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東街
  ◎腳步聲響起。◎
  酒足飯飽，林沐美滋滋地打了個飽嗝，並未察覺出菜色有何異樣。

  剛躺下沒一會兒，青陽就急匆匆地衝了進來，“侯爺！侯爺！有個字條！”

  “啊？”她不情不願坐起身，不耐煩道：“我這剛眯一會，你下回能不能敲敲門？”

  “哦……”青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啥字條？”林沐其實有點兒不適應，身邊伺候的突然換成男人，心裡怪膈應的。

  “不知道，我在後廚幫著洗碗，回來就看見這字條在門口躺著。”青陽攤開手掌，將字條遞給林沐。

  “門口？”林沐皺了皺眉，她怎麽一點兒也沒發覺有人來過？

  展開紙條，上面寫著仨字——“子時見。”

  “這誰啊？瞧筆跡像個姑娘。”青陽偏頭，琢磨起來。

  林沐：“……”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倘若不去，楚元容指不定怎麽作妖呢。

  林沐找黑印的功夫，旁邊像站了十隻鸚鵡。

  打完架身上疼得很，酒足飯飽好不容易眯了一會兒，她根本就不想起來。

  說好的三天后子時怎麽就改成今天了？

  沒了靈力加持，身法根本使不出來，林沐強忍疼痛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自己家趕。

  “侯爺你要去哪？”

  應該就是它了！

  “啊…不跟著怎麽行？”

  子時，皎潔的月光下長滿青苔的石板小路筆直地通往前方，兩旁的商鋪皆大門緊閉，本該早市的街上空無一人，偶有寒風刮過，枯黃的落葉擦過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

  當然是個姑娘。

  眼看就要子時了。

  這黑印樣貌平平，憑借林沐的靈識竟也看不透。其底端有三個凹槽，皆印著個通體發紅圖案，看著甚是嚇人。

  “我出個門，你不用跟著啊。”吭哧吭哧找了半天，她終於翻出找出一枚黑印。

  “誒呀不用！別跟著我！”林沐不耐煩地打斷，將黑印往懷裡一塞，提腳出了門。

  男人心，海底針。

  她要是不認識自己的筆跡就見鬼了。

  “青陽還是跟著您吧。”

  =
  東街是南平侯府通往林家的必經之路。

  “臭臉怪。”林沐嘟囔了一句，起床穿上外衣。

  “臭臉怪…是何人？”青陽一臉不解，看著主子翻箱倒櫃的架勢問了出口，“您這是……？”

  “侯爺，這人誰啊？”見林沐一臉不悅，青陽小心翼翼地問道。

  朱家肉鋪門口空無一人，可門卻是大開著，露出平時擺在街上的那張切肉木桌，上面的肉顏色紫紅，切口處躺下黑色的血液，順著木桌的縫隙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暈出一片片黑斑。

  長街陰森，林沐放緩腳步，謹慎地打量四周，尋找脫身之法。

  “侯爺——”這突然出現的聲響嚇得林沐一個激靈，扭頭一看，除了青陽還有誰？
  真是難纏，甩都甩不掉，她不禁暗罵一聲。

  “侯爺，您等等小的。”青陽跑得氣喘籲籲。

  “我就出來轉轉，你跟著我幹什麽！”林沐暗道麻煩。

  “小的怕您出事…”青陽靠近幾步，語氣中露出膽怯，“這東街怎麽和平日裡不太一樣……”

  “膽這麽小還跟出來幹嘛。”

  如今她自己應付起來都麻煩，再拖上一個，怕是不好出去。

  “嘭——”

  恰在此刻，一聲巨響傳來，青陽嚇得一激靈，抬頭望去，方才還大開的朱家肉鋪大門緊閉，唯余門檻縫隙中留下的黑色血跡格外醒目。

  “侯爺…”青陽哪見過這陣仗，下意識地躲在林沐身後，手慌忙地抓上她的衣袖，艱難開口，“方才…方才那兒是不是閃過了個鬼影？！”

  林沐順著青陽的手看向朱家肉鋪，水潤的眼中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就這？嚇成這樣？
  其實她在踏入長街的那刻便察覺到了這高仿的幻境，奈何目前實力不允許她全身而退，也隻好硬著頭皮往前看看局勢再做打算。

  結果這不怕死的小跟班還給闖進來了。

  還真是蠢人多找死，無語。

  “侯爺……”不比林沐見多識廣，看她閉口不語，青陽心裡更加沒底，二字出口便已哭出了聲。

  “一個大男人哭什麽哭。”林沐嫌棄地扯開青陽的手，懶得管他的死活，“你在佛寺呆了那麽多年，還這幅德行，真是慧根全無。”
    林沐都快被煩死了，這麽菜的跟班她第一次見！

  “侯爺，髒東西也不敢去佛寺啊……”

