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青年摸不準謝司珩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惱了,避讓衝突般笑了兩聲。他收拾了一下工具,轉身走回吧台後。
另一個服務員估計一直都在關注這邊的動向,一見他铩羽而歸,滿臉偷笑。
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指了個方向,示意他繼續在這裡挺尷尬的,到另外一邊工作去吧。
眼見著那青年走遠,宋時清才松了口氣。想起剛才那人暗示自己可以接受三人行的逆天言論,宋時清沒忍住,微微趴下來,小聲無奈,“他們真的……好開放啊。”
謝司珩收回目光,伸手。
宋時清還以為他要吃點東西,把面前的盤子朝他挪了點,結果下一刻,那隻手直接按在他頭上,一頓呼嚕。
“謝司珩。”宋時清朝後躲,早上才梳好的頭髮,被薅的亂成一團。
謝司珩直接把他擠到裡面那個椅子上,一條腿屈膝跪在宋時清原來的位置上,要笑不笑地。
“開放?別人都快對你進行性騷擾了,跟你說話就是為了把你拐上床,你還以為他是什麽好人呢。”
他朝宋時清眨了眨眼睛,“都是你們晚上能用到的,如果喜歡,可以去酒店一樓挑選其他款式,記得報我的名字哦。”
“哦,你們東方人真是,每一次我為來自東方的情侶送上我們這邊的特色,都會收獲你們感激又羞澀的目光。”服務員憋笑。
畢竟剛才發生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尷尬,萬一謝司珩就是在吃醋,在別扭……
他只是脾氣好,不在外面和陌生人隨便發脾氣而已。怎麽可能隨便跟人去開房?
謝司珩眼底的黑暗像是某種活物一樣湧動著,他盯著宋時清。也許在某一個瞬間,他眼底的東西像是要衝出來抓住什麽,但片刻後,他輕輕歎了口氣,低頭將額頭靠在宋時清肩膀上。
他好幾秒都沒有說話,宋時清偏頭。卻不想謝司珩哼哼唧唧地蹭他的脖頸,跟受了什麽委屈一樣。
留下宋時清,滾出它的地盤。
他白皙的頸側一點點泛出粉來。
宋時清聽懂了他話裡的暗示,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盤子邊緣。
他聲音悶悶的,因為低頭的緣故,宋時清看不見他的臉,所以也沒看見,他那張整個隱藏在暗處的面容,隱約扭曲,皮肉不正常地微微鼓動。
宋時清鴕鳥心理發作,緊緊閉著嘴。
宋時清察覺到他心情好像有點不對勁,想說什麽,但謝司珩先他一步開了口。
宋時清茫然挨蹭,但他又不敢問。
口腔內裡,似乎有什麽正在扭動的肉芽一閃而逝。
宋時清看了眼那個被撐出輪廓的布袋子。
正巧這時,吧台後面留下的另外一個服務員施施然走了過來——
謝司珩比宋時清高出快半個頭,本來裝柔弱靠在人肩上,就有些不和諧,此時半身折向外的樣子,已經不能光是用不和諧來形容了。
“……我要生氣了,謝司珩。”宋時清低聲,“我傻嗎?”
說完,他挺胸,整了整胸`前的名牌。
“別生氣,我不該這麽說。”
宋時清心想你別來這一趟就是最好的歉禮了,他現在被謝司珩抱著,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起來,只能和這個服務員對視,腳趾都忍不住蜷縮在了一起。
它在讓謝司珩滾出這棟酒店。
謝司珩發現了,側頭似是想要湊上去嗅聞一下。
服務員的笑容凝滯了一瞬。
另外一個謝司珩想要出來。
還敢生氣。
關鍵是這人還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看著宋時清和謝司珩兩人。
【謝司珩】覺得撕爛它的寄宿人是個挺好的主意。
謝司珩口腔中的血腥味越來越重,被頂開的粘膜和血肉混在一起。
謝司珩的聲音放得很輕,臉上還帶著笑,好像一點都不生氣。可宋時清卻有些緊張地抿了下唇。
“抱歉,打擾二位的親密了。這是為剛才,我的同事的魯莽行為送上的歉禮,希望兩位能喜歡。”
明明就是你對這些人的容忍度太高了,就應該把他們都——
目光從謝司珩滿含佔有欲的手臂上劃過,圈了下宋時清細窄的腰線,笑意又盛了幾分,將手上布袋子放到桌子旁邊。
正此時,謝司珩慢騰騰地轉過了頭。
膽大包天,不知所謂。
惡鬼不同行。
“你的拒絕跟撒嬌有區別嗎?要是我沒來,過會就得一個一個敲別人房門找你了。”
“我又沒打算答應他。”
——剛才那人身上的挑釁意味太重了。
就像那些會將無人的山林和舊房子當成自己領地的惡鬼一樣,這整棟酒店,也早就成了另外一個東西,本能佔下的領地。
宋時清隻感覺到他動了,如夢初醒般趕緊捏他的手臂,尷尬得無以複加。
謝司珩今天早上,是不是太……情緒化了。
可服務員最先定住目光的地方,不是他的軀體。
而是他左臉處,並列在眼睛下方的,另外兩顆眼球。
那兩顆眼球將謝司珩的皮膚擠得透明,在一個坑裡,骨碌碌地轉著,周圍洇了一圈血。
就好像,它們是謝司珩皮下的異物,只要劃開皮膚,就能將它們擠出來一樣。
那兩隻眼珠先是暴躁地掙扎扭動著,隨即,在意識到有人在看著它們的時候,緩緩地,轉向了已經嚇呆了的服務員。
【……你看到了什麽?】
