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君詔(一)
陸婉眸中的輕蔑與鄙夷,猶如數九寒冬的一盆冷水,兜頭而下,澆得晏琮心中拔涼。好不容易她看自己的眼神,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疏離。本以為會是深情告白後的動容,未曾料到會是這般無情的厭惡。
“好,好!”晏琮死死地攥住她的腕,惡狠狠道,“陸婉,你可真是沒有心!”
“本以為你是個蠢貨,沒想到你是個瘋子!”陸婉不甘示弱,用力掙扎著,“你真的是,自尋死路。”
晏琮低低笑道,眼中有著近乎瘋狂的欲望:“蠢貨……瘋子?你說的對,左右是個死,不如瘋一把。能與阿婉瘋在一處,我也不虧!”
“你做什麽?晏琮!放開我!”
“我本來也想認命,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可是,我還是不甘心……”
刺啦——
裂帛之聲清脆,晏琮可能是夏桀,可陸婉不是妹喜。他伸出雙臂,想要去擁陸婉。陸婉飲了酒雖然精神愈發困頓萎靡,可屋中有異,她想離開,沒想到晏琮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這。不知道他是喝多了還是受淡淡異香反應較為激烈,現在發起瘋來。
“晏琮!”陸婉雖使了十分的力,可她本身力氣不大。如今身上沒有力氣,揮出去也不過綿綿的一掌。
晏琮挨了這近乎溫柔的一巴掌,倒是笑得更歡了:“對,叫晏琮,叫晏琮!不要叫那個該死的鬼,我會給你晏珩給不了的快樂!”
“太子妃殿下,您受驚了。”王忠趕忙上前一步,顧不得自己面上也被添了新傷,眼疾手快地撈過晏琮丟在地上。
口中彌漫著腥甜,晏琮慘呼一聲,不可思議地望著榻上那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陸婉。這一咬幾乎帶下他一塊肉來,尖牙利齒,隔著數層衣裳,竟還這般厲害。
“你簡直無可救藥!”陸婉更深地咬住他的臂,晏琮恍若不覺,暴力去扯她的衣衿。
啪——
“太子妃殿下,您的衣物……”面前的王忠垂了眸,輕聲提醒她。
“晏珩,晏珩……”陸婉無望地掙扎,無力的抗衡,然力有懸殊,終是難敵男子的強壯。
尋聲疾步而來,見晏琮這個衣冠禽獸,不顧禮義廉恥,硬生生仗著蠻力要脅迫陸婉,王忠大驚失色。他來不及多想,拿起一旁花幾上的白瓷瓶,毫不猶豫地砸在了晏琮的頭。
“收手,收手!”陸婉一副抵死不從的模樣,眼尾微紅,“你想作死,我還想活。晏琮,你就不為你母親,想想麽?”
話未說完,就猝然昏死過去。額上已高高腫起,而後以肉眼可見速度,添了青紫二色。迸射的碎片倒是在他額角劃拉出幾點豔紅的絲,看上去有些狼狽。
那瑩白如玉的頸,傲然而立的峰,叫他魂牽夢繞,叫他神魂顛倒。那若有若無的幽香,更是致命的催情藥,吞噬著晏琮寥寥無幾的理智,和深埋心底的欲望。
陸婉自是驚魂未定,見來人是晏珩身邊的心腹,這才放下心來。她望著滿地狼籍,不由心下一涼。若是王忠沒有及時趕到,恐怕……
宮女太監俱是連體的直裾,王忠並沒有什麽衣物能脫下來給陸婉蔽體。盡管他來得算及時,可還是沒能護陸婉周全。至少,陸婉的衣物已經不周全了。
說著,他像一頭被原始欲望驅使的餓狼,朝陸婉撲過來。男女力氣本就懸殊,何況晏琮年近弱冠。在這逼仄的一角內,好似有數不盡的優勢。陸婉用盡全力,也隻推了他一個輕微趔趄。
晏琮反應過來,不怒反笑,下一秒便強行擁她入懷。雙手好似鐐銬,將陸婉牢牢桎梏於胸膛。陸婉身後,便是方才歇息的軟榻。陸婉心中警鈴大作,心知有此一遭,定時有人蓄謀已久。
“就是她叫我這麽做的!”晏琮身形微頓,見陸婉淚眼盈盈,不由發了瘋的亂撕,“不出意外,晏珩現在已經沒了,沒了!你本該是我的,現在他要物歸原主了!”
哐當一聲,瓷片飛迸。陸婉被晏琮壓在榻上,倒因禍得福,沒有被濺出的瓷片劃傷。倒是晏琮暈暈乎乎地扭過頭,望著膽大包天的王忠:“狗奴才,你好大的膽……”
不然……不然方才一路走來,金華台後殿的內監,不會稀稀疏疏幾個人。現在,更是沒有聽到動靜,前來查看的太監宮女!
