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五小隻跟在雲霧身後噠噠噠進了巷子，像一群嫩黃色的小雞崽子。在邪魅魍魎眼裡是可口嫩滑的。

  他們進入小巷瞬間，整個筒子樓似被蒙了一層透明的膜，和外界隔絕開。

  明亮晃眼的眼光灑落下來，竟有些混沌不清。

  有種光影之間的邊界線，似乎變得模糊了起來。

  白的地方不夠純粹，而黑的地方又有東西在內裡無聲攪動翻湧。

  同一時間，沈蘭蘭正從另一端進入巷子，突然心神沉悶了一下，她停下腳步抬頭看向上空。

  這裡的筒子樓全是老式的預製板混泥土結構，這麽多年過去，顯得格外老舊破爛。加上樓與樓之間離得及近，許多樓體常年照射不到陽光，讓鐵灰色的外牆看上去異常陰濕。

  帶著一種腐朽的暮氣。

  此時站在巷道裡抬頭看，總覺得兩邊的樓房像不可名狀之物，靜靜的站在那兒盯著巷道上的人。

  網友們哈哈大笑，紛紛表示非常懂。

  沈蘭蘭笑眯眯的擺手，“沒事就別看這些了。我們這一行有個順口溜，‘獨坐莫憑欄，閑時不逛廟，夜深莫獨行，遙遙敬鬼神’。”

  網友們紛紛衝他翻白眼，還有丟粑粑的，笑罵他【知道你是個老六不用再特意強調了！】

  “當當當！”耿新自配音效，“各位老鐵，這位就是我請的師父，大家一起跟我叫沈師父。”

  並忍不住懷念起從前上學的日子。

  網友們紛紛表示【好奇，想看。】

  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偷溜出來的，萬一被發現那可就糟了。所以她還得做點準備。

  直播間裡面刷過一排排【沈師父】

  他們也像沈蘭蘭一樣，偷偷溜出去玩過。S
  唯一的不同是，他們是偷溜去網吧遊戲廳。沈蘭蘭就不一樣了，這裡可是141啊！
  “現在你們知道我為什麽敢來141了吧？”耿新得意洋洋，“因為有蘭蘭師父替我保駕護航呀。”

  誰能想到今天在自家玄館裡遇見主動和她打招呼攀談的人，居然身上沾了不小的孽障呢。

  “蘭蘭。”

  沈蘭蘭從背包裡面拿出口罩，在大家面前晃了晃，笑嘻嘻的雙手合十，“各位哥哥姐姐，我今天就是跟著耿哥身後湊熱鬧的小跟班。耿哥也不用特意照顧我，給我鏡頭。你們懂哦？”

  就像在觀察從細小通道裡爬進來的弱小昆蟲。

  還有不少人驚訝沈蘭蘭的年紀。

  他眉飛色舞很是興奮，將鏡頭一轉，沈蘭蘭便出現在直播間裡。

  她覺得自己從進入小巷後，似乎就進入了一面單面凸鏡。

  “住口。”耿新表情誇張的衝直播間擠眉弄眼，一副站在大佬身邊小弟的架勢，“沈師父年紀是小了點，但是本事是真的大。”

  沈蘭蘭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來回幾次卻依舊能感覺到胸口有股鬱結的濁氣，在那兒盤旋糾纏。

  耿新一字一句的說完，直播間立刻全是【哇！】【驚！】等字眼。

  【就是，蘭蘭，別跟這個老六去141棟了，那裡很危險的。】

  【耿老六，這位沈師父看上去年紀好小啊，成年了嗎？】

  “其實我好奇141很久了，所以聽說耿哥要來，就主動說一起了。”沈蘭蘭拍拍背包，“來之前做了不少準備，甚至還找我師兄借了點東西。”

  沈蘭蘭抬頭，看見耿新拿著自拍杆站在前方，正熱情的衝她招手。

  說完一臉得意洋洋，“你們知道她師承哪裡嗎？”

  【蘭蘭師父是沈氏玄館的？！不得了不得了。……等等，蘭蘭師父也姓沈，莫非……】

  甚至給沈蘭蘭出主意，說等會兒要是遇見危險，直接把耿老六給丟出去就行了。不用管他直接跑。

  “大家好。”沈蘭蘭衝直播間擺擺手打招呼，點點頭說，“我年紀是不大，今年15。另外大家別叫我沈師父了，我爸才被人這樣叫，你們叫我蘭蘭就好了。”

