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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緣》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宋時清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行走在一條狹長的甬道中,甬道兩邊掛滿了陳舊的紅綢。他不斷朝前,但甬道就像是沒有盡頭一樣,永遠向前延伸,永遠將他留在這其中。

  耳邊是自己慌亂的喘熄聲,宋時清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隻本能地覺得,如果被身後的東西追上,就一輩子也逃不出這裡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宋時清終於停了下來,惶惶不安地回頭,看向身後來時的方向。

  那裡一片漆黑,什麽都沒有。

  應該追不上來了吧……

  他想道。

  好半晌的安靜成功安撫了宋時清胸腔中的心悸感,他輕輕靠向一側的紅綢,略作休息。

  後背接觸到的質感很軟,像是有人窮奢極欲地將被褥釘在了牆上一般。紅綢輕輕搖晃,稍帶著一點溫度,觸碰到皮膚上時,並不讓人反感。

  宋時清側過頭,觀察這些鋪天蓋地的綢緞。

  宋時清死死咬住下唇,他都不敢想象身後這隻惡鬼是怎麽看著他逃到這裡,又一無所知地靠著它休息的。

  宋時清的動作僵了一下。

  他驚慌失措地仰頭,只看見惡鬼的臉被層疊的紅綢擋住,隱約露出的下半張臉唇角一直翹著,笑得又惡劣又愉悅。

  “滾開!”宋時清掙扎。

  宋時清竭力朝前爬去,可活人微弱的掙扎在惡鬼那樣恐怖的身形下能有什麽作用?
  冰冷的大手頃刻間追上宋時清,鉗住他的手臂,直接將他翻了過來。

  空氣中似乎響起了幾聲低笑。

  真惡心!
  你一隻踩著活人屍骨苟且偷生的東西,憑什麽頂著謝司珩的臉?
  宋時清黑瞳中的恨意太過明顯,輕易就刺到了謝司珩。

  ——它只是想留下自己。

  以及,緊貼著牆壁,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就躲在綢緞後面的龐大人形。

  它笑著抓住了旁邊的紅綢,輕輕蓋在了宋時清的臉上。

  謝司珩以前是短發,現如今全都長長了,雜亂的散下來,活物一般晃晃悠悠地在宋時清的臉周。

  宋時清呆呆地瞪大眼睛,隔著紅綢,看壓在其上的陰影。

  【……時清?】

  那條紅綢被宋時清拉高,露出了其後的牆壁。

  它笑著盯住宋時清驟縮的瞳仁,一點一點將頭顱壓了下來。

  它的指腹輕輕摩挲宋時清戰栗的身軀,動作卻沒帶多少情欲侵略的意味,只是單純地壓製住宋時清,限制著他的掙扎,向人不顧貓兒的反抗,強行揉弄它們的肚腹一般。

  上面似乎繡了紋樣。

  “不……不要……”

  壓在宋時清身上的東西,隻用一隻手就能覆住宋時清的腰腹,體型上的巨大差距和完全壓製,幾乎讓宋時清產生了一種自己被野獸獵捕到了的錯覺。

  宋時清聽見了自己沙啞的詢問。

  轉身就要跑,但腿在抬起的那一刻便被惡鬼抓住,生生朝後一拖,將他拖倒在了地上。

  謝司珩輕輕壓住宋時清的肩膀。

  荒唐到宋時清甚至在這一刻忘記了恐懼。他一把扯下了臉上的紅綢,抓向惡鬼,想要看清楚它的臉。惡鬼並沒有要避讓的意思,徑直縱容了宋時清的動作。

  宋時清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謝司珩才不會變成這樣。

  它說什麽?嫁給誰?誰要嫁?
  這幾個問題的答案仿佛組成了一個濃稠的漆黑領域,從腳尖開始,一點一點地將宋時清吞入其中。

  惡鬼偏了偏頭,像是在思索這個問題。很快,它有了答案。

  它是要吃了自己嗎?

  【時清,你看,真是哥哥。】

  惡鬼垂在身側的手恰好和他的視線齊平,蒼白的皮膚上,淡青色血管輪廓和紅紫色屍斑堆疊在一起,大概是察覺到了宋時清的目光,那隻手撩開紅綢,徑直朝宋時清抓來。

  【……嘖。】

  手臂壓下的那一刻,宋時清一口咬住。他冷冷瞪著謝司珩病白發青的臉,下了死力氣。

  它沒作聲,只是這樣靜靜看著宋時清,然後伸手,掐住宋時清的臉頰,再用拇指頂開他的牙關。

  “——不,不。”宋時清搖頭。

  【乖時清,嫁給哥哥好不好?】

  “……你要做什麽?”

