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竹馬
顧跡給了言從逾一個腦瓜崩。
想象一下。
要是在軍訓隊列裏他想去洗手間,打報告出去還要拖個言從逾,臉都要被丢幹淨了。
“教我。”顧跡看着集合時間快到,要來不及了,催促道:“快點。”
言從逾反而收回了手,硬氣道:“不教。”
顧跡:“……”
有些事情是沒法強迫的,就像言從逾非不願意,顧跡一時也沒法拿他怎麽辦。
時間緊急,集合不能遲到。一陣威逼利誘失敗後,顧跡只得暫時放棄。
食堂門口集合,顧跡和言從逾到的晚,隊列已經排好了,正等清點完人數後,按順序往食堂進。
“我的媽,這個腰帶到底是怎麽弄的?”隊列前面幾個男生一直提着褲子,“怎麽褲子一直往下掉?”
“褲腰太松了,我的褲子也掉!”旁邊人納悶道:“而且腰帶還硌肉。”
“扣錯了吧……你這一看就錯了,都擰一起了。”
“這腰帶設計反人類!”旁人吐槽道:“煩死人,比中國結還難系。”
以此看來,不會系這種腰帶的不止顧跡一個。
顧跡瞥了言從逾一眼。
言從逾臉色不變,“不教。”
顧跡:“……”
他就是看一眼!
基地的食堂夥食一般,清一色大鍋菜,唯一能保證的就是量大能吃飽,卻不一定好吃。
食堂裏每個區域都有教官,嚴厲重複着吃多少盛多少,挨個盯着不能浪費糧食,不準吃飯時嬉戲打鬧。
上午幾乎是玩着過來的,也沒有訓練,顧跡剛才還吃了零食,現在不怎麽餓,随便盛了點飯菜。
言從逾見顧跡飯盤裏的一口米飯和幾根菜,不滿地皺了皺眉,給他加了一大勺排骨。
顧跡壓低聲音道:“我吃不完。”
“吃得完。”言從逾又給他加了一勺胡蘿蔔,在顧跡的面無表情下,他補充了句:“吃不完我吃。”
雖然言從逾說了他吃不完會幫忙,但顧跡也不會讓對方吃他的剩飯,最後的結果就是吃撐了。
吃完飯後到操場集合開始訓練,一練就是一下午,沒多少休息時間。顧跡慶幸中午吃得多,不然這麽大的運動量,現在就要餓暈了。
其中的休息時間,顧跡去了趟衛生間,非常硬氣地沒有叫上言從逾。
他只是沒法系出正确的腰帶,但系還是能系上的。
很現實,扣錯了的腰帶的确很硌腰。皮帶上的鐵扣戳着腰上的肉,顧跡面上不顯,卻忍不住時不時用手去扯腰帶。
不太舒服。
言從逾沒想到顧跡這麽固執,最終還是妥協了,拉着他進了旁邊沒人的器材室。
“我教你。”
言從逾解開顧跡的腰帶,低頭看見對方的腰上已經被硌出了紅印子,襯着白皙的皮膚格外惹眼。
他摩挲兩下,放慢了動作教顧跡系腰帶,低聲道:“你怎麽這麽倔。”
顧跡忍不住笑出聲,捏了下言從逾的臉,“到底是誰更倔?”
休息時間不長,兩人沒待多久就要回隊列。軍訓不是訓着玩的,除了吃飯和休息時間,不間斷操場集合。一聽到哨音,都快成條件反射了。
第一天的訓練結束後,雖然只是半天,也足夠讓學生們叫苦連天,罵罵咧咧地結伴回宿舍。
“腿痛腳痛背也痛,哪哪都痛,剩下幾天可怎麽熬過去啊。”
“我們教官一點也不好,我看隔壁班的教官,總是讓他們坐着休息,我們這個太嚴厲了!”
“啊這麽好,我們教官要是松一點就好了。”
顧跡平時運動量在線,目前的體力消耗對他來說還算輕松,也不覺得有多累。
言從逾卻不一樣,以前顧跡打球他看着,顧跡跑步他坐着,顧跡參加運動會他拍照。也不是說讨厭運動,不想動罷了。
半天下來,他覺得腿都快斷了。終于解散能回宿舍,言從逾走路不小心踩到石頭,腳踝一酸差點扭了。
顧跡走在他身邊,見他踉跄了兩步,下意識扶住他,“怎麽了?”
