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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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甘不知道牛在後邊盯著, 他進入林子裡後,就迷失了方向, 也不記得上次的地方了。
不過沒關系, 他帶了香和打火機,找塊空地,點上香, 山神帝應該就會來找他了——如果上一次的訊息它有收到的話。
張甘正要點燃香,忽然發現指尖透明了。
“……”
他一下就收起了打火機。
他原本的計劃,是要盡快透明化, 進入新的空間探索,尋找失蹤的廖伊。
但上次的事件之後,怕媽媽擔心,就消停了一段時間。
最近他頻繁使用能力,所以才變透明了吧。
他琢磨著, 一旦進入山神帝的空間, 身體就會恢復原樣, 等再次透明, 不知又要什麽時候,不如先探索一下別的空間再去。
現在只有手是透明的,還不夠。張甘乾脆在山裡轉悠起來。
三月的山林裡生機勃勃, 張甘原本在尋艾草的,結果還沒找到艾草,收獲了一堆蕨菜、春筍和蘑菇……
小鋤頭正挖著, 樹林裡忽然聽到了牛叫聲。
那帶點嬌憨的調子, 太熟悉了。
張甘循著走了一會, 果然發現了自家的牛, 正在遠處站定了, 喂喂叫,一看到他,立即大眼一亮,急切過來了。
一到身邊就咬他那口袋。
張甘笑道:“你怎麽來了,記起來上次在哪兒偷吃草的了?”
青牛翻了個白眼。
好吧,看來它就是沒事跟來的。
張甘道:“我什麽也沒有,你跟來做什麽?你也不吃這些個……”
結果牛把口袋倒騰出來,這個咬咬,那個啃啃,吃起了竹筍。
張甘:“……”
行吧,它愛吃就讓它吃好了。
這麽多筍子張甘也不好拎著。
“你給媽媽帶回去。”他說。“我再多搞點,你先送回去。”
牛停下咀嚼,仿佛思考了一下,點頭同意了。
張甘就喜歡它這聰明勁。
他又收拾好一口袋,兩個編織袋綁好掛在牛脖子上,青牛就乖乖走了出去,到了遠處,回望一眼。
張甘朝它擺擺手。“快去!”
忙活這半天,再看看身體,果然透明蔓延了。
他現在有些經驗了,身上的粒子在不間斷穿過障礙物刺激下,會加速運動。加速到一定的狀態,身體就會變熱,熱到筋脈鼓動,體內傳出水流聲,那一處就會漸漸透明化。
張甘試著催動粒子的加速,有些吃力,滿頭大汗過後,也隻催化了手臂的透明。
然後,他餓了。
“……”看起來挺消耗能量。
這不行,還沒進入空間呢,就開始消耗食物了。
他再次在山裡轉悠起來,又采了些野菜和蘑菇。
但身體沒能完全透明,胸口還很難催化。
張甘只能先回家。
媽媽一見滿袋子的收獲,欣喜得很,說道:“好多年沒進山了,沒想到能找到這麽多,明兒我也跟你一塊去好了。”
張甘道:“明天我和朋友約了,去一趟市裡。”
他琢磨著想要不讓媽媽擔心,還是出遠門比較穩妥。
他也不想媽媽進山。外圍早就被人采完了,他仗著身體優勢才能走到山林深處,如果是普通人,很危險,不僅山路不好走,還有毒蟲。
媽媽便忙活起來,要在他走之前做好團子。
張甘說就離開一陣而已。
“順利的話,兩三天就回來了。”
如果進入的空間裡,時間流速和外邊一致,主人又友善,就能早點回來。如果有麻煩,耽擱個十天半月的,在外頭也不至於讓媽媽知道了擔心。
果然,媽媽聽他那麽一說就笑道:“你要是找著事做了,就是兩三個月回來也不打緊。”
張甘又道:“院子裡西南角有叢草,我養的,不要除了。”
“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一時打不通就留言。”
“我市裡的房子鑰匙你也拿好,什麽時候過去我不在,自己開門就是了。”
他不能把風獸帶去,只能留在院子裡。它趴在土裡可以蟄伏很久,像真的草一樣,不會引人注目。
留下鑰匙,是為了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媽媽收拾東西的時候,也能從他日記裡知道真相。
當然,他希望不要有那一天。
媽媽都應下了,做好了團子,道:“至少端午會回來吧。”
張甘:“嗯。”
端午的話,要到六月去了。
現在三月底,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了。不過,萬一遇上之前那樣的空間,一天等於外邊一個月……