  想到這兒沈蘭蘭心裡就忍不住埋怨。

  【是呀是呀。】

  沈蘭蘭立刻雙手合十，衝直播間拜托拜托，“這個……家裡最近管得比較嚴，我是說去同學家做作業，這才順利出來的。所以……”

  “沈氏玄館。”

  【耿老六！人家蘭蘭才15，你就領著人家往141棟闖。你可真是個老六啊你。】

  壓迫感從上壓下來，讓人感到呼吸困難。

  冷冷的看著，直到失去注視的興趣，隨手摁死。

  【真的好小。】

  耿新舉著自拍杆，兩人繼續前往141棟。

  害得她也被攔著不許出門。

  空間有股怪異的扭曲感，總覺得巷子兩端的樓體在逐漸傾斜，朝著巷道擠壓過來。

  就連蘭蘭也立刻變成了“蘭蘭師父”。

  【好的蘭蘭小師父。】

  等沈蘭蘭快步走過去時，更好聽見耿新對他直播間的粉絲說，“老鐵們，我今天為了來探141棟，還專程請了一位師父。”

  【這個我知道！】網友興奮的在彈幕區充當翻譯，【大概是說一個人不要靠著欄杆坐，出了危險沒人救，如果無所求就不要去廟裡閑逛，大晚上少一個人走夜路，對於天地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得有敬畏心，可敬畏歸敬畏，就不要隨便靠近了。蘭蘭師父我說對嗎？】

  “對。”沈蘭蘭點頭。

  耿新湊過來叉腰，“這位老鐵你說！你在外面是不是還有其他狗？！快說你最喜歡我這個視頻博主！”

  惹得彈幕間一陣哈哈笑。

  和直播間互動，氣氛也帶起來後，耿新和沈蘭蘭的注意力就大多集中在分辨地圖導航上。

  這裡的巷道每走一小段便會出現一個新的十字路或三岔路，再走一段又有。

  二十幾年前這片區域修了不少廠房。

  那時各家廠裡的效益都非常好，來這兒上班的人越來越多。

  為了方便廠裡職工，廠裡便修建了筒子樓。時間久了職工便越來越多，許多人還組建了家庭。一個人變三個人，甚至將父母也接過來一起住。

  這附近的筒子樓便隨著人越多，也跟著越建越多。

  每三棟樓組成一個“口”字三面，再在下方修一道圍牆便是出入大門了。

  就這樣以同樣的方式前後修建了二十幾棟。

  那時建築規劃沒有現在這麽合理，又為了能多修幾棟筒子樓，所以巷道都窄窄的。從上俯瞰，會覺得筒子樓附近的巷道猶如迷宮。

  是即便是住在這兒的人，晚上在巷道走都會迷路的程度。

  加上這麽多年過去，有些人將常年沒人走的巷道偷偷砌牆封掉，然後開個小門，將巷道變成自己家小院也不是沒有。

  久而久之更像個迷宮。

  偏141棟是最先修建好的一棟，隨著筒子樓越來越多，它的位置便在最中間。

  現在想要進入141，得先通過迷宮一樣的巷道。

  轉得耿新頭髮暈。此刻他們便站在十字路口上，身後是來時的路，直行的巷道被人為砌牆封死。只有左右兩條路可選。

  “哇……我以前聽人說進來很容易迷路，還以為對方誇大其詞呢，現在我相信了。是百分百還原的真相啊！”

  耿新苦哈哈的模樣，逗得網友們哈哈大笑。

  “我都這樣慘了你們居然還笑，太沒有心了。”耿新歎氣，覺得自己是個可憐的視頻博主。扭頭見沈蘭蘭手上拿著羅盤，時不時抬頭看看左右，又低頭盯著羅盤。

  一臉嚴肅的模樣讓耿新也有些小緊張，趕緊跟著看看左右後湊近沈蘭蘭，小聲問，“蘭蘭，有什麽問題嗎？”

  沈蘭蘭沒回答，盯著羅盤上動得遲疑的頂針半響，這才看向耿新，“這裡的磁場有些奇怪。不穩定。”

