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噩夢
  夜幕降臨， 林甘之躺在床上忽然聞到了記憶中陰濕的霉菌味，他想要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好像粘住一樣根本睜不開， 可是這種熟悉的感覺他就算閉著眼睛也知道這是哪裡，此時， 胃部忽然開始翻江倒海的疼痛， 嘔吐感直逼喉嚨， 林甘之難受的想要發聲都做不到。

  這是， 回來了？回到他死前居住的地下室嗎？

  林甘之腦子空白了一瞬，周圍的一切真實得嚇人，就算他睜不開眼睛都能真切的感受到， 隔著小窗子傳來刺耳的鑽機聲，樓上的夫妻又開始喋喋不休的吵架， 頭頂時不時能傳來砸凳子的聲音， 還有隱約的巴掌聲，以及女人嘶啞的哭泣聲。

  林甘之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但是身體完全不受控，只能在這種窒息的環境下感受著這一切，陰冷潮濕的氣息席卷他的鼻息，如此持續很久之後林甘之漸漸放棄了掙扎， 放棄想要睜開眼睛的想法，同時開始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

  他還沒來得及好好跟晏升平說再見， ，

  “嗚，”

  林甘之鼻子飛速酸澀， 雙手無力的揪著潮濕的床單， 早知道， 今天就不急著推開晏升平，沒準還能跟他多聊上幾句。

  這下就算自己死了，也不一定能回到那個世界，就算回去了，也不一定能像這輩子一樣，剛好邂逅晏升平，

  “咚咚咚！”

  就在自己腳邊的房門忽然被急促的敲響，門外響起了房東的聲音：“林甘之，就剩下你沒有交房租了！五百塊錢你怎麽能拖這麽久？我跟你說，想住這裡的人多的是，要是你今天不交，今晚就讓你搬出去！”

  林甘之摸著心口，鼻子酸澀，嘴裡的血腥味也是真實存在的，他強行把自己叫醒了。

  晏升平的房間裡都沾上了晏升平的味道，是冷木香的，沉穩，有老照片的味道。

  交的，錢就在他枕頭底下，可是他現在動彈不了，他現在還剩下兩千塊錢，能交的，他不想欠別人的。

  “喲，這是醒過來了？林甘之不要以為你裝死就能逃過去，我跟你說，找你我可是花費了不少功夫，你現在想逃也沒有這個力氣了，乖乖的，洗乾淨陪我幾天，沒準還能攢點藥錢多活幾天。”

  艸！
  林甘之狠狠的咬住自己的下唇，下一秒血腥味充斥了整個口腔，林甘之奮力掙脫開身體的束縛睜開了眼睛。

  林甘之輕輕走進來，看見被子裡鼓起的一處，懸在半空的心臟才漸漸平靜下來，現在估計都凌晨兩三點了，林甘之站在原地看了一會，感覺自己要哭出聲來了，為了不吵醒晏升平，林甘之忍著轉身回去，

  忽然，房間在此時亮了起來，林甘之愣住。

  林甘之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久久無言，原來在從前的日子裡，外面的人就是這麽想自己的。

  林甘之一愣，是那個想要潛規則自己的王八蛋！他是怎麽找到這裡的？
  快點醒過來！快點！

  “長了這麽好看的一張臉，當時怎麽就想不開呢？出了社會吃足了苦頭吧，瞧這小臉瘦的，乖，我會好好疼疼你！”

  可是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得他會覺得在這裡的一切才是夢，醒過來就又會回到那裡，
  林甘之的眼睛不受控的紅了，眼淚蓄滿了眼眶，他的雙手都在不受控的發抖，
  林甘之掀開被子下床，鞋子都忘記穿下意識直接朝著晏升平的房間走去，好在地面上鋪著一層厚厚的地毯，林甘之飛快走過去，等站在晏升平房門口的時候他又放輕了步子，然後伸手輕輕擰開了門把手。

  林甘之努力了很久但依舊沒能發出聲音，
  “嘖，這是又睡了嗎？哎，都快死了怎麽還佔著地方，晦不晦氣，找個天橋睡一晚，凍死還痛快點。”房東的聲音逐漸遠去。

  “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做噩夢了？”身後響起一陣聲響，晏升平穿上鞋走了過來，

  哪怕心裡喊得聲音再大，林甘之的身體都如同木頭一樣躺在原地，他都能感受到那股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林甘之恨到眼淚都要出來了。

  熟悉又陌生的吊燈出現在月光與雪夜交織的白夜裡，林甘之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是夢，他還在這裡。

  林甘之現在眼睛裡還蓄著眼淚，他不想讓晏升平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麽，怪矯情的。

  “沒什麽，就睡迷糊了，想去上廁所走錯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先走啦，”林甘之背對著晏升平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道。

  但是剛要走，胳膊肘就被晏升平拉住了，然後把他整個抱在了床上。
    林甘之還沒有說話，晏升平就拿過一張毛毯裹住了林甘之的雙腳，邊裹他的聲音還帶著慍怒：“睡迷糊了連鞋都不穿嗎？你知道現在是多少度嗎？”