  騙人。

  但光線太暗,宋時清不管怎麽湊近觀察,都只能看見一團模糊的線條。

  不知道為什麽,宋時清就是從惡鬼的動作中品出了這層意思來。

  不該是這樣的,太荒唐了。

  謝司珩才不會說什麽要娶他的鬼話,你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要披著哥哥的皮來騙我?謝司珩呢?你把他怎麽了?
  宋時清瘋狂掙扎,根本不顧惡鬼還桎梏著自己的手會不會傷了自己。

  宋時清連步後退。

  宋時清被迫張開嘴,冰冷龐大的指腹壓住他的舌。然而謝司珩並沒有就此作罷,他仿佛是要懲罰宋時清一般,一直朝裡伸,指尖幾乎頂到了喉口,難受的宋時清眼前一陣模糊。

  他拚命咬謝司珩的手指,想要讓對方吃痛收手。但活人的牙齒怎麽可能傷到惡鬼的身軀。

  謝司珩將手指一直往裡頂,故意用粗糙的指腹去磨宋時清細嫩的喉口,直到將宋時清磨得呼吸艱難才緩緩收回了手。

  “咳……咳……”

  宋時清捂著喉嚨,小聲咳嗽,整個人蜷曲成小小的一團,仿佛這樣能找到一點安全感一樣。

  謝司珩屈指蹭了蹭他的眼角,溫柔得怪異。

  【沒關系。哥哥知道,時清是還不習慣。等嫁過來以後就好了。】

  宋時清攥緊了手指,冷眼回望。

  他看著那個長著謝司珩臉的東西,啞聲嗤笑,“癡心妄想。你就算披上了哥哥皮,也永遠做不出活人的樣子來。”

  謝司珩輕聲,【時清,你在說什麽啊。哥哥披了誰的皮?】

  謝宅。

  下人們成群結隊地將平日裡存在庫房中的紅綢紅紙點數往外拿,所有人臉上都是惶惶不安的莫名。

  終於,有個自覺做事許久,有些臉面的仆婦子在乾活的空蕩攔住了李嫂子。

  “嫂子,這些紅綢是要辦什麽?”

  她都沒敢提喜事。

  畢竟謝家大老爺和小少爺才死,眼看太太也撐不過去,這時候,誰不要命了敢辦喜事?
  李嫂子臉色也極難看,她瞪了婆子一眼,“你問這些幹什麽?偷懶耍滑?”

  “嫂子……”

  李嫂子厲聲,“還不快去幹活!再讓我看見你偷懶,這個月月錢別想要了。”

  仆婦訕訕,低頭走開了。

  有了這麽一個前車之鑒,所有在後院做活的下人,全都加快了手腳。

  李嫂子嚴厲的目光掃過他們,嘴唇抿得死緊。就這兩天的功夫,她臉上多了不少皺紋。

  見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她拿起旁邊的木匣子,轉身走向了另一邊。

  謝家支系依舊在祠堂裡待著。

  李嫂子走進偏廳,抬頭看向主位,正打算開口,聲音就卡在了喉嚨裡。

  主位上擺著兩副四把太師椅,左邊的那一對上,坐著謝二老爺和二太太,而右邊的這一對上,一個空著,一個坐著謝夫人。

  李嫂子渾身冰冷地低下頭,不敢去看那具被裹在華服中的焦黑人形。

  謝家宅子裡曾經有很多關於謝夫人的傳聞,但在李嫂子看來,那些不過是底下人閑著沒事乾,拿主子的私事聊閑天。從沒想過……那些事居然是真的。

  謝二老爺咳嗽了一聲。

  李嫂子一抖,舉高了手上的木盒,“二老爺,這是我按老規矩點出來的嫁妝,您過目。”

  木盒被送到了桌上,謝二老爺沒伸手,只看向二太太,“我對這些後宅的事情不了解,太太看吧。”

  二太太低著頭,一言不發,放在膝蓋上的手細細地發著抖。好半晌以後,她才抬手打開了木盒的蓋子。

  木盒裡面是兩尺頭的白綢,四支金簪子、四支銀簪子,並一吊銅錢。

  二太太收回目光,低聲問李嫂子,“就這麽點?”