  耿新還沒反應，反倒是網友們齊齊打了個寒顫。

  【實不相瞞，其實我剛看完《她他》的加更版，心裡特別害怕，所以看見老六開直播，打算來傻樂一陣換換心情的。誰知道這老六這麽狗，居然開的是玄學類直播啊！】

  就算看不見對方，單憑語氣也能感受到網友正在屏幕前一臉抓狂。

  她一開口，立刻引起不少網友的附和。排著隊的發著【俺也一樣】。

  看得耿新遲疑開口，“怎麽？咬金哥哥去參加戀綜了？”

  【什麽鬼啦！】網友笑罵，【你沒看《她他》的加更版嗎？】

  耿新搖搖頭，“第三期的看了些，說實話雲霧本人更好看哦。”

  他笑嘻嘻的豎起大拇指，炫耀自己見過雲霧本人。

  之前在機場偶遇雲霧、薄翹，開直播的便是他。

  不過那個時候他還是個雲霧路人黑粉，自從見到本人後就開始誇雲霧其實還挺好看的。

  被不少網友罵他不僅是個老六，居然還是個容易被顏值迷惑的狗東西。

  簡直又六又狗，也是沒誰了。

  耿新攤手，一點不反對。反正他從現在開始就是雲霧的顏粉了。時不時的就會在直播間讚一句雲霧的顏值。

  不過每次誇獎雲霧時，都會被直播間雲霧黑粉罵。

  好在他臉皮厚，倒也無所謂。

  只是今天有沈蘭蘭，小姑娘才十六歲，估計還沒怎麽被網絡傷害過。所以耿新誇完立刻微轉自拍杆，不讓沈蘭蘭看見彈幕區的汙言穢語。

  甚至還衝直播間擠眉弄眼沒個正形，“我知道自己又要被雲霧的黑粉罵了，來，趁著我轉了鏡頭蘭蘭看不見彈幕，你們罵快點，就罵三分鍾吧，別讓蘭蘭看見。”

  他一臉“來吧！我做好準備了！”的模樣，特別油嘴滑舌。

  落在黑粉眼裡更是油膩翻倍。

  結果……

  【啊其實，我一直都覺得雲老師顏值很高的。】

  “？”耿新。

  【對，以前是我不懂事，希望雲老師大人有大量，會原諒我從前的幼稚無腦黑。以後我一定不會人雲亦雲了！】

  “？？”耿新。

  “……不是。你們是本人嗎？你們誰啊？”被罵了許多次，耿新早就記得那些ID號了。尤其是剛剛道歉認錯的，那可是雲霧的資深黑粉啊！
  “我要報警了。”耿新眯眼盯著彈幕，一臉嚴肅，“今天是雲霧的黑粉集體丟號嗎？”

  【……。】雲霧的黑粉們。

  【哈哈哈哈哈】知道為什麽的網友們，【老六啊，我們都不知道說你什麽好了。為了來141棟，你真是錯過了今天大瓜啊！】

  【對對對，而且現在加更版已下架，動圖什麽的也全沒了。你出來了也看不到了哈哈哈哈】網友大聲嘲笑耿新。

  這下不僅是耿新，就連沈蘭蘭都好奇了。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這……算了，心裡毛毛的不是很想說。】網友想了想，【總之你只要知道，現在你吹雲霧的顏值，不會像從前那樣挨罵就行了。其他的等你從141出來自己去了解吧。】

  雲霧黑粉們默默點頭，【對！總之你吹！你大膽的吹！我們不僅不罵你而且還會大聲附和！從現在開始雲老師就是YYDS！】

  “……我不懂你們。”耿新呆滯喃喃。

  【好了好了，快問蘭蘭，磁場有問題是怎麽回事，嚴不嚴重啊？】網友們催促。S
  差點被網友帶偏忘記正事。

  耿新回神看向沈蘭蘭。

  “這裡比較陰，羅盤會有異動是正常的。就是……這個異動比我想象中小很多。”

  141不是很凶嗎？連她爸，以及師兄師姐都不止一次反覆叮囑她，不可以貿貿然來這裡。

  可現在……就這？
  沈蘭蘭疑惑的皺了皺鼻子。

  倒是耿新高興了，拍拍胸口大大的松口氣，“意思就是這141只是凶名在外，但實際上內裡有點虛？那我就放心多了。老鐵們！看樣子我這個老六運氣依舊不錯啊！哈哈哈。”

