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人好

  大概過了一個半小時，晏叔終於把醫生接了過來，醫生一看就是這裡的常客，進門寒暄了一下就上徑直上樓查看情況，
  最後選擇了用最快的方式輸液來退燒，林甘之看到醫生抽出晏升平手的時候，手背上已經有好幾個針孔，針孔附近的皮膚都青了，只能扭開手心，打在手腕上，

  晏叔眼裡的難受都要溢出來了。

  醫生扎好針就帶著他們出來，不打擾晏升平輸液。

  “晏先生這次發病不排除胃病發作，他是不是最近還是隻吃一頓？”醫生詢問，語氣裡多了些無奈。

  “昨天吃了兩頓。”晏叔趕緊說，

  醫生表情驚訝了一下，然後看著神情愉悅了些，“能吃上兩頓就是好事，先生這是心情好些了？”說這話的醫生目光落在了林甘之身上，
  晏叔本來擔心林甘之有些不好意思回答，剛要替人解釋的時候，
  “我也覺得是我的愛感動了老公~”羞澀捂臉ing，

  晏叔：甘之，你的水平，羞澀這一段完全是多余的，真的，

  醫生愣了兩秒，跟著笑了起來，醫生都希望病人能夠好起來，只要不是壞事，牙酸點也沒什麽的，

  後續醫生還叮囑了一些用藥的時間，晏叔已經是拔針專業戶了，醫生開了點藥就回去了，
  看著外面漸漸大起來的雨，林甘之有點擔心的看著雨幕，“要不叫醫生現在這邊等下雨停？”

  晏叔搖頭：“他一個人開了個診所，關門一下午他擔心有著急的病人來找不方便，那塊老城區的診所也不多。”

  林甘之點頭，“晏叔，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晏叔點頭，他也想趁著這個機會跟小朋友談談他的真實想法是什麽。

  晏叔沉吟了一下，換了一個說法：“在此之前我想問問甘之，你討厭先生嗎？會害怕他之前做的所有嗎？”

  現在的晏叔在林甘之眼裡就刻著幾個大字：死鴨子嘴硬！

  ！！！真的是可以這樣說晏升平的嗎？

  林甘之愣了一下，“我還以為他是在醫院工作，”

  鬧歸鬧，林甘之重新看著雨幕，他在圈子裡也待了幾年，太了解什麽叫做人雲亦雲了，其實大多數人都不在意你本人怎麽怎麽樣，而是慣用別人給你貼的標簽看你，比起真實的，有趣的有料的，有爭論的才是重要的。

  “咳咳！甘之啊，愛情這東西不是張嘴就來了的，晏叔問你，你愛先生什麽？愛他體弱？愛他多病？還是愛他的倔驢脾氣，愛他無底線的針對小鍾少爺？”

  可是現在他至少知道倔驢子死傲嬌晏升平絕對不會花時間去cpu晏叔，晏叔也看著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傻乎乎被騙的人，剛剛還想給自己下套來著！

  晏叔偏頭，林甘之沒有看他，而是放空目光看著前面的落地窗，纖細的睫毛下是一雙無比清澈的眼睛。

  林甘之下意識搖頭，隨即深情道：“我愛他！”

  林甘之忽然覺得這個世界跟那本書產生了偏差，書裡描述的晏叔為人愚忠，常年被晏升平哄騙，最後選擇背叛鍾家也要跟著晏升平離開，

  “回到甘之最開始問我的問題，我就是一直以來靠自己的眼睛看著先生長大的，先生進這個家的時候用的就是我的姓，他被趕走了，我這個半個做長輩的怎麽可能看著孩子一個人受苦。”晏叔慈祥的笑了笑。

  “你待在鍾家這麽多年，為什麽現在跟老公搬到郊外，這樣的話，你就再也回不到鍾家了。”

  “或者是那種高級的私人醫院，”晏叔這次一眼看透了林甘之的心思，兩個人一起坐到了沙發上，聽著雨聲聊了起來，“那位醫生是我高中時候的師兄，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他看不得大醫院，或者私人醫院的制度，年輕的時候幹了十多年，後來辭職自己開了診所，自在，叫他來我也放心。”

  不知怎的，兩天的相處，有林甘之這句話，晏叔終於放下了大半的防備心。

  “昨天是不是發生什麽了？先生近期不會無緣無故發燒。”晏叔是個明白人，

  林甘之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晏叔：“叔，我覺得這話絕對不能被老公聽到，你說呢？”

  “咳咳咳！我就是稍微舉例，先生在我心裡還是很完美的！”