叫喊已然無用,只會激怒此刻失了神志的晏琮。可若是真的和晏琮發生了什麽,就算晏珩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語也能逼得母親讓她自裁。
“太子妃殿下!”幾乎沒了搏鬥的力氣,陸婉無助地閉上眼睛,想著如何以死謝罪時,晏珩身邊的王忠破門而入。
“啊——”
陸婉半裸在空氣中的肌膚,如清輝灑玉沙,有著月色與雪色間那無法言喻的絕。王忠一不小心瞥了眼,忙低頭垂眼,眼觀鼻鼻觀心,不敢亂瞧。
“……”陸婉這才覺得胸`前有些涼,她彎腰拾地上的腰帶,王忠忙背過身去。
昏倒在地的晏琮被那一砸,隻覺腦袋一陣陣沉悶的疼。身下較為尖銳的瓷瓶碎片,碾破錦衣,扎得渾身難受。他眉頭緊鎖,痛苦地呻吟著,口中不斷地喊出陸婉的名字。
“狗東西……”在陸婉面前恭敬的王忠,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陸婉整理好衣物,暫且收拾下沉重的心情,就要往外走。晏琮方才的話,她記得清清楚楚。晏珩現在,應該有危險。
她方才迷迷糊糊間,聽見前殿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許是披甲的禁軍入了殿。她隻當聽錯,結合晏琮之前沒頭沒尾的一番話,仔細想來,晏珩的情況不會妙……
還未來得及邁開第一步,紛雜的腳步聲迅速逼近。陸婉聞聲暗叫不妙,待領著王忠繞過屏風,為她引過路的宮女已然帶了具服晏清進來。
“兒臣叩見父皇。”
“奴才參見陛下。”
陸婉不慌不忙,鎮定地叩首,先發製人,用柔軟的語氣乞求道:“求父皇為兒臣做主。”
晏清並沒有帶什麽人,晏渚被留在殿前替他善後。望著連磕三個響頭的陸婉,晏清眉頭一皺:“有什麽事,起來再說。”
“父皇,兒臣惶恐。”陸婉並未起身,王忠亦跪在她身側。
“晏琮酒後失狀,不知怎誤打誤撞闖進兒臣小憩的靜室。言行舉止唐突,兒臣險些受辱。”
陸婉的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她的話盤旋在這一方被攪擾的亂室中,輕飄飄地傳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裡。天子沒有開口,隨行的禦前宮人,皆一致保持緘默。
晏清到沒有想到,陸婉毫不避諱這種不光彩的事,光明正大的將晏琮給供了出來。他望著妝發略顯凌亂,衣衫雖整卻有襤褸之處的陸婉,沉了臉。
“大膽晏琮,酒後失狀,罔顧人倫,意圖欺弟之妻。他人呢!”
張華聞言,忙對左右道:“還不快把荊王殿下請出來!”
“唯。”
張華話落,身後立刻閃出四名手腳利落的宦官。他們小跑著繞過屏風,一人抬著晏琮的一肢,將不省人事的晏琮抬了出來。
“放下這逆子!”晏清憤然拂袖,“把他給朕澆醒!”
於是晏琮便被隨意地摔在了地上,半嵌入背的瓷片一摜,他疼得哼了一聲。自有宮人奉旨抬了一桶涼水進來,對著昏迷的晏琮,迎頭就是一瓢,冷得他直發顫。
晏清轉向陸婉,身側的張華聞弦歌而知雅意,早伸手去扶她:“太子妃殿下莫要跪了,快起來。”
澆在晏琮身上的水已蔓延至膝前,陸婉順水推舟地站起。王忠也跟著直起身子,但他不能窺視天顏,隻習慣性地垂著頭。
“你受驚了,好孩子。琮兒,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吧?”晏清溫聲詢問,語氣有些僵硬。
陸婉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絲異常。皇帝問的,不是沒能做什麽出格的事,而是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雖是一字之差,卻有著兩種不同的意思。差之毫厘,謬之千裡。
她來不及思考,如實道:“王忠來的及時,晏琮並未得逞。”
“王忠?”
“奴才在。”
晏清看了一眼陸婉身後的太監,點頭道:“倒是個忠心的,珩兒身邊的老人了吧!”
王忠恭敬道:“回陛下,奴才一進宮就伺候太子殿下。”
“好……”晏清並未多言,因為地上的晏琮已悠悠轉醒,發出嗚咽。
澆水的人停了手,在張華的示意下將渾身濕漉漉還帶著傷的晏琮扶起。晏琮迷茫地抬起頭,額上的大包十分惹眼。他望著面前臉色陰沉的晏清,混沌的神思清醒了大半。
“父……”
啪——
晏清抬手,給了晏琮中氣十足的一巴掌。這一掌不同於陸婉反抗時那軟綿綿的一擊,聲音震得一旁身心不適卻猶自強撐的陸婉耳畔嗡嗡作響。
“朕情願沒有你這個兒子!”晏清怒氣衝衝,眼底的火似起了萬丈,“你看看你做了什麽好事!”
“前殿出了那麽大的事,你卻偷偷跑出來,在這對親弟弟的妻子動手動腳?你眼裡,還有沒有朕這個父皇,有沒有朕這個皇帝!”
作者有話說:
十在:聽說王忠不及時出現,我要被南某人大義滅親,我不理解。
晏珩:你最好理解。
陸婉:遠離“狗男人”……
南城:正文完結倒計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