  耿新笑得相當猖狂，惹得網友紛紛吐槽。讓他別高興得太早。

  【你們還沒到141呢，萬一凶的都在裡面了呢。】網友見不得耿新這狗樣，故意刺激他。

  【對啊，萬一凶的在後面呢？不過你放心老六，到時候我們會提醒你背後有東西，叫你千萬別回頭的。】嘿嘿嘿，嚇死你這狗東西。

  “嘿！一群壞壞。我是會輕易上你們當的人嗎？”耿新翹著蘭花指，衝直播間嗲聲嗲氣。

  惹得網友們雞皮疙瘩直掉，大叫你不要過來啊！

  氣氛輕松到連沈蘭蘭都忍不住捂嘴笑。

  耿新揮揮手，“好了好了，不和你們鬧了，我們得抓緊時間，這都快2點了。走吧蘭蘭。”

  “好。”沈蘭蘭點點頭。

  “讓我來看看接下來該怎麽走。”耿新拿著地圖導航，左右看了看。

  耿新念念有詞分辨位置的時候，沈蘭蘭又盯著羅盤看了一會兒，確定頂針沒有再奇怪的左右緩緩搖擺後，這才抬頭打量四周。

  巷道原本就窄，現在又堵死一面，視覺上更覺逼仄，壓得人心裡墜墜的不舒服。

  偏已經這麽窄了，右手邊居然還貼牆立了根天線杆。緊緊的貼著牆，導致牆體和電線杆之間的縫隙小到只有四、五厘米，沈蘭蘭還好奇的伸手比劃了一下。

  確定只有四、五厘米後，抬頭看著光禿禿的電線杆，再次對這裡亂七八糟的規劃緩緩搖頭。

  就算沒有141棟的凶名，估計住在這裡的人也會想辦法往外搬吧？
  出入太不方便了。

  所以現在這片筒子樓，住家最多的只有最外圍，臨近街道那一圈。越往裡走越沒人。

  尤其是141棟臨近，別說住戶了，連流浪漢都不願在這兒住。

  也因此他兩現在站的地方，周圍一點人氣都沒。安靜得讓人心裡莫名發慌。

  沈蘭蘭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絞盡腦汁剛有個閃念出現，還沒抓住，就被耿新突然一聲“我知道怎麽走了”打斷。J'SG
  快得像一閃而過的車尾燈。

  “哎，也不知道是誰乾的。”耿新指著前面的牆說，“要是這條巷道沒封，我們就能直接從這條路走到141，現在得繞一節了。”

  沈蘭蘭皺眉，“那確實挺麻煩的。真是的，封的時候就沒人說嗎？”

  耿新聳聳肩，他仔細看了看牆體說，“感覺封的時間還不斷，看這牆壁上的痕跡，還有水泥的情況，怎麽也有七八年。”

  “還好現在城市規劃不會出現這種情況。”耿新衝沈蘭蘭說，“走吧，我們從這兒繞過去。”

  沈蘭蘭點點頭，跟上耿新，“感覺有地圖導航也不太管用，因為有些通道被人為封住了。”

  “先走吧，要是再遇見巷子被封，只能再繞路。”耿新開玩笑，“我們總不能在這裡面迷路吧。”

  兩人邊說話邊往前走，剛要轉過拐角時，他兩剛待過的十字路口處，輕微的扭曲變形了一下。

  混沌的光落在電線杆上，在背陰和牆體的縫隙處，形成一條細長的深色陰影。

  如果這時沈蘭蘭回頭看，會驚覺剛才自己站在電線杆面前時，根本沒看見陰影。

  但現在，那條陰影卻越發濃厚渾濁，顏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當陰影深如濃墨時，細長的陰影肉眼可見的扭曲起來。

  它伸直拉長，又慢慢回縮，順著電線杆一路往下，最後在距離地面一米處停了下來。

  一點黑影從電線杆後探出，伴隨著窸窸窣窣的鬼聲。

  或尖叫，或慘嚎，或低聲嗚咽，十幾道摻雜在一起，竟讓人一時之間分不清它們在叫些什麽。

  直到被吵得頭昏腦漲，才依稀從各種聲音中辨別出一些零星的字眼。

  【……嘻嘻嘻……玩……玩……一起玩。】

  【八、九……十二、十三……十三……還少一個。少一個。】

  呢喃的念叨從不知名的地方傳來。慢慢的，黑色的鬼氣從電線杆後彌漫出來。

  在空中張牙舞爪，四處觸探。

  骨頭掰動的“哢噠”聲，還有粘稠滑膩的聲音同時在電線杆後響起。

  露在電線杆外的鬼氣搖曳著逐漸合攏回收。

  電線杆後的怪聲也慢慢變小，最後消失不見。

  憑空出現的陰冷也逐漸消失，周圍恢復原本的安靜，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幾息後，一隻白皙嬌嫩的小手從電線杆後伸了出來。