  林甘之也不瞞著，就把昨天鍾家人打電話過來的事情跟晏叔說了，
  晏叔長歎一口氣，“造孽啊，都拋棄先生，現在還來刺-激他幹什麽？先生來這裡幾個月，那邊一共打了四次電話，每打一次，先生不是發燒就是胃病變得更加嚴重，”晏叔說著擦了擦有些溼潤的眼睛，他無兒無女的，先生就像他半個孩子，是他沒有能力，保護不了先生，只能讓他一個人痛苦忍耐。

  林甘之一邊安慰晏叔，一邊想，嘖，鍾家這麽晦氣的嗎？下次得去多求幾張符，雖然不迷信，但是貼在晏升平書房防著準沒錯！
  誰叫老板身子嬌得跟花似的，不像他，餓起來能炫一頭牛！

  一番交談下，林甘之隻覺得骨子裡的保護欲徹底被激發了，感覺還能整活保護晏升平三年！

  中午林甘之一邊準備他跟晏叔的中飯，一邊給晏升平熬牛肉蘿卜粥，另外還做了三碗雪梨湯，熟練的樣子完全不需要外人插-進去。

  算算時間，晏升平最後一瓶液也輸完了，晏叔打了聲招呼就上樓給先生拔針了。

  晏叔進來的時候，晏升平自己已經坐起來了，腿上放著薄薄一本平板，沒有注液的手指飛快的點著，見晏叔進來也不藏在，平板上複雜的編程普通人多看兩眼都頭暈，
  晏叔過來熟練的給晏升平拔針，一邊提醒：“先生生病了就多休息，不要老是這樣操勞自己。”

  “嗯，知道了晏叔，剛準備眯一會。”很多時候，晏升平跟晏叔說得總是會做不到，晏叔歎了口氣，可能太熟悉這孩子，反而不知道怎麽勸人了。

  “他呢？”晏升平忽然問了句，
  晏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誰？”

  晏升平臉上浮起一絲不自然，“林，甘之。”

  晏叔露出了然的笑意，“你說甘之啊，在給你熬粥呢，這孩子，除了第一天激動點，其實人不壞的。”

  晏升平垂著眼眸，沒有附和這個觀點，“好與壞都要走的，待在這種地方，人生還有什麽意思。”

  晏叔啞然，心裡十分理解晏升平的想法，只是不由得替晏升平覺得難受，
  “看那個孩子吧，我們也沒有替他決定的資格，雖然暫時不知道那孩子留下來的動機是什麽，”說愛情，哪怕是晏叔再老二十歲也不信這話，等等，晏叔腦海有產生了一個詭異的想法，想起昨天上午，該不會是那孩子，
  “會不會是因為一百萬的生活費？”

  晏升平嗤笑了一下，“一百萬？這點錢，連讓他換一個體面一點的車都做不到，連婚戒的定金都付不來。”
    他們的婚姻，沒有婚禮，沒有戒指，也沒有祝福，他從來沒有想過林甘之會去貪圖那點錢，
  “阿嚏！”廚房裡做菜的林甘之重重的打了個噴嚏，不知道是哪個網絡噴子又在造謠他，都危機人身了，得撒鹽，得撒鹽，

  無神論者林甘之邊碎碎念，邊在鍋裡撒著細鹽。

  嗯，身體力行！

  這邊晏叔點頭，也是，“是我想得太偏激了，總之那孩子願意暫時留下就很不錯了，至少昨天你吃了兩頓飯，”這是這幾個月別墅裡發生的最好的一件事情。

  晏升平冷著臉，兩頓飯不還是被，那樣子逼出來的？

  下次絕對不能隨便屈服！

  絕不屈服晏升平一小時後之後看著托盤上散發著清香的牛頭蘿卜粥和雪梨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端走，沒胃口。”晏升平頭偏到一邊，選擇性無視林甘之，有了這個下馬威，他總能對自己失望一點。

  “上一頓你也是這麽說的，”林甘之淡定揭穿晏升平的小把戲，他不理解為什麽晏升平要這樣反覆折騰自己的身體，又不是沒有錢吃飯了。

  晏升平眉頭狠狠皺成了一團，如果不是知道兩個人之前清清白白，領證之前面都沒有見過，他真的以為林甘之對自己有什麽，但就這一次，斷的乾淨些，別讓林甘之存在一些奇怪的念頭！

  “林甘之，我不需要你對我的好，很難理解嗎？”晏升平抬起頭，深邃鋒利的目光第一次這樣直白的看著林甘之。

  林甘之心頭一顫，平時的晏升平虛弱倔強，他就把他當做一個固執的老男人，結果這樣一看，老加菲貓好像不是真貓，而是一頭裝睡的老虎。

  這要換做哪個真正喜歡晏升平的純情小男生，估計會掩面痛哭然後邁著小步子迅速離開原地了，
  但是林甘之就不一樣了，雖然被嚇到，但是收了錢辦事的決心一點都沒有少。

  “那我也不能看著你糟踐自己的身體，這要是讓我微博十萬粉絲看見了還不得編排我虐夫？”林甘之插著腰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威武霸氣一些。

