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
◎原來,這就是喜歡(99.9%!)◎
但這裡是劇組酒店。
克制住Alpha的衝動,司聽月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躺下,看著洛晗陽的背影,漸漸感覺眼皮發重。
難得一夜好夢。
*
早晨。
洛晗陽起得很早,她睡在床外側,天剛蒙蒙亮,就聽見酒店房門“啪”得關上,聲音被盡量放得很輕,她安靜地離開了。
司聽月坐起身。
她沒有忘記這次來劇組的主要目的。
鏡頭對準一條由綠布為背景的人工造景的馬路。
司聽月好端端站著,身側突然有人講話,她左右望了眼,自己身邊的人攏共三四個人,都在各忙各的,這個人似乎是來和她搭話的。
小姑娘自顧自說道:“咦不對,報到的時候,我好像沒見過你啊算了算了,趕緊走,劇組說了,遲到五分鍾扣一百塊!”
她恍然,正要拍攝的這條鏡頭果然是洛晗陽的鏡頭。
片場時時刻刻都熱鬧非凡。
“我們這個月的拍攝場地都會在這兒,如果您需要跟進劇組進程的話,我可以通知酒店幫您預留出最頂層的豪華套房。”
*
一間專門招待貴客的臨時會議室內。
“您來得急,劇組裡條件簡陋,還得勞請您將就一下,呵呵。”
那人沒得到回應,又說話了,司聽月回身,發現是個年輕的生面孔小姑娘。
司聽月象征性抿了口茶,擺擺手。
司聽月剛欲解釋一番,然後離開,卻無意間看見不遠處洛晗陽的身影。
投資談得格外順利。
洛晗陽昨晚說了,今早有很多條主演的戲,她肯定正在哪張休息椅上坐著待命呢。
“不必了。”
她沒帶劇組工作人員的吊牌,身邊也沒有跟著什麽人,小姑娘會把她認成是群演倒也正常。
“你怎麽還自帶墨鏡呢,這是你的道具嗎?誒,你這身大衣的行頭還挺酷的,你看看我,就被分配了一套舊運動服。”
人來人往,掛著實習吊牌的工作人員被組裡領隊的指揮地到處跑。
打開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微聊有消息,是她要求的從公司過來的兩名助理發來的。她掃視兩眼,然後找到聯系人徐雅珍,向她表述了自己要洽談投資的意向。
司聽月瞥見鏡頭中央的中年男人——楊導,頂著枚髒兮兮的漁夫帽,叉著腰,拿著卷成一筒的劇本在交代攝影細節。
劇組在S市找不到既別具未來感又符合劇本的街道和建築,隻好再次采用後期合成技術來搞定這一幕劇情。
“你還站在這裡幹嘛?快過去呀,咱們馬上要入鏡了。”
離開的步伐再也邁不出去了,司聽月一路用目光追隨著不遠處的那道身影,一邊將錯就錯,被群演的負責人帶入拍攝場地。
“看清這個點位,機械員和燈光師注意啊!”
粗曠的聲音隔著老遠都能聽見。司聽月對她說的話沒興趣,轉頭往場下找起自己想找的人。
這群群演顯然在飾演“路人”角色上得心應手,一個個繞著整條街道四散開來,熟悉點兒的就抱團走到一起,不熟悉的便一人去找站位了。
拒絕後,劇組這邊又客氣了幾句,司聽月踏出房間。
半空中,那塊吊著攝像機的碩大機械臂從她頭頂低低掠過,不斷調整高度和拍攝視角。
——洛晗陽正從自己的休息椅上起身,抬手取下`身上搭著的厚外套,工工整整地疊好架在椅背上。
裡面的劇組服裝稍微單薄一些,洛晗陽一脫.下外套時,就冷得打了個寒顫,她縮縮脖頸,抱著自己的兩個胳膊肘子,跟在一個司聽月也不認識的執行經紀人的身後,同攝像機後的楊導打了個招呼,就走到了鏡頭前方。
司聽月順著這股力道往前踉蹌了兩步,最後一步站穩時,正巧站到了人群中央的小道。
“我不——”司聽月一句“我不是群演”剛說了一小半。但那小姑娘想必是打心眼裡的著急,一隻手托著她的後背,用力把她往片場的方向推了出去。
“你也是今天這場的群演嗎?”
司聽月遠遠跟在移動的人群後,往片場方向走去。
“合作愉快。”
後面有小姑娘推她,前面有管群演的負責人在催促:“場外還沒來的,抓緊時間!遲到者後果自負!”
這場戲的群演就是馬路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
上午的最後一幕戲正在緊張籌備拍攝中。
兩張乾淨的黑皮沙發,一盆蔫巴巴的綠盆栽,透明茶幾上,擺放著兩個盛了茶的塑料紙杯。
路人們或者悶頭趕路,或者和三倆朋友一道邊交談邊走,或者原地站著不動等等都可以。導演說過,自由發揮即可。
上午太陽高照,暖洋洋的熱意灑到身上,沐浴在陽光溫泉裡,早春的寒冷也被抵消得所剩無幾、感覺不到寒意了。
前面的人群早已讓開了一條小道,為的是讓群演們進場。
群演們偏好站在離鏡頭更近的地方,可以找準機會為自己加點戲,說不定以後被哪個導演看中,一翻身成為正經演員。
司聽月當然不想跟她們搶鏡頭,所以她乾脆選擇那個“站著不動”的角色,遠遠靜立在鏡頭框內最角落的地方,一棵鬱鬱蔥蔥的假柏樹旁邊。
洛晗陽站在路人中心,與她正對面的是另一個女演員,黑色長發。
女演員說了些什麽,洛晗陽臉部表情跟著動了動,抬起了手,好像還張嘴說了句話。
池瑜在為自己整理衣領。進組這幾天下來,她和洛晗陽交談地很熟悉。池瑜看了眼洛晗陽的臉,隨口問道:“昨晚沒睡好?你這兩個大黑眼圈有點兒誇張啊,壓都壓不住。”
洛晗陽躲避開她的視線,雖然池瑜這句問話不過是個簡單寒暄,她依然“做賊心虛”。
“昨晚.”