“腿酸。”言從逾忍不住皺了皺眉,少見地語氣中帶了情緒,“煩人。”
顧跡好笑道:“誰煩你了?”
腿酸軟漲的感覺不好受,此刻言從逾心情不愉:“都煩人。”
“我也煩人麽?”顧跡攬着言從逾的肩膀。
言從逾偏頭看了他一眼,眼睫微動,低聲道:“明知故問。”
他煩整個世界都不會煩顧跡。
回到宿舍後,萬幸他們宿舍有獨立浴室,顧跡調了熱水,讓言從逾先去洗澡,洗完早點休息,明天還得早起。
軍訓不準帶手機及電子産品,沒什麽打發時間的,一天下來也累,洗完澡就上床睡覺了。
顧跡第一次睡上鋪,探出頭和下鋪的言從逾說話,“你想上來跟我一起嘛?”
兩人從小到大睡一張床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了,顧跡也對此習以為常。
言從逾猶豫了一下,如果宿舍的床再大一點,他毫不猶豫就上去了。标準單人床尺寸,兩個人睡勢必會擠。
“太擠了。”他說:“我們不是小孩了。”
顧跡被這句話逗笑了,他知道言從逾說得是小時候,那時候他們幹什麽都喜歡擠一塊,又因為個子小,哪都能擠一起。
顧跡低着頭笑了幾聲,“瞎說什麽,快上來吧。”
一陣窸窣聲後,言從逾還是沒克制住,踩着樓梯爬上來了,低聲道:“要是睡着擠我再下去。”
“不會擠。”顧跡搭手拉了他一把,掀起被子讓他進來,“你過來點,那邊硌。”
上鋪防護欄是個鐵欄杆,又冰又硌人。
單人尺寸的床對于兩個男生來說不太寬敞,顧跡摸了下言從逾距離欄杆的距離,滿意了,“睡覺吧。”
兩人曾在許多個晚上同床,經常大半夜不睡覺窩在被子裏說悄悄話,也會一時興起打開窗戶數星星。
但今天晚上兩人都太累了,沒多久就各自睡着了。
顧跡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裏顧跡走在路上,頭頂烈陽,天氣炎熱,只覺得周身溫度越來越熱……
街邊的樹仿佛變異了,枝蔓變得細長,把他困住,手腳也被鎖住,難以呼吸順暢。
顧跡一下子驚醒。
他睜開眼,窗外天色熹微,淡弱的光線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房間裏很安靜,只能聽到空調運作的呼呼聲。
言從逾的胳膊橫架在他的頸邊,腿抵着他的腰,臉貼在他肩膀,以一種沒安全感的姿勢,全身貼緊得毫無縫隙。
顧跡在夢裏感受到的炎熱以及無法呼吸,全都來自身邊這位。
對方身上很熱。
顧跡呼出一口氣,伸手想把言從逾胳膊拉開一點,但手碰到他身上的時候,才突然發現不僅是熱,體溫更是有些發燙。
他心中一緊,下意識去摸言從逾的額頭。
燙。
睡夢中的言從逾似乎感受到顧跡手的涼意,無意識地蹭了蹭。
如果說顧跡剛才只是半夢半醒,現在已經徹底清醒了。
借着朦胧光線,他看見牆上的鐘表指向五點,離起床鈴響起還有一段時間。
基地裏有小醫院,顧跡短暫地停頓幾秒後,拍了拍言從逾的肩膀,想叫醒他。
言從逾似乎感到頭暈,眼皮也沉重得睜不開,迷糊中聽見顧跡喊他的聲音,下意識閉着眼睛嗯了幾聲,很難說是不是敷衍。
顧跡半天沒叫醒言從逾,想下床去弄條濕毛巾和給他倒杯熱水,但言從逾擋在外面他沒法下去,只能繼續先叫醒對方。
“小逾小逾,你生病了。”顧跡坐在床上,低頭吹了吹他的睫毛,“快起來我們去看醫生。”
言從逾眼睫顫了兩下,終于慢慢睜開了眼睛,眼中起初帶着些茫然,緩了緩後,開口時聲音啞了幾分,“……看醫生…你不舒服嗎?”
