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六十七
六十七
“你不想承認, 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情。”唐湉輕聲一歎,“可你無論如何都不該與謝眠山合作,你明知你家王爺與他之間有仇。”
“以唐祺的性子, 縱然最初的確是被謝眠山蒙蔽, 可後來應該是清醒了,你現在與他往來, 又置他於何地?”
“若我猜的不錯, 金釵就是謝眠山的人吧?”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全無緣由,都是秦曜和趙奕私下裡派人查出來的,當初知道金釵的臥底身份時,唐湉震驚了很久。
他很難把那個活潑爛漫的小姑娘和冷血無情的殺手聯系起來,更想不通她竟然是謝眠山早在五年前就埋在唐祺身邊的臥底探子, 為的就是能窺探他的一舉一動。
唐湉不知道唐祺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 但由此可見謝眠山這人對唐祺的掌控欲之恐怖,連他衣食住行每一樣都要了如指掌, 簡直就是個變態,怪不得唐祺看不上他。
索性唐祺對金釵的信任度遠不如寶鈿, 所以才沒有讓金釵探知到最隱秘的事,比如虎符。
事已至此, 白簡也不打算遮掩, 他知道自己性子粗笨腦子不靈光,玩心計根本不是對手, “我是不如你們聰明, 可我知道一仆不事二主的道理。”“你……你待我不薄,我本不該殺你, 可你畢竟佔了我主子的身份, 就算他死了, 我也不能由著他的身子被旁人佔據。”
“你放心,我殺了你便會賠你一命,絕不叫你冤死。”
白簡說得誠懇,語氣就好像在菜市場還價,殺人還帶買一送一的,唐湉既無奈,又覺得可惜:“看來你是真的從沒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哪怕一次。”
“人活一世,難道你不想為了自己而活?”
白簡堅定的搖頭:“我不需要為了自己活。”
“人各有志,你不必再說。”
唐湉沒有再說話,就像白簡說的一樣,人各有志,他活著就是為了唐祺,旁人說再多都無用,白簡自己想不通,他也不能硬逼。
就在此時,有門外傳來幾聲慘叫,緊接著下一秒他們這個包廂的門被人一腳踹開,金釵拿著雙刀寒著臉走了進來,看著唐湉宛若一個死物。
“你同他廢話什麽?”
“我家大人已死,還不趕緊殺了他!”
唐湉瞥了一眼金釵,忽然想不起這個女孩以前的模樣了。
其實穿越來的前期,他喜歡金釵比寶鈿多些,總覺得金釵活潑可愛沒有心機,不會動不動喊打喊殺,沒想到才隔了半年就反轉了,寶鈿反而越發像個尋常女孩,金釵卻早已面目全非。
這麽說或許也不大對,可能以前那個樣子本就是她的偽裝。
都這個時候了,唐湉還在想有的沒的,他淡定的看著面前這倆人道:“你們該不會真的以為,我會什麽都不準備就拋出來吧?”
白簡臉色一變。
“我既然有心想敞開天說亮化,自然要先保證我的安全。”唐湉說道,“難道你們就不奇怪,秦曜為什麽這麽久還不回來嗎?”
