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種預感,如果梁芝玉真的知道了自己在學校裡的所作所為,他可能會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我還是你們的好孩子,是我之前不懂事,你們把弟弟接回來吧,我絕對不跟他搶任何東西,或者你們不相信我,讓我們兩個分開住也行,但是,但是……我還是你們的孩子,你們明明養了我這麽多年!”
然而鬱宏好像覺得吵鬧,抬了抬眼,對梁芝玉使眼色道:“說來聽聽。”
鬱翎的表情變得驚恐,他甚至想站起身來阻止,只是腿在地上跪坐了一夜已經又涼又軟,膝蓋都還沒撐起來,就又摔了回去。
“你挪用公司的錢也就罷了,給你撐那些面子也就罷了,可是你交的都是些什麽朋友?是不是你指使他們去欺負別人,而且不止一次、不止一個人?”
鬱翎腦子痛得發懵,牙根都在顫抖,但還是忍不住問:“是……是誰告訴你的?”
難道是宋斯覺?
可是宋斯覺已經很快要離開了,他也知道對方這兩天的行程,應該是沒有可能接觸到梁芝玉的。
“那就是——”
“要不是小瀾當時在場,還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梁芝玉幾乎是在用控訴地語氣說,“鬱翎,就算之前那些我們後面真的解決了,真的度過了這個難關,可你這算什麽呢?”
“我的確是把你當過親生孩子看待的。”梁芝玉好像說完這些,稍微冷靜了一些,表情也略微緩和下來,先是看了一眼鬱宏,才繼續說道,“只是我實在不敢想,我心愛的孩子,會是一個欺負別人孩子的人。”
“小翎,”她這次甚至終於願意叫他的小名了,不過帶著一種別扭的語氣,不知道是想演給鬱宏看,還是她自己真的這麽想,“媽媽真的很失望。”
“所以如果,我是說如果,”鬱翎滿臉蒼白,嘴唇囁嚅著說,“如果當時去跟褚妄結婚的人是我——”
不過他這句話沒有說完。
因為沒有這個如果。
他自己心裡也很清楚,就算再來一次,他也一定會懼怕新加入家庭的人,一定會更用力地去討好梁芝玉,讓她舍不得送自己走。
他的確很在乎鬱家獨生子這個標簽,甚至於想為了證明什麽似的,刻意維持著,緊攥著不願意放開,明明頭破血流,卻還要打腫臉充胖子。
但是梁芝玉聽到了,她依然看著鬱翎說:“那應該很好吧。”
“畢竟小瀾應該不會背著我挪用這麽多錢,也不會去做傷害別人的事。”梁芝玉歎了口氣,然後用充滿疑惑的語氣問,“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鬱翎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忽然也覺得很可笑。
梁芝玉不知道他為什麽變了表情,還以為他是想來求情,因此聲音還軟了一些:“可是這一次真的……”
“你以為我不知道麽,媽媽。”鬱翎抬起頭看著她說,“我其實很早就知道了,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孩子。”
“但我當時覺得無所謂,沒關系,只要我還是能獲得你們的愛,以及鬱家給我傾斜的一切,只要我做的夠好,我是能拿到的。”
“事實上我也拿到了不是麽?”鬱翎說,“——如果他沒有出現的話。”
如果鬱瀾沒有出現,那宋斯覺不會解除婚約,現在鬱家的危機也得以解除;如果鬱瀾沒有出現,那此刻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他依然可以……
“那不一定。”鬱宏冷眼看了許久,覺得這一場鬧劇實在可笑,整個人也失望透頂。“就算他沒有出現,你說不定還是要去跟褚家結婚的。”
梁芝玉嫌貧愛富,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只是以前他以為一切都還無傷大雅,他也願意給他們提供這樣的生活,但卻不是現在這般滿地雞毛的荒唐場景。
“房子可能是住不了了。”鬱宏冷靜下來,“要先進行財產清算,這些都賣了還有沒有剩都不好說。”
梁芝玉哪裡能接受現在這個結局,然而到了現在,束手無策的她也只能下意識地看向鬱翎——
不過都到了這一步,對方自然也沒有甜膩地溫順地叫她“媽媽”,給她出一些看似有用,實則把兩人都推入深淵的建議了。
鬱翎滿眼憤恨地看著她,猶如兩頭互相厭惡的困獸,哪還有什麽昔日的母子之情。
“還愣著幹什麽呢?”鬱宏冷漠道,“是要等著法院自己上門查封嗎?”
“老公,應該還有機會的不是嗎,”梁芝玉不肯相信,“我再去努努力,再去找一下他們……”
“如果找了有用,你現在還會在這裡嗎?”鬱宏又怎麽會不知道,“至於那個孩子,如果他在褚家過得還算開心的話,那也別回來了,省得面對現在這一攤爛泥。”
梁芝玉捏著胸口的衣服深深呼氣:“一定還有辦法的,一定還有辦法的,小瀾在結婚那天不是還說過這件事嗎?”
“我現在去告訴所有人,他才是我的親生孩子,說不定……”
她急急忙忙地衝出去,連看也沒有再看兩人一眼。
而鬱翎還坐在地上。
他可以跟梁芝玉爭辯,卻在跟鬱宏獨處時說不出話來。
誠然鬱宏根本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這些年回國的次數屈指可數,他一直是有些冷淡的,也不會表達什麽。
因此對於梁芝玉的那一套在他這裡並不能奏效,更何況……他現在什麽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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