看來言從逾只聽到了後半句,以為是顧跡身體不舒服。
“你沒覺得哪裏難受嗎?”顧跡輕聲問道:“你身上好燙。”
言從逾微皺眉頭,這才發現身體格外沒有力氣,昨天腿酸,過了一夜後更是酸脹難忍,“……有點,頭暈。”
顧跡下了床,先去衛生間把毛巾打濕,準備先給言從逾敷上。
他第一次照顧病人,知道以前他發燒時大人就是這麽做的。
“小逾下來睡吧。”上鋪不方便,連喝水都不方便,顧跡先把濕毛巾搭在一邊,“我扶着你下來。”
言從逾自然說好。
顧跡等言從逾下來睡好後,給他蓋緊了被子,又把濕毛巾搭在他的額頭,溫開水放在旁邊桌子上能夠到的地方。
“我先去小醫院拿支體溫計回來,很快的。”準備好這些後,顧跡摸了摸言從逾的臉,因為發燙而泛上了紅,低聲囑咐道:“你先睡一會兒。”
昨天教官說過在基地必須要穿軍訓服,顧跡趕時間,換下睡衣,三兩下套上軍訓服,結果又卡在了腰帶上。
昨天言從逾教過,但過了一個晚上忘得差不多了。再加上顧跡着急,越急越亂。
“……過來。”言從逾撐坐起來,聲音很輕,傾身幫顧跡系好了腰帶。
言從逾本就疲困,在顧跡走後沒多久就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期間,他聽到顧跡回來的聲音,翻身配合地量了體溫,耳邊傳來聲音,大腦卻渾渾噩噩,聽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
似乎有醫生來過,老師也來過……言從逾吃了退燒藥,意識愈加困倦,又模模糊糊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慢慢歸于安靜。
等到言從逾再次醒來時,身體已經輕松了許多,出過一次汗,體溫也降了下來。
言從逾呼出一口氣,“……小咕叽。”
顧跡沒走,一直在陪着他。即使是在睡覺的這段時間,言從逾能感覺到顧跡的存在,額頭上的濕毛巾經常更換,連手邊杯子裏的水也一直溫熱。
宿舍裏沒有椅子,顧跡盤腿坐在另一張下鋪床上,除了時不時去看一眼言從逾外,無聊得都快打瞌睡了。
小逾一直在睡覺,他也沒事做。
此時聽到言從逾醒來的聲音,顧跡眼神一亮,拿着體溫計走到他身邊,“好點了嗎?”
言從逾很少生病,這一次發燒得突然,沒有半點預料。或許是因為昨天的訓練強度太大,也許是因為晚上睡覺着了涼,不過病來得突然走得也快,現在已經沒什麽事了。
“好多了。”言從逾任由顧跡扯開他的衣服量體溫,“現在幾點了?”
“快中午了。”顧跡拿了塊面包,拆開包裝遞給他,在床邊坐下,“先墊墊肚子。”
“我待會去食堂給你帶飯。”
言從逾看着顧跡,一手拿着面包,另一手去牽着他,“你沒去訓練嗎?”
“和老師說過了。”顧跡怎麽可能放着生病的言從逾不管,便請了假,老師那邊也同意了。
“我沒事了。”言從逾咬了口面包,“你下午回隊列吧,我休息一下明天再去。”
顧跡皺了下眉。
言從逾:“怎麽了?”
“生病了還訓什麽?”顧跡眉頭緊蹙,聲音嚴肅了些,“上午老師已經和言小叔打過電話了,他待會來接你回去。”
軍訓雖然是榮城一中重要的傳統,卻并不是必要的。身體不适應或者有合理理由的都可以免訓。
像言從逾這種軍訓時發燒生病,學校更不會有強制要求。本來軍訓強度就大,讓學生拖着病體訓練不是有毛病嗎?
“……那你呢?”言從逾愣了愣,問道。
“我走不了。”如果可能的話,顧跡也想照顧言從逾,“老師不同意。”
但言從逾是因為身體原因退出軍訓,情理之中。可顧跡沒有能說服學校的理由。
言從逾眸光微暗。
顧跡忽然想到什麽,低下頭靠近言從逾,離得很近,額頭抵着額頭,呼吸間熱氣交融。
他認真道:“要不你把病也傳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