  眼下雖無法調用靈力，但靈識還在，林沐著實沒將幾隻小鬼兒放在眼裡。街上幻象雖真，但充其量就是個引鬼陣，尋到陣眼破了便是。

  “別抖了，跟我走。”看青陽這樣她心中終是有幾分不忍，懶洋洋地說了句。

  這陣手法一般，但鬼力深厚，不知道楚元容進來了沒有。

  察覺到靈力波動，長街瞬間變換，異狀接二連三愈發明顯。

  便隨著漸起的大霧，原本清晰的景象淡去輪廓。

  “滴答——滴答——”角落裡的水滴聲清晰可聞，細微的聲響被無限放大，更為長街增添了份陰森。

  空氣有些潮濕，大黑的天色下，主仆二人漆黑的影子竟透過迷霧被突兀地打在一旁的牆上，格外顯眼。

  竊竊私語聲從各個角落傳來，唯不見人影，青陽頭皮發麻，極度害怕下只能緊緊跟著林沐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手心全是冷汗。

  林沐腳下不慢，一炷香的功夫竟也沒能走回街口。前方迷霧中的黑影漸漸放大，走近才看清是個木質的牌子，其上的“朱”字格外熟悉，像長了眼睛般靜靜看著她們。

  竟又走回了朱家肉鋪。

  “怎、怎麽又回來了？！”看到眼前場景，青陽最後一根緊繃的神經似是斷了，一臉的崩潰，不太強壯的小身板抖成了篩子，極力克制下聲音依然發顫，“我們是不是撞上鬼打牆了…”

  走在前面的林沐也是皺了皺眉頭，不應該啊。眼前陣法除了鬼力強點兒並無異處，難不成是局中局？

  “應該是碰上髒東西了。”

  腦中靈光一現，她忽地想起一個熟悉的手法！製造相似場景的幻境引人入局，接著由陣引將入局者渡到真正的陣法中。

  這等手法用的人不多，因為其破綻百出，通常是實力低微的小鬼嚇唬嚇唬凡人時使的。

  眼下陣法簡陋，但其蘊含的鬼力深厚讓她難以脫身，這等困境倒讓她想起一人，哦不一鬼——陰山鬼王，那二百五常仗著自己鬼力厚用這法子戲弄她。

  可不應該啊，他怎會跑到京都攪和？！
  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陰風不住地刮，黑暗的角落似藏了不少人，被窺探感時隱時現。

  青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緊緊跟著林沐仿佛是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隨著他斷斷續續的哭聲，巷子內刹那間靜了下來，陰雲蔽月，光亮被徹底吞沒。

  陰風忽止，林沐卻覺得身上有些寒涼。

  “侯爺……後面是不是有、有人。”青陽這句話說得艱難，整個人就差粘在林沐身上了。

  “有人？”林沐扭頭，映入眼簾的只是厚得透不過光的迷霧，黑暗中哪看得到什麽人？

  “侯爺，真的有人！”青陽的眼中染上急色，拽著林沐拚命後退，刻意放輕的嗓音中盡是駭然，“您沒聽到腳步聲嗎…”

  “腳步聲？”林沐重複。

  話音剛落，重重地腳步聲突然傳至耳中。

  “咚——咚——”步步似踏在心上，震得林沐心頭直晃，她抬眼，原本漆黑的迷霧中由遠及進地打過一道光，將來人隱約地照了出來。

  “朱大爺！”一聲驚呼從林沐身後傳來，聲音落下，眼前人的模樣越發清晰。

  分明是拎著斧的朱屠夫。

  這鬼倒是會揣測人心，林沐冷哼，她盯著面前一臉蒼白的朱屠夫，心中摸摸算著距離。

  十丈……五丈……三丈，朱屠夫面露猙獰，衝著林沐舉起了斧頭。

  就是現在！林沐凝神屏息，一式“破虛妄”打出，正中那朱屠夫眉心。

  靈識之力存於靈魂之中，現下雖神魂分離，但好在靈識仍在。雖然靈識之力對付不了自己的身體，它們本為同源無法產生攻擊性，但對付這些小鬼兒是足夠了。

  “啊——”“朱屠夫”發出淒厲怒吼，舉起的斧子定在空中，整個人似被拉住般無法動彈，憤怒的雙眼漸漸失焦。在黃印的重擊下，不過三息，肌肉大漢便化為一灘血水化在了地上。

  血水順著石板的紋路流散，顏色逐漸變為青黑。惡臭襲來，林沐下意識地捏住鼻子，一臉嫌棄。

  這些鬼能不能有點長進，哪有用臭水溝裡的水捏幻象的？！
  哭了一會兒，青陽似是緩過來了，淚眼婆娑地抬起頭看向自家侯爺，“侯爺，這也太恐怖了。”

  “我厲害吧。”林沐捏了下鼻子，一副高人隱於你身邊的模樣。

  “厲害！”話剛出口，他便神色巨變，“你、你…”

  林沐清晰地看到青陽的瞳孔劇縮，臉瞬間慘白，一把推開自己連連後退，仿佛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你怎了？”林沐皺了皺眉。

  “你、你別過來！”青陽尖叫，一下子跌坐在地，看著她連連後退，“朱屠夫…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啊？”林沐手緊了緊，瞬間就明白了紕漏處。自己是能看破障眼法，但青陽不行。

  還未等她走近，青陽就被隻黑手猛地拖進了迷霧中。

  與此同時，她又聽到了腳步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