  雖然是結陰親,但這些東西未免也太少了。
    李嫂子擠出一個笑來,“按例,還有八件紙糊的衣服,兩床錦被,一對紙手鐲,一對紙耳墜,兩個紙戒指。但家裡現如今沒有匠人,而且,二少爺是活人,所以,我也不知道怎麽準備。”

  二太太訕訕看向謝二老爺,想從自己的丈夫臉上找到一點支持的痕跡。但謝二老爺如同入定了一般,半點不插手,儼然是要她處理所有的事情。

  二太太無法,想了想,將自己手上的一隻羊脂玉鐲子退了下來,添進木盒中。

  “先這樣。”她說道,將木盒推給李嫂子,“你拿去給你家少爺看看。”

  “……是。”

  祠堂後牆外,蓋了一排屋子,原本用來招待外頭並進謝家的親戚。此時,最大的那間屋子門上,掛著一把銅鎖。

  李嫂子拆了鎖鏈,抬步才走進屋子,守在外面的人就合上了門。

  她不禁回頭看了看,心中一陣不安。

  哪有這麽荒唐的事情?
  居然要將自家還活著的少爺嫁給不知道底細的死人?
  還有怎麽看都不該還能起來活動的太太……謝家是怎麽了?
  真的是有惡鬼作祟嗎?
  “……唔。”

  李嫂子一驚,小心地看向裡面。

  “哥兒?”

  她叫了一聲,但宋時清沒有半點反應。

  屋子裡太靜了,無形之中將滋長了活人對未知的恐懼,李嫂子咽了口唾沫,朝裡走去。

  用來招待外客的屋子不大,隻分了兩進,床也是普通掛簾子的床,站在外面就能看見裡頭的人影。

  李嫂子就見宋時清如同被噩夢魘住了一樣,掙扎著踢開了被子,趴在被子上,小口喘熄。不多時,那喘熄間就帶上了輕微的啜泣聲。細聽之下,還能分辨出宋時清的低喃。

  “不是哥哥……”

  “閉嘴……騙我的,都是騙我的……”

  這個天,不蓋被子睡得著涼啊。

  難為李嫂子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心思關心溫度。

  她放下手中的木盒,拉開簾子,準備幫宋時清蓋被子。

  她心思是好的,只是等她拉開簾子看見床上的人時,卻被惡鬼的糾纏狠狠駭了一下。

  裡衣寬,宋時清的小腿手肘於掙扎中全露在了外面。

  原本雪白的皮膚上,此時層層疊疊映著的,全是青黑色的手印。

  那樣可怖的痕跡甚至很難讓人往歡愉上想,只會覺得惡鬼是想要殺死宋時清,想要鉗住他的四肢,拉他下十八層地獄。

  李嫂子捂住嘴,一步一步後退。

  她沒注意身後,撞上了花架上的瓷瓶,瓷瓶轉了個圈,噹一聲砸在地上碎裂開來。

  就是這一聲,將宋時清從無盡的糾纏中拉了出來。

  李嫂子僵硬站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呆呆地看著驚醒的宋時清。

  她看見宋時清迷茫驚懼地瞪大眼睛,眼淚順著眼角流下,沒進枕頭中,她幾乎能聽見宋時清急促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

  毫無疑問,他被嚇壞了。

  宋時清無意識地抓著被面,脆弱得像是要碎了一般。

  “……哥兒。”李嫂子艱澀地叫了他一聲。

  宋時清的眼珠朝她的方向偏了一下,繼而人才慢慢轉了過來。

  宋時清眼前仿佛還殘留著夢中,謝司珩強行將他按在懷裡,在他耳邊說兩人過往時,懷念又邪氣的樣子,有些沒法理解眼前的李嫂子是怎麽回事。

  李嫂子也有些木,將木盒拿了遞到他面前,“這是……二太太給您定的嫁妝,您過目。”

  噩夢與現實在這一刻重合。

  “什麽?”宋時清囈語般問道。

  李嫂子:“族老們說,家裡如今這個樣子,是衝了地神。要……把您嫁過去結親。結了親,就是一家人,那位就會將之前的冒犯揭過。”