“最遲七月半吧。”他說,“到時肯定要回來祭祖的。”
媽媽也沒一絲詫異,細心給他收拾東西。
“你記著就好。”
她是個開明的母親,很少干涉他的決定。
“我也幫不上你什麽忙,又不會出主意。”
“你和你爸一樣,都聰明,總是比我有辦法的。”
“你比他也穩重多了。”媽媽笑道,“他啊,愛玩得很,一點大人的樣子也沒有。”
張甘愣了一下。
她提到爸爸了。
爸爸去世之後,她常常偷偷抹淚,張甘也一直不敢提。
現在也還不敢提。
他趕緊上了車,道:“你在家別老慣著牛,讓它自己吃草去。”
媽媽一下就被帶過了話題去,道:“反正家裡那麽多東西,我和你奶奶也吃不完嘛,它吃又吃不多。現在外邊的草啊,也怕有農藥……”
行了,她嘮叨勁又上來了,幸好叨的是牛,牛大概也不知道什麽叫嘮叨,也不會說話,就讓她可勁叨吧。
張甘開了車回到市裡,下意識第一件事就想聯系李禩。但拿出手機又遲疑了一下。
上次事件之後,他們就沒聯系過。李禩雖然記起了失蹤案的事情,但因為擔心劍客再次出現,加上忙著照顧家裡人,就暫時擱下了這件事。
他想了想還是沒打電話。
再過幾天,他的身體就完全透明,面臨消失了,不如等回來再說。
張甘檢查了一遍背包的物品,然後去廖伊當年失蹤的地方轉悠。
他想著廖伊是在這裡不見的,說不定現場會有什麽線索,比如入口之類的。
白日趁著沒人時,他調整了身體,試著在街道上穿過風,穿過太陽,穿過空氣。如果這條路上有廟台那樣的空間入口,那他應該能進入。
遺憾的是,沒有。
張甘在這條路上來回走了好幾遍,也沒發現什麽異常,沒出什麽意外。
看來和路沒有關系,還是鏡片的問題。
他又摸出了鏡片,兩個鏡片湊一對看時,視線的中間依然有個黑點。如果交疊起來,就看不清東西。
廖伊到底是怎麽把它弄碎的呢……
張甘在陽光下反覆試驗,也毫無頭緒。
大叔湊過來道:“你在這看半天了,這啥玩意?”
他送外賣回來,看到張甘在這駐足,就跑來聊上了。
張甘說起了當年廖伊失蹤的事,大叔道:“那還不簡單,肯定摔碎的唄。小孩嘛,拿著這種玻璃片啊,說不定還會受傷。”
張甘放下鏡片:“你說什麽?”
“我說孩子摔的!”
“不是,後邊那句。”
“受傷?”
張甘猛地道:“對了!”
大叔還一臉茫然。
張甘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差不多要透明了,道:“叔,你去幫我買杯奶茶行不?”
“好嘞!”大叔立即行動去了。
張甘看著他進了奶茶店,自己則鑽到了一棵行道樹的後邊。
他要消失了。
他不擔心被旁人看到,身體消失的同時,他的存在感也會變淡,無關的普通人只會當他不存在。只是大叔和他認識,並且經歷過一次他消失的事件,恐怕難以完全抹去印象。
所以他決定不讓他看見。
晴朗的午後,張甘站在樹蔭下,就在身體完全透明的同時,用另一片鏡片的邊緣,劃破了自己的手指。
第一次拿到鏡片的時候,李禩就曾做過許多試驗,分解實驗也是其中一項,結果這鏡片水火不侵,硫酸腐蝕不了,各種化學藥品都溶解不了。
但他們可能都忽略了一個普通而又神秘的東西——血液。
大叔說的沒錯,他後來撿到的這枚鏡片,一些邊角確實鋒利,很容易割破手。廖伊受傷的話,鏡片也許會有反應?
他平時一直很謹慎,所以從沒割傷過,現在,他要試著給它“滴血認主”。
鏡片劃得不深,也不疼,沒什麽感覺,但手上冒出血珠的同時,他的眼前彌漫上了紅色。視線好像被血暈染一樣蔓延開,熱流在眼睛裡奔湧,仿佛要流出來,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
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街道消失,人流消失,萬物……消失。
然後,一切被置換成了新世界。
此時在他眼前出現的是一個模糊的陌生世界。
隨著這個世界漸漸清晰,變得真實,他眼中的紅色也淡去,視線恢復了正常。
張甘抬頭,看到了一個赤紅的太陽,掛在45度角的天邊,看不出是日出還是日落。
他的腳下是廢墟,雜草、鋼筋水泥、樓體的殘骸,還有垃圾。
“……”張甘對垃圾真是太熟悉了。
他記得泥人的河底世界就是因為受到懲罰才老是掉垃圾下來。
這個世界該不會也是這樣?
這裡的主人也是因為被懲罰,空間變成了末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