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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人間第一枝》第二十四章 小閣藏春
  第二十四章 小閣藏春
  他爹的, 你驕傲個屁啊!

  一闡提眼淚汪汪地,迅速看了一眼沈穆,接著又把視線落回了李仙芽身上。

  “小鵝, 你不是和我天下第一好嗎?”一闡提抽抽噎噎的,又把李仙芽的手抓回來,“那時候我們在香山寺捉弄番邦大和尚,把他的洋木魚丟進了洛水, 後來他去了大殿哭, 大皇帝還下令讓什麽勞什子百騎司的人,滿神都的找,找不到不叫他們回家吃飯。”

  “那時候, 你是不是說我們倆才是天下第一好, 死都不能把這件事說出來?”

  李仙芽一整個人都僵住了,尷尬地和站在一闡提身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二哥哥對上了眼神。

  她沒敢去看身邊沈穆, 算起來,四年前他正好十八歲,是什麽時候進百騎司當差的呢?
  應該不記得這碼事了吧?

  李仙芽心存僥幸, 正要接話的時候, 身邊人卻開了口, 聽似溫和的嗓音裡帶了幾分審視感。

  “方位對了。”

  一闡提正嗚咽嗚咽著, 猛然聽到了情敵問話,茫然地一抬頭,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什麽方位?”

  “哎哎哎!”李靈均適時打斷了一闡提的話,生怕他這個亂七八糟的成語狂又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行了,事就是這麽個事,這麽晚了,我妹子和妹婿要歇下了,我阿耶還等著抱外甥孫女兒呢!本大王這會兒餓了,要去大荔橋吃夜宵,你是跟著我去呢,還是搬著小板凳去他們臥房裡坐著去?”

  李仙芽便來打著圓場,身子略微彎了一些,嗓音裡帶了些哄孩子的溫柔。

  “不在。”沈穆微微搖頭,“最簡單的追蹤循跡、推理判斷罷了。”

  “簡直是毛骨悚然、雞皮疙瘩、無法無天!”他向著李仙芽告狀,“同這樣的人天下第一好,小鵝你不害怕嗎?仔細他在你的枕邊上下毒、下蠱,叫你迷迷糊糊、渾渾噩噩、倒三顛四、顛鸞倒鳳——”

  “那好,今晚我就要和你秉燭夜談。”

  把洋法器丟進了洛水裡。

  接下來的事,同沈穆說的差不離:打翻了醍醐,沾了一身一手,猴竄似的離開了,接著果真跑到了東市街,好像吃了一條街的小吃點心。

  沈穆慢慢陳述著當日偵查的過程,一闡提和李仙芽互看一眼,腦海裡浮現了四年前頑皮那一日的所作所為,靜同沈穆說的差不多,好像他就在旁觀一般。

  他撒嬌,李仙芽有些猶豫,想著罷了,同他談一談好了,正要答應下來,身邊人卻牽過李仙芽的手,冷冷開口。

  李靈均連哄帶騙地攀上了一闡提的肩,一闡提卻不走,惡狠狠地看著沈穆。

  “阿提,你好好睡一覺,說不得明早起來,就想開了,到時候我們倆還像小時候那樣,去逛神都城,去捉弄大和尚。你想要秉燭夜談也可以。”

  “番邦大和尚名叫托羅密,漢名羅渲, 他是景教和尚,平日裡不戒葷腥, 嗜食乳酪膏脂製成的醍醐,以胡蔥佐之,案發當日,托羅密放置法器的桌案上,打翻了一盆醍醐,執法器之人一路潑灑至東市街消失了痕跡,接著在兩個時辰後,國主與公主換了衣衫,去了大荔橋南岸。”

  四年前,李仙芽和一闡提逛到了香山寺,那托羅密大和尚仗著自己是外邦人,嘰裡咕嚕地罵香山寺的小沙彌,還拿他的洋木魚敲小沙彌的頭,把小沙彌敲的腦袋嗡嗡響,抹著眼淚哭。

  李仙芽和一闡提氣到了天靈蓋,趁著無人,摸走了他放在門外高幾上的洋法器。

  “你他爹的,這麽霸道!”李靈均無言地看了一眼李仙芽和沈穆,五官皺成了一團,“行行行,妹婿走吧?”

  李仙芽匪夷所思地看向了側旁的沈穆,瞪圓了眼睛,“那時候你也在?”

  “我才是你的妹婿!”一闡提不甘心,把脾氣撒向了李靈均,“不許叫他妹婿!”

