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五十九
五十七
隨著太陽漸漸西沉, 唐湉卻始終沒等來援軍,本該到達的趙奕卻不知什麽原因遲遲沒有出現,而守門的衛兵已經快要守不住了。
唐湉的臉色有些慘淡, 心裡湧出了很多不好的念頭, 最壞的結果就是趙奕在半路中了埋伏,現在或許可能已經被……
他當機立斷, 把寶鈿叫了過來。
“現在, 立刻帶著陛下撤離,從蒼嵐山背面離開!”
寶鈿堅決不肯,雖然事前這都是安排好的事項,可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去。
“如今,我身邊能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唐湉看著面前一臉堅決的少女, 心忽然就軟了下來。
他從沒想過, 到最後他身邊唯二能完全信任的人,一個是曾讓他日夜擔驚受怕的秦曜, 另一個就是剛穿來時把他嚇到昏厥的寶鈿。
唐湉始終還記得那時寶鈿冷著聲音殺人的場景,可後來隨著時間推移慢慢相處, 他逐漸發現寶鈿並不是本性冷酷的人,只是這些年在唐祺手下被調教成現在這個模樣。
但是接觸多了唐湉才發現, 其實她也是個很可愛的女孩, 比起活潑愛鬧的金釵,自小進宮的她更保留了一份純真懵懂。
寶鈿怔怔的看著唐湉, 似乎第一次認識他, 以前縈繞在心頭的一些困惑也這一時刻仿佛得到了答案。
“我將華陵交給你了,要是我不幸死了, 還請你代我照顧他。”唐湉有很多話想交代, 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怎麽說。
“你帶著他們躲好, 假以時日若秦曜還在,你們就去投奔他。若是他也不在了,我名下的那些財產你也知道,足夠你們生活。”
他還想說,如果最終是謝眠山贏了,這個皇位落到他手裡,必定會全力追殺華陵,他想讓寶鈿從此帶著孩子們隱姓埋名,永遠都不要再出來。
也許寶鈿已經猜到了。
她深深地看著唐湉,眼角微紅,半晌才點頭,低聲說:“奴婢明白的。”
唐湉松了口氣。
為了抓緊時間,唐湉親自帶著寶鈿還有一隊護衛先撤,臨走前華陵死活都要拉著他一起走,他根本不懂為什麽上午大家還很開心的一起玩,隻幾個時辰就出現這麽大的變故,而且這一別或許就真的再無相見的機會,華陵自然不肯走。
唐湉鐵了心要將他們全部送走,可是華陵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撒手,最後他隻好讓人打暈了他,讓寶鈿快點離開。
等到一切安排妥當,唐湉又即刻返回,正好見到顏心齋正在找他,臉上表情一樣凝重。
“守不住了。”
唐湉的心在這一刻徹底跌落谷底。
所有人在此時都開始亂了,尤其是那些文臣,少有幾個有氣節的,幾乎都開始驚恐的四散奔逃,甚至有的開始搶奪侍衛們的長刀以求自保,根本聽不進任何勸。
唐湉一怒之下掀翻其中一個人,罵道:“誰敢亂動!”
“本王還沒死呢!”
唐祺在朝為禍多年,怕他的人有那麽多,見他提著劍一臉煞氣的踩著禦史中丞的背發狠,其余人果真就不敢動了。
“一個個平日裡醉生夢死花天酒地,到了緊要關頭,竟然一個都不能用,廢物!”
唐湉平時並不是個說話刻薄的人,可此一時彼一時,如果他現在不表現的狠一點,恐怕還不等謝眠山真的打過來,這些人自己就把自己殺死了。
“現在,立刻都回各自的帳子裡等消息,不得隨意走動,違者立斬!”
“援軍馬上就到,若是你們因為自己的愚蠢行動死了,可別怨旁人!”
說罷,他提著劍轉身就走,而那些剛才還亂成一鍋粥的人不知是不是被震懾住了,一個個灰溜溜的回了帳子,不敢再有動作。
謝眠山帶來的大隊破了門後長驅直入,與剩下的守衛交戰在一處,可卻仍然阻擋不住他們的步伐,半個小時後他們就殺到了主營大帳前。
唐湉搬了凳子坐下,白簡持劍立在他身後,顏心齋以及所有朝臣都規規矩矩的站著,烏泱泱的百來號人,氣勢上倒也不算輸。
眼見著大軍逐漸逼近,唐湉也和謝眠山正面對上了。
此時的謝眠山完全沒有了以往見他時的那憨厚老實人模樣,他身著一身黑色玄甲,面無表情眼底幽深,看著唐湉的時候沒有一絲波瀾。
“謝將軍這一出棋不算高明。”唐湉強迫自己冷靜,故作淡定的開口說話,“你擅自調軍,就不怕背上謀逆的罪名嗎?”