  “……胡說。”宋時清說道,他下床,光裸的腳在地上亂踩,“我要去找哥哥。”

  纏著他的惡鬼不可能是謝司珩,口口聲聲說要娶他的更不可能是謝司珩。

  一定是謝家人瘋了,或者是被那隻狐鬼蠱惑了。

  總之,什麽都好,只要哥哥沒有變成惡鬼,什麽都可以。

  李嫂子抓住他,也慌了神,“哥兒,您不能出去,大少爺在那邊的院子裡,好著呢。您——晚上就要嫁人了……”

  “胡扯!”宋時清厲聲,“放開我!你們不過是被鬼迷心竅了而已!從來就沒有神,只有你們謝家自己供的鬼!”

  李嫂子被他掙開,驚呼一聲。

  慌亂之間,她想起了之前謝二老爺交代她辦事時說的話。

  【你家二少爺不嫁出去,外頭的霧就散不了,霧散不了,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

  “——來人啊來人啊!二少爺瘋了!”

  宋時清還沒有反應過來,外頭的人就已經闖了進來。

  為首的家丁正是陸洲,他目光輕輕在宋時清臉上一碰,隨即衝上前,兩下便反擰住了宋時清的雙手,將他壓在桌邊。

  “拿根繩子。”他說道。

  兩人緊貼著,宋時清輕易就感受到了家丁皮膚冰冷的溫度,冰得絲毫不似活人。

  隱隱的,宋時清心底有了個猜測。

  “……我要去找謝司珩。”宋時清輕聲說道。

  屋子裡外足足有七八個人,宋時清的聲音也不算小,但卻好像只有陸洲聽到了。

  他看著宋時清雪白虛弱的側臉,伸手捏了下他的耳廓。

  “乖,哥哥就在這裡。”他說道。

  聲線極為柔和,但與之相對的,是陸洲臉上依舊空白的神情。

  謝司珩沒上他的身,只是借他的手做事而已。

  宋時清睜著眼睛,一直沒有眨。

  太荒唐了。

  怎麽會這麽荒唐。

  謝司珩……

  謝司珩,怎麽會變成惡鬼相?哥哥怎麽會想著這樣對自己?
  宋時清仿佛溺水了一般呼吸不上來,大顆大顆的眼淚無聲地砸了下來。

  他不知道謝司珩身上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謝司珩為什麽會起了要娶他的念頭。但他記得當年謝司珩和他說過冥婚的講究。

  死人與死人,死人與活人之間的嫁娶還好說。但如果是類同活祭的冥婚,為供奉將活人嫁與鬼神,新娘要麽是當日死,要麽被“接走”,此生不可離開鬼神的道場。

  如果已經成了惡鬼的謝司珩當真娶了他,他這輩子都沒法離開這座宅子。

  繩子被李嫂子遞了上來。

  【陸洲】接過,柔聲安撫宋時清,“我綁的松一點,時清不要掙扎好不好?等過了今晚,時清就是謝家的少奶奶了,到時候就不用綁了。”

  到時候,宋時清就離不開這片地界了。

  他必須跟在謝司珩身邊,永遠無法擺脫這隻惡鬼的糾纏。

  宋時清盯著他,神情中的倉皇看著又可憐又絕望。

  好漂亮的小妻子。

  謝司珩沒忍住,俯下`身親了又親。雖然沒有實體,但只是湊近感受宋時清皮膚上的溫度,就已經讓它不自覺柔軟了下來。

  你看,雖然時清不太願意,但還是得聽話。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意識到它確實是謝司珩以後,時清乖了好多啊。也不掙扎了,也不罵人了,只是哭,流了好多眼淚。

  它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心疼。時清對它是有感情的,只是這份感情不是夫妻之間的纏綿繾綣。不過也不打緊,他不介意。在足夠漫長的日子裡,宋時清總會有把他當成丈夫的那一天。

  甜蜜雜亂的思緒佔據著謝司珩的感官,令他暫時忽視了宋時清的目光。

  宋時清看向不遠處,木盒中給他做嫁妝的簪子。在身上的力道放松的那一瞬間暴起,猝然掙開鉗製,抓住了一根簪子,繼而將簪子的尖端對準了自己的喉嚨——

  “我不嫁。”宋時清啞聲說道。

  “哥哥,放我走吧,求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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