  它抱著電線杆，微微探出頭。稚嫩乖巧的看著空無一人的巷道，眨了眨眼。

  【……嘻嘻嘻……】
    【十三……十三……還少一個，少一個。】

  它可愛的拍著手，笑嘻嘻的在原地憑空消失。

  一陣陰風貼著地面迅速循著沈蘭蘭兩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少一個、少一個。】
——
  “就是這兒了。”耿新扒拉在拐角牆壁處，盯著不遠處的鐵門艱難的吞咽了口口水。

  鐵門上焊了塊鐵皮門牌，用紅油漆規規整整的寫著141棟。

  只是多年風吹雨淋，紅漆已掉得只剩輪廓。曾經亮閃閃的鐵皮門牌也早就鏽跡斑斑。

  不知道是不是耿新的心理作用，他總覺得四周溫度在漸漸變低。尤其是背脊，時不時的汗毛聳立，跟過靜電似的。

  “蘭蘭，你有沒有覺得冷？”耿新小聲問沈蘭蘭。

  沈蘭蘭還沒回答，直播間的網友倒是立刻發了一連串的【？】

  【耿老六！你不要嚇我們！】

  【對啊！平時就算了，可今天我們非常膽小的！】

  網友們罵罵咧咧。

  耿新委屈，小聲嘟囔，“我是真覺得有點兒冷嘛。”

  將鏡頭湊近自己胳膊，招呼直播間的網友，“看看看看！我這汗毛一直在豎。”

  【啊啊啊住口！不許說了！】

  耿新摸摸鼻子，重新將自拍杆舉高。

  這屆網友不行。自己害怕還老吼他。

  耿新剛要吐槽他們兩句，還沒開口便被彈幕吸引注意力。

  【老、老六，你們背後有東西……】

  【救命啊！！！剛剛是什麽東西一晃而過？！】

  【不、不會是鬼吧？我好害怕！】

  耿新害怕了一下，但立刻想到什麽拖長音“哦~”了一聲，伸手指著直播間，衝網友指指點點，“你們還真來這一招啊？真是的，太壞了，你們這一屆也太壞了。”

  耿新歎氣搖頭，一副“我已經知道你們要幹嘛了”的模樣，“還真在這兒等著我，想嚇唬到我呢？”

  【不是啊！！是真的有東西啊老六！】網友急死了。

  【但是沒看清，很小一團晃了過去，是小孩嗎？你們看清沒有？】

  【不知道，鏡頭剛才就帶了一下，我也沒看清。】

  【嗚嗚嗚我不敢看了！嗚嗚嗚媽媽……】

  彈幕七嘴八舌，有和耿新說話的，但更多是在表示害怕。

  弄得嬉皮笑臉的耿新也開始繃不住臉上的笑，驚怕的盯著彈幕，“……不是，各位大哥，你們這次玩得有點太好了。……那什麽，我認輸還不行嗎？別逗我了。你們隔著屏幕，我和蘭蘭可是真人站在141呢。”

  耿新盯著直播間乾笑，突然覺得背後有股異樣，讓他想回頭看可又不敢。

  偏偏網友只顧著【啊啊啊】，就連沈蘭蘭都被他們的恐怖情緒傳染，跟著疑神疑鬼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幼小稚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嚇得兩人齊齊僵在那兒。

  “叔叔，你們是迷路了嗎？為什麽在這裡？”

  小、小孩子？

  耿新和沈蘭蘭互看一眼，哢哢哢的扭頭。

  只見一個五六歲大的可愛小女孩，正吃力的抱著一個小熊玩具，眨巴著眼看著他兩。

  見耿新和沈蘭蘭看著自己，又一臉嚴肅的小小擺手，“不可以來這裡哦，奶奶說沒事來這裡是會被熊外婆抓走得的。”