  一句顛鸞倒鳳已然叫李仙芽內心震動了,結果二哥哥又來了外甥孫女兒,李仙芽略低了低頭,掩飾住了眼下三寸的肌膚上,那一抹紅雲。

  李仙芽眼睛裡就生出了一點光彩,一闡提卻把眼睛皺成了三角形,惡狠狠地看著他。

  小鵝還是那麽溫柔啊,一直溫柔到了一闡提的心裡,他又要掉眼淚了,晃了晃了李仙芽的手。

  之後去一家成衣鋪子,換了兩身乾淨衣裳去了大荔橋南岸……

  “不行。”他拒絕的很乾脆,“我與公主,有事要做。”

  他的話音落地,便裹挾著李仙芽往正院的方向而去,李仙芽回頭看了幾眼,一闡提握緊了拳頭,怒視著他們,頭頂好像在冒煙。

  李靈均拍拍一闡提的肩,結果又被她頭也不回地給了一拳,直捶到了他的心口,痛的他齜牙咧嘴了好一會兒,疼痛才消失。

  “你又發什麽瘋!”

  “我生下來就是發瘋的!我要拿法器收了沈穆這賊,鎮到香山塔下去!”

  “為什麽是香山塔?有什麽說法嗎?白馬寺行不行?青龍寺行不行?”李靈均又開始胡說八道了,“就問你能不能走了?本大王饑腸轆轆!”

  一闡提本來平複下來的心情,被沈穆這一句有事要做,氣的天靈蓋都要掀起來了,此時欲哭無淚地轉過身,同李靈均訴苦。

  “他們有什麽事要做?四年前的小夥伴來了,秉燭夜談都不行,他憑什麽這麽霸道?”

  李靈均無言地摟上了一闡提的肩,也裹挾著他往大門的方向去,一邊走一邊安慰著他。

  “你管人家小夫妻兩個做什麽?你若還是四年前的模樣,大家都是小孩子,秉燭夜談也不算什麽,可如今,你長大了,看上去十足一個硬漢,駙馬怎麽放心你?”

  一闡提聞言,臉上就露出了想笑又掩飾的做作表情,“我看上去很硬漢嗎?你感覺哪裡硬呢?”

  李靈均本就是隨口一誇,此時聽他問,便低頭看一眼,捏了捏他的手臂。

  “肱二頭肌還不錯,挺硬的。”

  一闡提得了誇獎,心情好了一點點,“這會兒先去吃宵夜,吃完了偷偷再來,算著時辰將將好,我倒要聽聽臥房裡的動靜。”

  李靈均心說不好,可這會兒左右無人,他又和一闡提摟摟抱抱的,一時也分不開身,只有先和他一起,到了夜市上再著人去通知小鵝。

  夜沉沉,院牆外敲更的頭陀喊著“天晴”,聲音隱隱約約的,像是隔著一片雲。

  身側人走路時步履不急不徐,李仙芽依著他的臂膀,往低看一眼,他的袍角翩躚,在靜謐的夜裡劃出從容的弧線。

  一直拐到另一條甬道上,李仙芽回頭看看,二哥哥和一闡提已經消失不見了,不由地松了一口氣。

  “……是憑著醍醐的氣味,才找到東市街的麽?”她放松下來,就把方才的疑問問了出來,“可大和尚是第二日一早去大殿裡哭的,經過了一夜的揮發,醍醐的氣味還在?”

  這是她很感興趣的話題,此時便慢下了腳步,仔細向他詢問。
    沈穆聞言卻不急回答,只是在確認到了安全地帶後,松開了牽著李仙芽的手。

  “問話。”他簡而言之,“除了氣味之外,問詢了香山寺六十四人,包括灑掃清理之人。”

  手上被覆蓋的那一份溫柔撤退了,李仙芽無意識地微微抬手,像在挽留,好在瞬息之間,掩飾住了。

  他同她把界限畫的很清。

  是因為他已定親的緣故?李仙芽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想到了那一晚謝祭酒的出現。

  她的心裡一瞬就生出了些許的歉疚,說不清楚是對誰,總之覺得好像對誰不起似的。

  “對不起……”她心裡想著,嘴上也就輕聲說了出來。

  沈穆的視線移過來,“為何?”

  李仙芽搖搖頭,眼見著前方正院的院牆快到了,她忽然失去了同他交談的想法,隻輕聲說了聲沒什麽。

  “一闡提還像小時候一樣稚氣,說不得借你吉言,他明日就想開了,不再執著。”

  她向他道別,淺淺一個笑渦,“再見。”

  沈穆涵首,目送公主離去。

  隱藏在黑夜裡的暗衛閃出來,拱手奏稟道:“一闡提三月前從曼度國昌南登船,送行者裡除了百姓大臣之外,還有他的繼母王太后,一闡提臨行前,曾下了一道旨意昭示全國,隻說如若自己留在了上國,王位便傳於王太后之手。”

  “如此看來,一闡提並非是一定要將公主帶回曼度,甚至有了留在上國的打算。”

  沈穆知悉了,問起一闡提此時的行蹤,“國主眼下去了哪裡?”

