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二十九
二十九
晚上夜深人靜, 唐湉偷偷地挑著燈,拿著削好的炭筆在紙上劃來劃去,只是這次不是為了練字。他憑著記憶, 把白天在城區亂逛時看到的所有有用的東西都記下來, 怕過兩天就給忘了。
他低頭在紙上畫著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圖畫,在各處重要的地方做好標記, 等到所有細節都完善後, 他才滿意的把自製地圖折疊好,藏到床頭板下頭的那個空洞裡,和原主遺留下來的木盒子以及取出來的銀票正好放在一處,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
做完這些後,唐湉才小心地吹滅燭火重新躺下睡覺, 心情一掃這些天的沉鬱, 仿佛馬上就能看到生活的曙光。
他想著,以後出去了要先想法子賺錢活下去, 帶著的銀票畢竟不可能花一輩子,在回去前還是要過日子的。
他以前專門學過一些技能, 比如製作小點心,畫些簡單的圖畫, 以後出去了可以靠著手藝度日, 應該餓不死。
唐湉盤算著這些,不知不覺中就困頓起來, 他來回翻了幾個身, 在將要進入夢鄉之際,耳邊依稀聽到了什麽動靜。
起初他在半夢半醒間感受的不是很真切, 還以為是外頭的風刮到窗邊發出的聲響, 並不影響他的好眠, 可當他再次翻了個身,半眯著眼看到眼前的場景後,腦子忽然就清醒了不少。
屋內沒有點燈,但是今夜的月亮很大,從紗窗透進來的光把屋內照得亮堂堂的,而他清晰地透過紗帳看到了一個隱隱綽綽的影子在屋裡來回晃動。
唐湉當時人就嚇激靈了,睜大了眼睛渾身汗毛倒數,他咬著被子不敢發出一點動靜,維持著翻身的動作屏住呼吸,生怕那黑影一回頭髮現他已經醒了殺人滅口。
那黑影似乎很怕驚到他,輕飄飄的在屋子裡晃來晃去,忙忙碌碌的的不知在翻找著什麽,動作輕到幾乎聽不到什麽聲音,要不是唐湉本來就沒有完全睡熟,他是一定不會發現屋裡有人的。
唐湉半眯著眼悄悄觀察,他的寢殿外頭每晚都有人把守,這些工作一向是白簡負責的,可這會兒不敢輕易亂動,怕惹急了屋裡的人,要是對方一個情急之下先捅他一刀,那就完了。
好在那黑影明顯是在找什麽東西,一時間沒看出刺殺的意圖,唐湉便靜觀其變。
在屋裡轉了幾圈許是沒有收獲,那黑影緩緩地轉過身來,目光幽幽的盯著床看了一會兒,然後小心地抬腳走了過來。
唐湉嚇得汗毛倒數,咬著牙緊閉眼睛,全身所有的神經戒備著,盡量放平緩呼吸,不讓那人發現他醒了。
那黑影終於靠近了紗帳,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輕輕挑開紗帳探了進來,唐湉閉著眼睛努力的保持有規律的呼吸,作出熟睡的樣子,在心裡不停地思考著如何自救。
這麽近的距離,喊人是肯定來不及了,貿然行動無異於自尋死路。而且他觀察了一會兒,發覺也許那黑影並不打算現在殺他,明晃晃的匕首始終沒落下來,顯然是有顧慮的。
唐湉能感覺到那人的目光如針般扎人,在他身上落了片刻,像是在衡量著什麽,然後在床尾又摸索翻找一會兒,終是退了出去。
唐湉還在裝睡,逐漸感覺到帳內的威壓漸漸遠去,他悄悄地又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只見那條黑影悄無聲息的又順著窗戶翻了出去,同樣沒有引起一點動靜。
等人走遠確認安全,唐湉才敢踹開被子大口喘氣,剛才被嚇出的一身冷汗此時已經濡濕了衣襟,他感覺自己差點窒息了。黑夜中,他的心跳聲鼓鼓的,好像要從胸腔裡蹦出來,唐湉抬手擦了擦汗,眼前還是那揮之不去的黑影,和在夜色中也同樣閃著寒光的匕首。
很顯然那黑影的目的是要從他這裡找出什麽東西,殺他並不在任務范圍內,至於找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他肯定不可能猜得到。
唐湉思來想去,首先排除了秦曜的可能。
因為秦曜的個子很高,比他這具身體高出了一個頭,而剛才的那個黑影卻矮了許多,而且身形更加瘦弱,絕不可能是秦曜。
再說以秦曜對他的仇恨,有這麽好的機會殺他,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的放過。
可是除了他,唐湉一時也想不出宮裡還有誰要殺他。要知道原主唐祺雖然臭名在外,可他對自己的安保工作是非常上心的,正陽宮內外日夜都有不少人把守看護,還有白簡這個絕世高手坐鎮,外頭那些想殺他的人根本近不了身,不然這些年早被人砍死了。
而他穿越到現在這麽久,也沒看出有誰能有這麽大的本事,可疑神不知鬼不覺的跑到他的寢殿來,沒有驚動到任何一個人,如入無人之境的在他屋子裡翻箱倒櫃的找東西。
這人大概率就是宮裡的人。
唐湉冷靜的分析著,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大半夜。
第二天天明,他頂著一雙熊貓眼起床,把進來伺候的寶鈿嚇了一跳,忙過來關切的問候:“王爺!?您這是怎麽了?”