冰涼的唇,和自己半邊火燙的臉頰。
洛晗陽抬手,摸了摸左半邊的臉。
——臉頰正中心的位置。
“睡得挺好的。”她囁嚅地回答。
池瑜沒有多問這些有的沒的,說道:“好好演。”她身後是一把懸空的、被機器吊著的塑料道具銀槍,池瑜看了那把銀槍一眼,笑著說:“這場戲,我還得幫你擋一‘箭’呢。”
洛晗陽展顏一笑。
她說得沒錯,這一幕劇情概括下來就是,秦挽月用身體為蘇語驚擋了一槍,跪在地上,生命垂危。
而蘇語驚在這一刻,壓抑在心胸中許久的情緒,噴發而出。
一個永遠為你付出不求回報,深愛著你的人,就這樣倒在了眼前,再不開竅的人,都會紅了眼眶。
蘇語驚便是如此,她將在今天這幕戲裡,向秦挽月傾訴自己的內心。
——這也是全劇的感情線中最直接、最露.骨的一句台詞。
一位道具組負責人跑上前,最後確認了一番池瑜後背的衣物,對她說:“池老師,您一會兒注意感受這塊位置,機關一動,就可以往前傾了,我們機器推力不大,不會受傷的。”
“我知道了,辛苦你們了。”
*
僅從一個背影判斷,司聽月認不出這位對戲的女演員是誰。
那人也沒有轉過來的意思。從兩人的站位來看,這場戲是對手戲,面對面的對手戲。
楊導走過去對兩個演員講戲,洛晗陽點點頭,一邊和站在對面的女演員說了兩句話,一邊用她一道蹲了下來。
右膝點著地面,半跪的姿.勢。
楊導又多說了兩句,交代完成後,向鏡頭後撤離了,同時大手一揮,打光組的工作人員們飛速跟上。
各方準備完畢。
“action!”
這個鏡頭不長,前半段都聚焦於秦挽月受傷後的戰損狀態。
她半跪著,胸口貫穿而出的長.槍,嘴角溢出的鮮血,“滴滴答答”,滴落在槍尖上。
“.蘇.yu。”
秦挽月聲帶破損,幾乎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她全部的目光都凝視在眼前同樣半跪著的人身上。
她在凝視自己最珍貴的珍寶。
鏡頭一轉,指向蘇語驚。
她眼眶猩紅,呼吸急促到胸口起伏發抖。
蘇語驚什麽都知道。
秦挽月總是喜歡默默守護她,自己享受人群的視線時,她就是那個站在所有人身後——
悄悄關注著自己的一切的人。
在最最危機的關鍵時刻,逆行而來,為她力挽狂瀾。
蘇語驚的目光,滿含著心疼、悲慟和虧欠的複雜情緒,落在秦挽月身上。
而洛晗陽的目光,跨過了眼前的池瑜,一路穿透層層疊疊的人群,直直鎖定了獨自孤伶站在後方、一襲深黑色大衣的司聽月。
蘇語驚的話是對秦挽月說的。
但她的話不是。
“從我的眼睛。”
眼神裡溢出藏不住地眷戀,洛晗陽抬手,右手指尖輕輕觸碰上自己的衣領。
“到這裡。”指尖一路向下,劃過絲綢質地的衣物,停在左邊胸口。
心臟。
“你為我做過的一切,我都知道。”
洛晗陽低聲訴說著。近在她眼前的鏡頭被驟然拉遠。
往外往更高處,籠罩了整條街道,直至鏡頭裡面的每一個人,都成了一顆不起眼的小黑點。
此時,鏡頭裡最顯眼的,成了右下角那棵蔥綠色的假柏樹。
綠油油的葉子密集地簇擁在一塊兒,枝繁葉茂,蒼翠欲滴,如一頂巨傘一般高高聳立。旁邊,是一顆同樣渺小的黑點。
洛晗陽看著街道盡頭的樹,視線偏移,最後落到了樹邊上的人。
眼前的秦挽月,和整條街上造型各異的路人們,在她的世界裡,仿佛都丟失了自己的色彩,視線有些模糊,唯有一人清晰可見。
從司聽月被一名群演推進場時,她就已經注意到她了。
跟洛晗陽想的一樣。司聽月會選擇站在那個不太起眼的角落,在人潮後悄悄看著自己、關注著自己。
因為她有度數不算高的近視,兩人之間的這段距離對她來說不甚清晰,所以,洛晗陽可以明目張膽地回應她的視線,不用擔心被發現。
時間正正好,該說那句台詞了。
她藏在心底深處的話,不知何時已然心動的情緒,如同泉湧,迸流著、叫囂著,想要宣泄。
“在我心裡——”
半句話說出口,洛晗陽忽然有些恍惚,腦海裡浮現的不是劇本台詞,而是一張張記憶片段的畫面。
從無人知曉的三十線小藝人,從噩夢般的“包養協議”、到她獻出尾巴離家而去、再到現在,她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劇本,飾演自己喜歡的角色,和喜歡的人同床共枕,享受來自她獨一份的親吻。
分分合合。
洛晗陽來回搬了兩次家,請教了好多人,潛心研究了無數本講述人類感情的劇本,兜兜轉轉了一大圈,到現在才明白——
“你早就不可取代了。”
原來,這就是喜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