  真的只是小孩子？
  耿新已經提到喉嚨眼的心臟，在看見小女孩身後的影子後，這才稍稍松口氣。

  沈蘭蘭更謹慎些，她除了看小女孩的影子，還偷偷看了眼羅盤。

  嗯，羅盤頂針沒動靜，人也有影子。沒問題。

  網友們也紛紛發著彈幕說松口氣。

  “啊？這裡這麽危險啊？那小妹妹你為什麽要來這裡呀？”耿新蹲下來，輕聲細語的和她說話。

  實在是這個小女孩長得太可愛了。

  就連不少網友都已經大呼著好可愛，然後改口寶寶，嚷嚷著要和寶寶貼貼。

  小女孩驕傲的將小熊一遞，大聲說，“因為我不是沒事來這裡的，我是有事來的。如果熊外婆要抓我，我就可以告訴她我的事呀，而且我帶了小熊，小熊會替我求情的。”

  【哎呀她好可愛呀。我的心都要化了。】網友捧著臉扭來扭去。

  “哇……那你的小熊很厲害哦。”耿新誇獎她，“可惜我沒有小熊，萬一熊外婆出來要抓我，那我們就慘了。”

  小女孩睜大眼，看看耿新又看看沈蘭蘭，“叔叔和姐姐來這裡沒有事嗎？”

  “沒有也……”耿新搖頭。

  “那……沒關系！如果狼外婆出來，你們就說在和我玩捉迷藏好了。這樣它就不會抓走你們了。”小女孩看著耿新和沈蘭蘭。

  一臉天真，“好不好呀叔叔姐姐？”

  沈蘭蘭皺了下眉，一個模糊的閃念一閃而過。

  還沒抓住就聽耿新點了點頭，配合小女孩應聲，“好呀。”

  小女孩高興得拍手蹦躂，“太好了太好了，叔叔這下不會被狼外婆抓走了！那……”

  “姐姐你呢？”小女孩衝沈蘭蘭甜甜笑，“姐姐也說和我玩捉迷藏好不好呀？”

  沈蘭蘭沒覺出問題，笑著點點頭，“好啊。”

  “嗯嗯！這下就好了。”小女孩笑眯了眼，用力點頭。

  她甜甜的笑著慢慢張嘴，“那……我們接下來就開始……”

  陰風貼著地面無聲的從兩人身後靠近。

  在距離兩人一步遠時，沈蘭蘭握在手裡的羅盤頂針瞬間瘋狂旋轉。

  在小女孩即將說出最後三字，羅盤頂針剛要抖動預警，又幾個屬於小孩子的聲音從拐角處傳來。

  “啊！有人！有人！”五小隻原地蹦躂著，像五隻開心的小雞崽子。

  嘰嘰喳喳的衝拐角處的巷道招手，“小雲姐姐小雲姐姐！這裡有人！”

  說完不等他們口中的小雲姐姐走近，五小隻已經朝耿新他們噠噠噠跑來。

  跑近後軟軟的打招呼，然後一臉認真的問，“你們也是來參加倩倩的生日的嗎？”

  “啊？倩倩是誰？”耿新和沈蘭蘭一臉疑惑。

  今天141棟是小豆丁組隊團建嗎？

  話被突然打斷，就一直抱著小熊，將臉半藏在毛茸茸玩具後的小女孩，這時突然驚喜的“呀！”了一聲，看著面前的五小隻問，“你們也是來參加倩倩的生日的嗎？”

  “是呀是呀。”五小隻點頭。

  “當然啦。”小女孩將手上的小熊往前一遞，驕傲的大聲說，“我還帶了禮物！”

  五小隻發出羨慕的“哇……”聲。

  小女孩笑眯眯的接著說，“等會兒我們還可以一起玩捉迷藏，好不好？”

  原以為會等到五小隻爭相點頭的附和，結果發現他們正忙著扭頭看自己的小夥伴。

  根本沒空回答她。

  小女孩臉上的笑消失了一下，下一秒又重新揚起。

  用更加開心愉悅的語調大聲問，“等會兒一起玩捉迷藏好不好呀？”