唐湉知道自己現在臉色一定很糟糕,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安撫道:“沒事,本王只是昨夜做了噩夢沒睡好。”
他沒有跟寶鈿說起昨夜的事,一方面是知道寶鈿的行事作風,一旦讓她曉得這件事,滿宮上下必定腥風血雨不得安寧。另一方面,他心裡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卻也說不出哪裡不對,無法完全信任寶鈿的他便先壓下了這件事。
寶鈿叫人拿了冰袋來親自給他冰敷,唐湉感受著眼周的涼爽,感覺腦子終於不那麽沉重了,順便拒絕了她想讓禦醫過來瞧瞧的提議。
誰要喝那些苦死人的湯藥。
早飯照例是要去陪小皇帝用的,唐湉洗漱完畢就去了昭羽宮,褚華陵在桌前早就坐下了,他一抬眼本想笑著叫他,結果發現唐湉眼下的烏青和憔悴的面容,頗為擔憂的問:“皇叔怎麽了?”
唐湉不想讓他知道昨夜那麽凶險的事,便把做噩夢的那個借口又用了一遍,小皇帝單純很容易就信了,還囑咐他要找禦醫瞧瞧,開些藥好好調理,活像個小大人。
唐湉一邊含糊應著,一邊給他夾肉包子,眼神時不時地往不遠處站崗的秦曜身上瞄。
現場這麽仔細再一對比的話,他更加確定昨夜那人不是他,。從那個身高來看,他差點懷疑那是不是個姑娘,但就算他不懂武功也看得出那人絕對是個高手,走起路來跟貓一樣一點動靜沒有,而且翻窗的動作那麽利落乾淨,肯定武功不弱。
他宮裡會武功的女孩不多,寶鈿的身手也不算太好,他一時間不能確定還有誰能這麽厲害。
他盯著秦曜半晌,腦子裡只顧著分析,忘了移開視線,而那頭秦曜察覺到他審視的目光,也轉了頭過來。
唐湉的心頭一緊,抿唇低頭,裝作若無其事的吃東西。
其實那人是不是秦曜已經不要緊了,這只能說明唐祺的敵人太多,想殺他或者圖謀什麽的人層出不窮,而他自知沒有實力自保,如果再留下去,或許哪天就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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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飯,王禦醫就急匆匆的來報,說他經過這些天的實驗,終於找到了一方良藥,可以有效治療眼下的瘟疫。因為被唐湉下令尋找特效藥,王禦醫不眠不休是翻遍了古籍,卻無意間在深夜打瞌睡,手滑放錯了藥後意外發現了真的解藥。
“雖還未真正的試過,可下官覺得應該有用,懇請王爺準許下官找些病人來試一試。”
唐湉聽說他研究出了特效藥,起先猶豫了一會兒,因為瘟疫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能破解的,可看著王禦醫誠懇的眼神,他最終還是讓白簡帶人從城外打得那些患病的流民中隨意帶了幾個人回來,隔離在一個專門的院子裡,留著給王禦醫當做臨床實驗對象。
那幾個病人各自的染病程度不同,王禦醫精心的照料了一段時日,用他新發現的藥草治療,雖然病重的幾個還是死了,但中等症狀和輕症的幾乎都能痊愈。
這肯定是個好消息,起碼不會大規模的再死人了,唐湉得知結果後馬上就給他賞了一大堆好東西,反正都是寶鈿從唐祺的私人小金庫裡拿的,也算某種意義上的劫富濟貧。
之後王禦醫把藥方子稍作改良,將它公之於眾,受災地的每個藥局都送了一份,因著藥方中的藥材也算常見,沒什麽特別稀奇的東西,所以藥的價格不算高,再加上惠民藥局本來就有國庫的部分補貼,很快大部分輕中症的病患就能領到自己的藥,只要照著藥方吃上半月,大半能好。
這是這麽多天來最讓人開心的一件事了,所有朝臣都大大松了口氣,顏心齋還特意進宮來向他道喜,誇他英明神斷。
唐湉並不在乎這些彩虹屁,他高興的事,跑路計劃終於能提上日程了。
收拾好東西,他打算明天就行動,但是在離開前,他要先去和華陵道個別,如果他真的從這裡離開,這輩子或許就沒有再相見的機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