去她所喜歡的那張臉，那個氣質還有那種神情， 現在對她來說更像是遙遠的回憶：有印象但無興趣。

  黎允之那雙經常憂鬱的眼， 再也不是讓她無法自拔的旋渦， 甚至在遇上那種眼神時蕭蓴本能想閃避，覺得見了心煩。那天在醫院外，她已經在極力克制和忍耐。除了想維持基本禮儀， 也是不希望多年後的再次相見讓彼此過於尷尬。

  現在看來，她怎麽努力也抵不過天意。

  慕以安的來電裡有顯而易見的關心，蕭蓴既內疚也覺出些許暖意。這次爆料主要針對的是她，慕以安不過是被牽連的。換做其他任何現在和她交往的人， 都會得到相同的“待遇”。

  見蕭蓴不再說話， 慕以安有點不放心：“你……現在還好嗎？”

  “還行。”

  “那你家裡， 會有麻煩嗎？”

  合作久了， 慕以安已經習慣凡事先考慮蕭家人反應。這次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對資本市場影響或許不大， 但對蕭家的名聲來說，肯定有影響。

  蕭蓴扶額， 低低嗯了聲。

  慕以安有點急：“那……會對你有什麽影響？”

  “還沒談過， 但我會解釋清楚。”蕭蓴輕敲桌面， 猶豫了一陣， “以安， 你可能還得再承受一段時間這樣的壓力。”

  慕以安知道， 蕭蓴說的是網上那些捕風捉影的言論。

  “沒問題。”

  她答應得很乾脆， 就像早已準備完畢且隨時候命。從開始到現在，蕭蓴都沒有聽見慕以安的抱怨和氣憤。其實她是有理由可以埋怨幾句的，畢竟當初的合作協議隻說了在大家面前扮演情侶，並沒有說過要承受這些流言蜚語和惡意詆毀。

  “你早點休息，別再看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內容了。”蕭蓴暫時清除不掉這些東西，唯有讓慕以安先遠離。

  “那你呢？”

  蕭蓴此時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回大宅。

  家裡那一關是首先要過的。但她也不太擔心。只是一張照片而已，她可以解釋清楚。

  沒有就是沒有，她和黎允之根本就沒有所謂重燃愛火，再續前緣。

  甚至看到這樣的字眼時，她從心底生出一股抗拒和厭惡。

  “我先回趟家，晚點再說。”

  慕以安一聽她要回大宅，知道今晚肯定不好過。

  掛了電話以後，她關掉頁面不再看那些不停冒出來的新詞，但也沒有睡意。過了一陣，還是又重新打開軟件。

  熱搜當晚十點多開始就降了下來，雖然沒有全網清除，但比起最初階段的到處瘋傳明顯慢了很多。話題樓還在，言辭過激的一些發言已被刪除，其中關於慕以安的部分也已經消失大半。

  慕以安知道，應該是蕭蓴出手了。

  第二天一早，徐笙寧就給慕以安打了電話，少見的支吾著。

  慕以安揉著眼，帶著點起床氣催她：“寧寧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以安，你現在能不能出來？我們有話想和你說。”

  慕以安看了眼床頭的鬧鍾，才七點半。平時大家都很愛睡懶覺的，如非必要，誰願意早起啊？

  徐笙寧這語氣，慕以安不用問也知道叫她出去是為了什麽。

  “給我半小時洗漱。”

  本來還擔心慕以安不願見人，沒想到答應得這麽爽快，徐笙寧放心了些。

  “那我們在三元粥鋪等你。”

  徐笙寧她們昨晚就看到熱搜了，本想立刻給慕以安打電話，又覺得事情發生太突然，蕭蓴和慕以安肯定要先商量對策。於是等到今早才來找她，發生這麽大的事，不親自來看一眼，她們不太放心。

  慕以安一進來就看到三個人坐在那裡，個個一臉凝重。

  她笑著笑過去，照慣例點了份豬骨粥，又額外要了份碎油條，再配一杯冰豆漿。

  “你們看上去比我還鬱悶。”

  見她自己提起，其他三人也就沒什麽顧慮了。

  陸曉璐拉著慕以安的胳膊，左看右看，確定不是裝出來的輕松。

  “我們還擔心你會想不開呢。”

  宿也菲喝了口豆漿：“昨天熱搜鬧成那樣，你們怎麽解決的？”

  慕以安也不知道蕭蓴具體怎麽做，但她相信蕭蓴的能力。

  “她會處理的。”

  徐笙寧抬了抬眼，沒說話。

  宿也菲卻擰眉：“你就那麽相信她，完全讓她處理？”

  這時豬骨周和油條都送了過來，慕以安掰開筷子，準備開吃。

  昨晚情緒起伏大，她確實餓了。

  見她一臉淡定，對蕭蓴幾乎是完全信任，宿也菲不免更急了。

  雖然她愛磕CP，也覺得蕭蓴不錯，但現在涉及感情忠誠度的問題，她當然無條件站在慕以安這邊。

  “以安，她去M國的時候是怎麽跟你說的？有和你說過會去見……前任嗎？”宿也菲受昨晚帖子的影響，差點脫口而出說舊情人。

  慕以安搖頭：“她說去探望病重的老師。”

  照片背景的確是醫院，說去探病倒也不算虛假。

  “那她解釋過為什麽會和對方雨中漫步嗎？”

  慕以安剛要繼續搖頭，回味過來宿也菲如此急切的原因。她抬頭看了眼，發現她們眼裡都是對她的擔憂。
    她昨晚本來是想問的，雖然理由和宿也菲認為的不同。但聽到蕭蓴那疲倦低沉的聲音，慕以安哪裡忍心。