話音剛落,秦曜就出現在了大開的窗台上。
金釵的臉色也變了,她報仇心切失了分寸,行事比從前魯莽了許多,只是聽白簡說有機會就跟著來了,根本沒想過這或許有詐。
既然中計,那就只能硬上。
刹那間屋內刀劍相撞,三個人纏鬥到一處,屋內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散落一地的瓷器碎片,秦曼和趙奕隨後趕到,帶著弓箭手闖了進來。
秦曼小心護著唐湉遠離戰場,由著那三人打。
“放心,我哥哥不會輸。”秦曼見唐湉一臉擔憂,不由得寬慰道,“白簡不會是他的對手。”
唐湉被看出心思,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我知道。”
白簡這些年一直被奉為京城第一高手確實名副其實,而金釵作為一個頂尖殺手也確實是個中翹楚,他們兩人聯手,不說所向披靡,可殺傷力還是很可觀的,不怪唐湉捏把汗。
可秦曜卻顯然更勝一籌,當年他的天賦就遠在白簡之上,後來落魄在宮中當個侍衛也沒荒廢了功夫,比以前韌性更甚,真打起來白簡絕不是他的對手。
他對付白簡並不落下風,可金釵畢竟殺手出身,功夫不算特別出色,但論陰招奇襲,秦曜是比不了的,是以三人打在一處,久久看不出勝負。
唐湉不敢打擾,生怕自己拖了後腿,隻敢在秦曼身邊待著。比其他的忐忑,秦曼淡定成熟多了,還有閑心思與趙奕閑聊,對哥哥的戰鬥力格外有信心。
金釵連發三道暗器都被擋了回來,又因為戰況遲遲不見分曉,她的體力不如男子旺盛,漸漸有些吃力,行動遲緩了不少。
殺手本來也不是正面較量的行當,秦曜瞅準了機會將她手中長劍挑開,又一腳踹在她胸口處,生生將她踹出窗外從二樓掉下去,當場就昏死過去。
趙奕尋了機會將人綁了帶走,留著日後審問。
而白簡卻仍在負隅抵抗不肯認輸,盡管唐湉說過不打算要他性命,可他卻鐵了心的要為舊主盡忠,拚盡全力也要殺了秦曜。
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不管不顧越戰越勇,即使是秦曜也有些招架不住,身上很快就多了些小傷,而白簡縱然渾身浴血卻不見任何疲態,仿佛打了雞血一樣繼續往前衝。
不過這種雞血也持續不了太久,終究還是秦曜技藝更高超,百來招後終是見了勝負。
白簡身負重傷扶著牆面勉強站著,左臂鮮血淋漓,整個手掌都被染得一片血紅,而他連抬手將劍撿起來都做不到,秦曜挑斷了他的手筋。
“你若是識時務收手,我不會為難你。”秦曜淡淡的說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不想傷及無辜。”
白簡苦笑一聲,“都到了這個地步,你以為……我會收手?”
“要殺便殺,不必廢話。”
秦曜的手動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殺他,唐湉心頭一緊,連忙叫住了他。
不是他聖母,可是白簡的確不該如此下場,從他的角度來說,自己就是搶了人家主人的小賊,白簡想要他的命也正常,雖然這也不是他的本意,但對白簡來說並沒有什麽差別。
“放他走吧。”唐湉上前將秦曜的劍攔下,“是我對不住他。”
說罷,他轉身面對白簡,深吸一口氣,鄭重的說:“我很抱歉。”
“可是這一切的因果不是我造成的,我對這個世界還有眷戀,所以不能把這條命還給你,真的對不起。”
他說到這裡,忽然難過了起來。
唐祺死後,白簡在這天地間就再沒了精神依靠,對他來說這可能比死了還痛苦。
他凝望著白簡落寞的眼神,輕聲道:“我一直對你說要為自己而活,這句話不是敷衍,也不是因為我想活命而誆騙你的。”
“這個世界很大,遠超出你想象的大,你可以去看看。”
“我知道這對你可能很難,可也沒有那麽難,等你出去走走,見識了更多的人事,也許會改變以前的想法。”
唐湉真誠的說,“我想,假如你家主子還活著,他必定也希望你擺脫這一切遠走高飛。”
他說這些話也沒有任何根據,只是潛意識裡覺得,唐祺一定是這麽想的。
白簡和所有人都不同,他是唯一一個在唐祺身邊,無條件對他好的純粹的人,不希冀得到任何回報,不索取一點感情回饋。
唐湉相信,就算唐祺現在站在這裡,也會說出差不多的話。
死了的人已經死了,就沒必要再拖著活人繼續折磨下去。
白簡扶著牆站了很久很久,始終不肯回他的話。
秦曜放下劍拉著他道:“我們走吧。”
這屋子因為打鬥的緣故四處漏風,唐湉站著都覺得冷,隻好跟在他身後離開,卻又很不放心白簡。
若是白簡肯留自然好,可他絕不會願意留下來的。
唐湉走出房門前回頭又看了一眼,猶豫著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最終他隻好沉默著下樓離開。
屋裡人都走了,白簡失去所有的支撐坐在地上愣神很久,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
他明白唐湉無辜,更明白唐祺根本不稀罕他的復仇,就算他現在以死殉衷,下了地府也見不到他,因為他家王爺本就是個不愛旁人糾纏不依不饒的性子,說不定還會責備他多事,他這一出很沒有必要。
白簡什麽都懂,他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