“多謝。”謝司珩聲音一點異狀都沒有,“麻煩再給我上一份法式土豆牛排。”
服務員的鼻腔有點癢。
但他聽見了自己熱情的聲音:
“好——的。請問您需要哪個部位的肉。我們這裡提供菲力和臀尖。”
謝司珩嘴唇動了,服務員也笑眯眯地記下了他的要求,哼著歌,極為自然地走向了吧台。
吧台邊緣有一圈金屬裝飾。
服務員路過時,那鏡子一樣的金屬面映出了他的影子。
——一隻扭曲的青黑色屍體攀上了他的後背。
【看不見……看不見……你什麽都沒看見……】
哦。
我什麽都沒看見。
服務員在腦中這樣想道,拆封一塊牛排,熱煎鍋。刺啦刺啦的油聲喚回了他的神志,他將蘑菇和香料扔進去,開始日常烹飪工作。
另一邊,離開餐廳的金發青年越走越快。
這條走廊是隻對餐廳內部員工開放的通道,一路上,遇到了好幾個朝他打招呼的同事。
“嘿,傑裡,怎麽出來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擁有高大帥氣的白人青年很明顯是這座酒店的焦點人物。被叫做傑裡的青年抬了下手中的外套,示意外套髒了,他回房間換一件去。
同事了然點頭,各忙各的去了。
傑裡轉著圈和他們閑聊,直到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他臉上的笑意,倏然淡了下來。
頭頂上有監視器,房間裡有竊聽器,他得接著洗衣服的名義,打電話才行。
他的手指緩緩握緊了手機,不動聲色地在心中盤算。
“叮——”電梯到達了他按的樓層。
金屬門緩緩朝兩邊打開。
可傑裡出去的腳步卻沒有抬起來。
——門外,站著兩名黑袍信徒。
傑裡恭恭敬敬朝其中一人,“主教大人。”
整個人藏在黑袍下的主教冷冰冰地看著他,“你不在餐廳值班,上來什麽?”
傑裡又將弄髒的製服給他看了一眼。
“我回來換衣服。”
主教沒回應,只是徑直走進來,按下了回十三層的電梯按鈕。
他也要去餐廳,而且沒準備讓傑裡出去。
傑裡默默看了他一眼,沒有異議地退到了另一邊的角落。
“傑裡。”
這時候,剛才沒說話的另一個黑袍人開口了。
傑裡抬頭,笑著,“安妮姑姑,您今天也出來吃飯。是昨晚有什麽收獲嗎?”
安妮根本沒有理會他的寒暄,聲線中帶著雖然已經極近可能地和緩,卻依舊沒有掩飾住迫切的音調。
“我問你,今天餐廳,是不是有一個黑頭髮的男孩正在吃飯?”
不等傑裡回答,她就接著說道,“你知道我在說誰,仁慈的主向我們討要他,你也感受到了對吧。”
傑裡眨了一下眼睛。
“當然,他還在。”
“……那就好,那就好。我們得把他獻給主。”
安妮小聲地叨念著,精神明顯已經不正常了。
想想也是,任誰被看不見的東西啃食半年多,都會瘋掉。
十三層餐廳。
宋時清抿著唇,難以啟齒地看著謝司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嗯?”謝司珩好心情挑眉。
宋時清又羞又惱,“你能不能把那袋子扔了。”
剛才服務員留下的袋子,此時正放在謝司珩另一側的座位上。
經過移動,其中三樣內容物的種類,基本清楚。
宋時清感覺自己要蒸發了,可謝司珩這個狗東西,沉默了兩秒以後,啞然失笑。
小小聲跟他搖尾巴。
“我想看看裡面的東西長什麽樣,我還從來沒見過這些東西呢。讓我看看吧。”
“……不行。”宋時清不自覺拖長尾音,底氣不足的委屈樣子。
謝司珩好聲好氣跟他商量,“看一下看一下,咱倆清清白白,就讓我看一下。”
宋時清目光不經意掃到那隱約是一串珠子的東西,不忍直視地閉上了眼睛。
睫毛不安地顫唞,跟謝司珩在拿什麽大東西嚇他一樣。
“不行,你這樣我生氣了。”
“一天隻許生氣一次,你剛才生氣過了。”謝司珩得意。
自從小學畢業以後,宋時清哪還聽過這麽幼稚的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行。
“客人,您的牛排。”
剛才服務員的聲音再次響起,宋時清沒辦法,隻得睜開眼睛。
而同一時間,謝司珩從那串淫糜的器具上收回了手。
他之前給時清準備過一串差不多的東西啊……沒用上是不是?
用它打個掩護吧。
好想念時清哭到失聲的樣子啊……
謝司珩笑著拿起刀叉,硬生生壓下了腦內的聲音。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古書中描寫的惡鬼執念到底是什麽東西。
具象化形容的話,就是心底最接近人類本能的念頭,被某個帶有蠱惑性的聲音念出來。
一遍一遍地重複,一遍一遍地強調。
他還知道,自己有實現欲望的能力。
宋時清看著桌上新端上來的牛排,表情呆了下。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純生的牛排。這塊帶著肌理的肉只是表象有微微的炙烤痕跡,但整體還是生肉的樣子。
“謝司珩?”宋時清出聲,“你點的一分熟?”
“啊?”謝司珩偏頭,然後笑了下,“這應該連一分熟都沒有吧。”
可你以前不是和我一樣,從來都吃全熟的肉嗎?
雖然有時候也能接受生肉,但頂多頂多,是醃製過或者半生不熟的。
謝司珩他,什麽時候開始吃血食了?
【謝司珩】:我能讓你甜甜蜜蜜膩膩歪歪?(撕碎手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