  她們不是真正的情侶，這個問題沒有必要第一時間向對方解釋，等事態明朗化後再慢慢說也可以的。

  可這些在朋友們面前都是不能說的，慕以安笑了笑，做出一副輕松的樣子：“我相信她。只是一張照片而已，說明不了什麽。”

  過去慕以安也是這樣，無條件相信顏青。結果呢？

  不止宿也菲，其他人的眉頭也都皺了起來，

  宿也菲重重歎了口氣，想說狠話又不忍心，但又忍不住提醒：“感情是要信任沒錯，但前提是對方值得！她要是真腳踏兩條船，就算條件再好你也趕緊斷了。”

  “菲菲，我會和她好好溝通的。”

  她始終是不急不慌，就像這事沒發生過一樣。徐笙寧看著她，幽幽道：“以安，這事不僅是忠誠的問題，還影響了你的名聲，你真就一點不在意？”

  慕以安怎麽會不在意呢？但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也不是蕭蓴主觀導致的，她要怪誰？

  就算要怪，也怪亂拍照又亂發的人，怪網上那些聽風就是雨喜歡自行腦補的人，怪那些言辭刻薄，把別人不幸當笑話隨意譏諷的人。

  可她怎麽能去怪蕭蓴？蕭蓴所承受的衝擊比她更大，不是麽？
  見她沉默，徐笙寧歎了口氣，其他話也不多說了。

  慕以安就是這樣的人。當她認準一個人，必定是全心全意，就算自己受傷，只要對方好她就會忍著。

  宿也菲還想說點什麽，被徐笙寧攔住。陸曉璐始終對蕭蓴有濾鏡，說不出難聽的話，只能默默旁聽。

  她心裡其實也不願意相信蕭蓴一邊和慕以安談著戀愛，一邊在M國和舊愛藕斷絲連，這和她印象中的蕭蓴完全不同。

  比起慕以安這邊是接受來自朋友的關心和提醒，蕭蓴回到大宅所面臨的則更像是嚴謹的詢問。

  她剛到家，江予心就迎了過去，關切又心疼：“怎麽鬧成這樣？”

  她是知道女兒被這段舊情傷得挺深的，平時怕蕭蓴難過，所以他們刻意不提。沒想到現在舊傷疤被全網圍觀，還頻繁往上面撒鹽。

  “媽，只是誤會。”

  “誤會？可是照片……”

  蕭蓴看了眼樓上：“我會解釋的。”

  江予心知她在看什麽，歎了口氣：“先去你爸那裡吧，他一直在等你。”

  蕭遠棠聽完蕭蓴的解釋後，稍微松了口氣，但臉上未見輕松。

  “爸爸相信你說的只是偶遇，但你還是得親自去向爺爺解釋一遍。”

  蕭蓴點頭：“我會的。”

  “記得把細節都說清楚，不要讓爺爺覺得你是在騙他。”

  蕭蓴聽出點不對來，問蕭遠棠：“爸，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問題？”

  “家裡其他人也都在盯著。”

  蕭遠棠沒有明說，但蕭蓴聽懂了。她必須解釋得滴水不漏，否則會有其他人幫她把留白部分補上。

  至於補成黑還是白，就由不得她了。

  去蕭萬庭書房前，蕭蓴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在對上爺爺審視目光的那一刻，她還是下意識感到緊張。

  “爺爺，對不起，讓你為我的事擔心了。”

  蕭萬庭目光犀利，語氣倒是還不錯。

  “坐下來，慢慢說。”

  蕭蓴腰背挺直，始終保持極度清醒的狀態，不敢出現一絲紕漏。

  “和黎允之的事，是個誤會吧？”

  蕭萬庭先這麽問，反而讓蕭蓴怔愣了下。

  她看著爺爺，試圖從他臉上找出這麽問的真實意圖。

  暫時無從判斷，蕭蓴點了點頭：“是誤會。我和她只是在醫院外碰巧遇到，說了幾句話。恰好下雨，她又帶了傘，才會被拍成那樣。”

  她去M國前就跟爺爺和爸爸說過此行目的，在醫院被拍到反倒合情合理。

  “你們還有聯絡？”

  “沒有。之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蕭蓴回答得很乾脆，對此她問心無愧。

  蕭萬庭深深打量了她一陣，眼角的皺紋漸深。

  他不再發問，蕭蓴的心卻漸漸提到了嗓子眼，這種無形的壓力有時比直白的言語更逼、仄。

  “這事，慕以安什麽態度？”

  蕭蓴沒想到爺爺會突然把話題轉移到慕以安身上，反應慢了些。

  “她……支持我。”

  蕭萬庭沉吟片刻：“過兩天，你把她帶回來吃頓飯。”

  自從蕭蓴生日宴後，她們已經有段時間沒回大宅吃飯了。大概是在生日宴上的表現獲得了長輩們的認可，蕭蓴覺得沒必要再演得那麽頻繁。

  發生這種事以後爺爺點名讓她來，十有八、九是想親自看看她的態度。

  蕭蓴生怕慕以安經不住考驗，又不能拒絕爺爺的要求，猶豫之間又聽爺爺問：“怎麽，她不願意？”

  看來爺爺不太相信蕭蓴剛才所說，他認為慕以安對這件事不可能沒有想法。

  蕭蓴和黎允之到底有沒有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眼裡，照片必須是誤會，也只能是誤會。

  蕭家丟不起這個臉，更不允許孫女在這種事上翻船。雖然慕以安的條件一般，但比起那個已經被判出局的黎允之，仍是優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