謝眠山瞥了他一眼,似乎聽了什麽有趣的話,“王爺此話怎講?”
“我不過是聽說獵場有刺客,帶人來瞧瞧罷了。”
唐湉不雅的翻了個白眼,“你這鬼話連無知孩童都不會信。”
在場眾人,除了顏心齋和幾個唐湉親自提拔起來的青年才乾,在其余人眼裡,這倆人不過就是狗咬狗的一路貨色,誰不知道謝眠山和唐湉早就勾結在了一處,眼下這一幕也不過就是窩裡鬥罷了。
反正無論是誰贏,都不會給他們好日子過。
眼看這次叛臣竟然是謝眠山,後頭的朝臣們坐不住了,心頭有種被耍弄了的感覺,總以為這是唐湉和謝眠山兩人故意做的一出戲,便對著唐湉開始罵起來。
唐湉聽著後頭那些人辱罵自己的聲音,忍了又忍。
倒是謝眠山滿眼譏諷,對著他說:“王爺可聽見了吧?那些所謂的有風骨的文人,臨了也不過就是一群怕死的貨色。”
“在他們眼裡,你我其實也沒什麽分別。”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白白背了一身罵名,與我同走豈不是順理成章?”
“褚家佔著這錦繡江山太多年了,也是時候該讓別人坐坐,我們為他們打天下守天下,到頭來什麽好處都沒有,連個幾歲孩童都能坐那龍椅,我為何坐不得?”
唐湉根本不想聽謝眠山這種反派發言,輕嗤一聲道:“在我看來,就是幾歲的孩童也比你強,就你乾的那些事,說出來都夠下十八層地獄。”
“誰跟你一路人!”
他說話很不客氣,謝眠山冷了臉,道一聲“不知死活。”
“既然王爺執迷不悟,那我也不用客氣了。”
說罷,他擺擺手,一隊弓箭手就位,對著場內所有人擺好了姿勢,就等著一聲令下。
唐湉穩住心神,背後滿是冷汗,顏心齋也蒼白著臉,身後的朝臣們此時仿佛也知道沒了活路,本來還在痛罵唐湉和謝眠山,忽然也收了聲不再言語,似是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謝眠山叫了弓箭手,卻又遲遲沒下命令,好似仍在顧慮著什麽。
唐湉隱約能猜到,他大約是在猶豫要不要殺了自己。
謝眠山已經十分確定自己不是唐祺,以他對唐祺的心思,自然是想要他回來的,可如今唐祺的身體被他佔據,謝眠山不能肯定,萬一自己死了,這副身體還能不能被唐祺所用。
亂箭不長眼,萬一真的射死了,唐祺就算能回來,面對一具已經扎成刺蝟的身體,恐怕也活不下來。
唐湉握緊了雙手,不想讓謝眠山看出一點異樣,他還在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說不定秦曜能趕回來。
太陽已經沉到地平線處了,山中刮起了冷風,吹在人身上好像能刺透骨頭一般,就算不是冬天也照樣能吹個透心涼。
唐湉咳了兩聲,期望著謝眠山能再猶豫久一些。
一支穿雲箭字斜後方射來,謝眠山左手邊的副將應聲落地,毫無預兆的閉上了眼睛。
謝眠山沒料到這個變故,即刻回頭看去,只見他帶來的大隊人馬之後不知什麽時候竟被大軍包圍,熊熊火把圍著山巒成了一個圈,將他們所有人圈在其中。
因為獵場裝不下那麽多的人,謝眠山算準了場內守衛稀少,所以隻帶了不到一萬人進入,將大部分人留在了外頭,卻沒料到他們竟然真的有援軍。
他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後方大軍,果然片刻後,秦曜一身銀白戰甲,背後背著長槍,騎著黑馬緩緩地走了出來,手中持著一把弓。
剛才那支箭是誰射出來的,一目了然。
唐湉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激動。
天幕低沉,天邊夕陽也只剩最後一絲光亮,秦曜的面容因為距離太遠根本瞧不清,可唐湉就是能想象的出來,那一定是極帥氣的模樣。
他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看著秦曜背對著那一絲光亮騎在大馬上,總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生出了一點萌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