  “二大王同他相攜著往正門之處去了,聽著話音應是往大荔橋的夜市去,卑職已派人追蹤而去。”

  沈穆嗯了一聲,提腳往書房的方向走,他的腳程很快,不出一炷香的距離已然進了書房。

  只因一闡提的危機還沒有接觸,聖上便命他在這間臨時公主府裡候命,又因禁軍沒有百騎司得聖心,聖上也有幾分叫沈穆貼身護衛公主的意思。

  一踏進書房,就被千牛衛中郎將崔萬鼓襲擊了,沈穆一個閃躲,倒叫崔萬鼓撲了空,險些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崔萬鼓歎了一口氣,沮喪又豔羨地看著沈穆,期期艾艾地湊了過去。

  “你同公主湖邊散步,可有什麽有趣的事發生?”

  沈穆在書案前坐下,正打算提筆書寫今日的記錄,聽見他問,蘸足了墨的筆便頓住了。

  有趣的事?

  的確有很多有趣的事發生。

  步態優美的鶴,要在耳邊才能說的話,一聲催過一聲的塤,還有青藍色的螢星,以及在空中抓一抓的,可愛的手指。

  筆尖的墨滴下,在紙上暈染開來,沈穆回過神,換了一張紙。

  “遵聖意辦事,何來有趣。”

  崔萬鼓看沈穆方才明顯失神,難免不信,意猶未盡地湊過去。

  “近距離同公主相處,她可親不可親?想來不會,上真公主清清冷冷,你也不愛說話,豈不是一路沉默?”

  他扼腕歎息,“你這樣的性情,合該配一笑一個小酒窩的甜妹,我這等活潑開朗的人,才能逗公主開心……”

  一笑一個小酒窩的甜妹?
  沈穆不置可否,崔萬鼓卻看見了他嘴角眼尾流露出的,若有似無的笑意,難免又要追問幾句。

  “你竟然在笑?是不是發生了不為人知的故事?”崔萬鼓又是豔羨又是好奇,不住地追問,“老實說,你是不是愛上了公主?”

  “不會。”在這個問題上,沈穆回答的倒很乾脆,“遵皇命行事而已。”

  崔萬鼓悻悻然地閉了嘴,在一旁找了個角落坐下,心裡還在想著上真公主。

  到了下半夜的時候,李仙芽正在雲絲帳下輾轉反側,卻聽外頭有雨聲滴落在青階的聲音,她料想晴眉會進來關窗,便坐起了身豎起耳朵聽。

  晴眉果然進來了,卻並沒有小心翼翼,而是急切切地進來,小聲說道:“二大王傳來消息,國主吃醉了酒,死活不願意回國賓館,這會兒正在門外頭爬牆呢,算著時間,一刻鍾就能爬到臥房這裡來。”

  李仙芽驚訝地張口,一時懵懵然,“那此刻應該怎麽做?他總不敢爬到臥房來吧?門外府裡都有禁軍把守,二哥哥也不會放他進來……”

  “他是國賓,是貴客,又是個半大的孩子,聖上也默許他隨意出入,禁軍怎麽敢攔呢?”晴眉有些急切,“也不知道沈指揮人在何處。”

  在這個時候,忽然提起了沈穆,李仙芽有些不自然,下了床去窗邊倚著,視線看向沉沉的夜空。

  “管他做什麽——”

  晴眉剛想要說些什麽,就聽小內侍在門口通報著:“國主爬到淵渟湖了。”

  再過一時,又有人來報:“……爬到小竹林了。”

  “這會兒爬到牡丹園了……”

  吃醉了酒還爬這麽快?二哥哥幹什麽吃的,無法控制住一闡提嗎?
  李仙芽這才覺得慌了起來,把支摘窗支了一半起來,正想向外看,忽得有一陣攜雨的風吹來,沈穆出現在窗下,匆匆看了一眼李仙芽,呼吸有些許急促,白皙的面龐上有幾顆雨珠滾落,昭示著他的疾行而來。

  小內侍又通報著:“爬到正院門口了!”

  李仙芽的眼神就有些慌,看向沈穆,沈穆也不多言,隻將手一撐窗台,一個彎身,整個人邁過了支摘窗,在李仙芽的眼前落定。

  窗外又響起了小內侍的聲音:“國主,國主,您衣裳都爛了,別爬了,別爬了……二大王,您勸勸他老人家——”

  李仙芽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同沈穆相接的那一刻,心一橫,雙手摸上了他腰間的玉帶,搭扣一解,玉帶便落了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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