  林甘之默默低頭認錯。

  等晏升平站起來的時候，眼尖的看見了一處，然後快速伸手鉗住了林甘之的下巴，林甘之反抗無效，通紅的眼睛和滿臉的淚痕都被晏升平看見了，
  林甘之慌亂的想要掙扎開來，但是晏升平的手堅硬得像快石頭，他只能定原地讓晏升平盯著。

  晏升平臉色逐漸變差，可當他看見林甘之嘴角的血跡時，什麽氣都生不起了，心疼的問道：“嘴角的血跡怎麽回事？”

  嗯？林甘之一臉懵，血都流出來了嗎？他試圖舔一下傷口，剛才沒有感覺，現在林甘之才意識到疼，都咬進肉裡去了。

  “做噩夢了，想要醒過來，就，”林甘之支支吾吾的解釋道。

  晏升平一看就知道不是簡單的噩夢，松開林甘之轉身去身後的櫃子裡拿出醫藥箱，又去浴室用溫水打濕了毛巾，他沒有特別的照顧過人，只能憑借直覺將溫毛巾蓋在林甘之的眼睛上。

  林甘之的睫毛在毛巾接觸上來之前狠顫了一下，然後眼淚又很不爭氣的浸濕在毛巾裡，自從來這裡之後，他就沒有夢到過如同噩夢般的過去，他差點以為，再也回不來了。

  “晏升平。”林甘之啞聲叫了一聲晏升平，他不想這樣，但是一旦有了珍重的人，他就忍不住的想要親近他，不想離開他，雖然嘴上說著不喜歡親親，但是對於晏升平的珍重，他會覺得很開心，
  林甘之乖乖的用腦袋貼著毛巾，有些雜亂的粉毛現在居然看著有些萎靡不振，他現在就穿著一件奶黃色的珊瑚絨睡衣，肩膀極致克制的微微顫動著，

  晏升平看著林甘之這樣心裡也跟著抽疼，他伸手抱住林甘之，輕柔的摸著林甘之的腦袋，低聲哄道：“我在，夢見什麽了？這麽難受。”

  林甘之埋在晏升平的懷裡吸了一下鼻子，雙手忍不住揪住晏升平的衣服，戒備心在晏升平一聲聲的安撫中逐漸放下，只是對於那個夢，林甘之不知道該怎麽去開口。

  見林甘之顫唞得沒有這麽厲害了，晏升平輕輕放開林甘之，然後轉身從醫藥箱裡拿出酒精和膏藥，

  “開始會有點疼，忍著點，”晏升平用棉簽沾上膏藥，一手扶著林甘之的下巴，輕輕塗在林甘之下唇的傷口處，傷口深得見肉了，晏升平忍著想要教訓林甘之的衝動，動作有些生疏但細致的塗在傷口上。

  林甘之疼得嘶了一聲，晏升平見了立刻停手，等林甘之眨著眼睛漸漸，眉頭漸漸舒展了才接著給他塗藥，林甘之看著晏升平翹而密的睫毛輕輕掃著下眼瞼，心裡暖暖的，好像嘴上的傷口都變得不那麽疼了，醒來還能看見晏升平，
  真好。

  塗完藥，晏升平順理成章的把林甘之留在了自己的身邊，這要放在平時的林甘之身上一定會害羞的拒絕，但是今晚林甘之也不想離開晏升平，等晏升平在自己身邊躺下的時候，林甘之偷偷的蹭到了晏升平的身邊，拉近了十厘米的距離。

  正當林甘之為此竊喜的時候，晏升平一個伸手，直接把林甘之攬進了懷裡緊緊的抱住。

  林甘之輕輕的推了兩下，然後紅著臉不吭聲了，默默接受。

  “是夢到了從前嗎？”頭頂的晏升平忽然問道，敏銳度足夠讓林甘之吃驚。

  林甘之一愣，
  晏升平接著說道：“你來這裡遇見的事情，不至於你弄傷自己也要醒過來，我不應該隨便過問的過去，但是，我很擔心你。”

  一句擔心，林甘之心裡最後一道防線也跟著卸下了，
  “我說了，不許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不許同情我！”林甘之帶著鼻音凶巴巴的威脅道。

  晏升平一一應下。

  過去吃了很多苦，多到如果將細節都說出來的話幾天幾夜都說不完，林甘之也不願意給自己的過去加太多的形容詞，隻說道：“過去我是個孤兒，大學畢業後去當了演員，後來，有個投資商想要潛規則我，我拒絕了，然後就被雪藏，那個投資商針對我，讓我最後群演都當不上，後面我就隨便找了個班上，結果胃癌，最後病死了。”

  晏升平著重的聽到了胃癌，病死這幾個字眼，心口如同最密密麻麻的針扎過一樣難受，原來他想過林甘之在原來的世界有了變故才來了這邊，但是怎麽也沒有想到是，病死的，還是胃癌，難怪來到這邊，他會這樣關心自己的身體，是因為不想自己像過去的他那樣嗎？
  晏升平抱林甘之的手又多了幾分力，
  林甘之忽然又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如果他像現在這樣喜歡晏升平，晏升平是自己話，他會很難受的，林甘之想了想，決定去安慰一下老攻，

  結果沒有想到是晏升平先開的口：“甘之，搬過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