  “你等等哦。我們先商量一點點事。”蝴蝶結小姑娘細聲細氣，說完衝自己的小夥伴招招手。

  五小隻立刻頭碰頭圍成一個小圈圈，湊在一起嘰嘰咕咕說悄悄話。

  耿新偷偷將自拍杆傾斜過去，帶著直播間的網友一起偷聽。

  網友一面強烈指責他的不道德，一面“被迫”聽小朋友們的童言童語。

  “怎麽辦，我們沒有帶禮物。”蝴蝶結小姑娘抓握幾下空空的手。

  小胖子小瘦子二重唱，“沒有帶，沒有帶。”

  “那……不如再分點玻璃球？”背帶褲小女孩想了想，依依不舍的從兜兜裡拿出最後一顆硬糖，“我只有一顆了。”

  “沒關系，我們多給點玻璃球。”領結小男孩拍胸口，“小雲姐姐就是喜歡我們給的工資，才陪我們來的呀！那倩倩肯定也會喜歡。”

  沒錯沒錯。

  小胖子和小瘦子附和點頭。

  “那，還差禮物盒。”背帶褲小女孩說。

  四小隻皺眉苦想，實在想不出來後，齊刷刷扭頭，“小雲姐姐，我們沒有禮物盒。”

  耿新和沈蘭蘭順著小朋友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看見一帶著鴨舌帽、口罩的女生，正不疾不徐的走來。

  在五小隻面前站定，面對眼巴巴瞅著自己的清澈圓圓眼，她一本正經的點點頭說，“各位小老板，心意到就行，沒有包裝就沒有包裝吧。”

  “哦……那我等會兒就這樣給倩倩！”背帶褲女生大聲說。

  小孩子就是這麽好哄。

  耿新和沈蘭蘭在一邊聽了忍不住笑，直播間也全是【353】S
  直到抱小熊的小女孩軟軟開口，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姐姐，你是陪著他們來這裡的嗎？”小女孩抱著小熊仰頭看著雲霧，眨巴眨巴眼，軟萌可愛，連皺眉的樣子都是萌萌的，“可是……這裡有熊外婆哦，很危險的。”

  【寶寶好可愛！雖然後面來的五個小孩也很可愛，可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覺得她最可愛！嗚嗚嗚她還那麽善良，害怕陌生姐姐被熊外婆吃掉。】

  耿新和沈蘭蘭現在的反應，和網友們一模一樣。帶著一臉“啊我死了”的表情看著小女孩。

  然後又看向剛來的女生，眼神炯炯，等待著她和他們一樣，蹲下來配合小女孩的童言通語，奶嘰嘰的和她說話。

  這麽可愛的小女孩主動和你說話，沒有人可以拒絕！

  正當大家已經笑眯眯的等待著預想的那一幕出現時，鴨舌帽壓得低低的女生微微側首，瞥了小女孩一眼。

  “哦。”

  冷淡的態度讓小女孩一呆。

  “？”耿新，沈蘭蘭。

  【？？】直播間網友們。

  小女孩鼓起勇氣繼續看著她，表情越發軟萌可愛，“我、我可以幫姐姐的。”

  “不用了。”女生這次連看都沒看小女孩一眼，藏在鴨舌帽下的眼倒是看了眼小女孩的影子，“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小女孩一呆，環抱小熊的小手微微收緊，將玩具熊勒得略微變形。

  她的臉藏在小熊後，只露出小半張臉，圓圓眼耷拉下來，像無故被人踢了一腳，正獨自傷心的小奶狗。

  這模樣誰看了都想替她打抱不平。

  沈蘭蘭就是其中之一。

  她有些生氣的看著雲霧，“她還那麽小，你就不能委婉一點嗎？”

  【就是。小女孩這麽可愛，就不能說話和氣一點嗎？真是的。】網友也跟著抱怨。

  雲霧微微抬頭，從壓低的鴨舌帽下看沈蘭蘭，一時沒說話。

  沈蘭蘭被她這模樣看得有些不自在，叉腰抬起下巴看回去，“怎麽？我說錯了嗎？”