  “你是說你十萬粉裡面九萬僵屍粉的那個號？”晏升平語氣刻薄，自覺傷透了小朋友的自尊。

  林甘之忽然羞澀，“原來老公這樣關注我~”

  ——刀槍不入。

  晏升平腦子裡閃過這個詞語，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在擠一塊海綿，無論使多大的力氣，擠出來的永遠都只是水，小海綿一會自己就能團吧團吧的複原，然後用表面的淺絨不知死活的接著撩撥你。

  做了幾次深呼吸，還在低燒的晏升平感覺自己要缺氧暈過去了。

  林甘之余光看著桌子上的粥熱氣都快沒了，還不吃一會涼了又得傷胃了 ，可是看到倔驢子這一副不肯輕易屈服的樣子，如果不把問題一次性解決完，每頓飯都得鬧一次，憑借他卓越的作勁，經驗豐富如林甘之都不敢打包票他能不能活過一年。

  “我從前有個朋友，”林甘之幽幽開口，
  晏升平右眼皮一跳，總覺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因為工作太拚命落下了嚴重的胃病，他以為只是吃止痛藥就能解決的事情，結果沒有想到發展成了胃癌，但是當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他其實很喜歡吃東西，但是他當時的錢甚至連藥都買不起，更別說是吃東西了，光是一個大饅頭他在夢裡都能饞上一晚上，有一次，他隔壁的鄰居阿姨實在是看不下去給他塞了一個大饅頭，你猜怎麽了？”

  晏升平睫毛一顫，莫名被林甘之拉入一個情境裡，“他謝過了阿姨，然後吃上饅頭了，”

  “不，他就咬了一小口，然後等著明天再吃，結果他根本沒有等到第二天就走了，”林甘之猛吸了一口鼻子，早知道，就提前把大饅頭吃完了！差不多有菜碗這麽大呢，那個阿姨也挺辛苦的，離異帶個孩子，好好的饅頭都給他糟蹋了。

  晏升平：
  “你那個朋友，”

  “是的，他死在了早間新聞頻道裡。”林甘之談起過往，無比的心酸，是的，他應該就是死在了早間新聞的報道裡吧。

  ！！！

  意識到自己被騙的晏升平感覺身體的溫度又高了幾度，他早晚會被林甘之氣死！

  同時林甘之通過這兩天的相處隱約知道晏升平是個什麽樣的人，極致的完美主義，眼裡容不下沙子，

  “哎，其實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林甘之忽然正經。

  “喜歡才會奇怪。”晏升平一點不懂風情的接話。

  委婉點都不行是嗎？一百萬的工作，真是，非常，磨煉心性！
  “那，我跟你的婚姻就持續到你身體徹底好的那一天我就走，這樣你肯每天好好吃飯了嗎？”林甘之眼神誠懇，好看的眼睛裡沒有摻雜一絲別的東西，圓溜溜的包子臉本來是笑著的，可晏升平卻覺得心口有點發酸。

  可是，這不正如他所想嗎？

  晏升平掩飾掉表情中的不自然，“你說的，”

  “嗯嗯，說到做到。 ”養個一兩年，他也不貪，攢的錢估計就能夠他提前養老擺爛了，

  這次，林甘之仍舊守著晏升平吃完東西，一碗雪梨湯見底之後林甘之滿意的收碗，他現在有意識的每頓多加一點分量，相信過不了一周，晏升平的飲食就能調整到普通人的食量了。

  走前，晏升平還是喊住了林甘之：“為什麽這麽想讓我身體好起來？”對他有什麽好處嗎？縱橫商界這麽多年的晏升平一頓飯的功夫都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林甘之回頭，纖細的睫毛掃過眼瞼，烏黑的瞳孔照映著晏升平的筆挺的上半身，眼睛裡仿佛都有水光，記得很早以前，跟他一起搭戲的女演員跟他說過：“甘之，你真的沒有喜歡過誰嗎？每次你看我的眼神，我都感覺你真的在熱愛我這個角色，搞得我演完心裡頭突突直跳，要不是知道你是個gay，我半夜起來都想跟你表白了！”

  林甘之看人的眼神，乾淨透徹，好像一汪春水將人緊緊裹住，連氧氣裡都是滿滿的愛意，
  晏升平在此刻，喉嚨灼燒得難受，情緒反常的變動，

  “因為你人很好。”同時愛你給的錢！

  林甘之走後，晏升平明顯加速的心跳緩了很久才平靜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