  雲霧沒應聲，又偷偷聞了聞，這才肯定那股味道是從沈蘭蘭身上傳來的。

  淡淡的榴蓮味。之前在醫院的時候她也在一個人身上聞到過類似的香味。

  只是前者是剛剛剝開，擁有濃鬱香味的新鮮榴蓮。

  而這個女生，則是非常非常淡的味道，就像榴蓮雪糕裡加了一點點榴蓮，保證和榴蓮沾點關系而已。

  太淡，而且不美味。怪不得她剛才沒留意到。

  五小只見沈蘭蘭衝雲霧凶巴巴的叉腰，立刻站在雲霧身後，一個個的也叉腰瞪著沈蘭蘭。

  三頭身小豆丁搭配小短手，凶起來也只是奶呼呼的。

  “姐姐，不許欺負小雲姐姐！小雲姐姐是我們這邊的！”背帶褲女生嚷嚷。

  “對！”其余四隻重重點頭。要是他們臉上有字，現在一定寫著“保護我姐姐！”

  沈蘭蘭也不是沒和人對線過。

  別說是人了，鬼都遇見過。

  可這麽小的小豆丁……倒是第一次。

  她心裡那點兒替人打抱不平的義氣，突然就被五小隻給戳破了有沒有。

  沈蘭蘭有些無措的放下手，扭頭看向耿新尋求幫助。

  耿新忍不住想笑，但五小隻還凶巴巴的叉著腰呢。趕緊借著假咳來掩飾笑意。

  “沒有沒有，蘭蘭姐姐不是在凶你們的……小雲姐姐哦。”耿新蹲下來，好聲好氣的對五小隻說，“只是想告訴小雲姐姐跟你們說話要輕輕的，聲音太大，會嚇著膽小的小朋友的。”

  “你們看，這個妹妹是不是就嚇著啦？”耿新指指將臉藏在玩具熊後，怯怯看著他們的小女孩。

  好像是也……

  五小隻彼此看看，噠噠噠跑過去圍住小女孩，紛紛掏出自己心愛的玩具、零食塞到她手裡，一面說，“小雲姐姐不是凶你，你不要害怕。”

  “對，你也是來參加倩倩生日宴會的嗎？那麽我們一起去找倩倩吧。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雲霧冷眼站在旁邊，看著小女孩怯怯的擺手，拒絕五小隻的糖和玩具，小聲和他們說著話。

  “我叫妞妞。你們叫我妞妞就好了。”

  “太好了，我剛才一個人來的時候還有點兒害怕呢。那，等會兒我們可以一起玩嗎？”“我喜歡玩捉迷藏，等會兒你們可不可以陪我玩捉迷藏啊？”

  雲霧眉角一跳。

  在五小隻連連點頭，剛要大聲同意時，她走過去將五小隻薅回來，打斷他們的話，“五位小老板，要玩什麽之後再說，現在先去找倩倩吧。”

  “哦對。”幾隻恍然。

  “走吧。”雲霧轟小雞仔似的，將五隻往141棟的方向攆。

  “嗯！”五小隻點頭。其中蝴蝶結小女孩見妞妞躲在玩具熊後，盯著雲霧看。噠噠噠跑過去衝她伸出軟乎乎的小手，“我們一起手牽手好不好呀。”

  妞妞盯著雲霧的眼珠子移到蝴蝶結臉上，眼角一彎，清清冷冷的笑，“好呀。”

  說著伸出手。

  還沒碰到，雲霧插過來，先一把握住蝴蝶結小女孩的。一邊將她牽走，一邊說，“你為什麽不和我牽手手？是不喜歡我嗎小老板？”

  “怎麽會！我喜歡小雲姐姐的！”蝴蝶結小女孩大聲說著，“啪”的一下，將另一隻手也放在雲霧手上，認真且嚴肅的點頭，“雙倍的喜歡！”

  “我也是我也是！”其余四只見狀，立刻跑回來學著小夥伴的動作，將自己的手往雲霧手裡塞。

  位置不夠了就揪她衣角，或者拉著她的背包帶。

  用最短的時間成為雲霧身上的人形掛件，看得一旁的耿新和沈蘭蘭一臉懵。

  就連網友一下子都忘記指責，她從妞妞手上搶小玩伴的事了。

  眼巴巴的看著她拖著五小隻，慢吞吞跨進141大門。

  跨進門的瞬間，一陣陰風貼著地面輕微吹過。

  妞妞原本一直盯著雲霧的，卻被這陣陰風驚醒。

  這是在警告它，不準動它看上的獵物嗎？
  呵。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妞妞盯著裡的雲霧幾人，黑黝黝的瞳孔，急速縮小了些。

  這些獵物，都會是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