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陷阱與內鬼

  【命好與命硬。】

  楊奎天看見換了一身筆挺警服的余孟陽時， 垂眸自嘲地笑了一聲：“真是打了一輩子鷹，反被家雀啄了眼。”

  “你打的那是鷹嗎？”余孟陽拉開椅子坐下，“沒有成年的女孩子， 你也好意思說出口。”

  楊奎天一哂：“余警官不用詐我，我跟她們那都是你情我願的事。”

  余孟陽扯了扯唇角，笑意未達眼底：“這可不是你說得算的。”

  “呵呵。”楊奎天抬頭，用那雙布滿血絲的三角眼盯著余孟陽， “你放她們出來她們都不走， 你還不明白嗎？”

  “她們會接受專業的心理治療， 你的如意算盤可能要落空了。”

  楊奎天原本得意的目光突然間就變得陰鷙， 一旁的李肖然隻覺得一陣反胃， 那是一雙如毒蛇般的眸子，讓人偏體生寒。

  “其實我來不是訊問你的， 畢竟證據確鑿， 你說與不說影響的只是自己的刑期而已。”余孟陽笑了，和之前的冷笑不一樣， 此刻他的笑容得意洋洋。

  “而且盧瑞鑫身上的銀行卡都被拿走了。”余孟陽聳了聳肩，“楊總看著也不像是缺錢的，就算人是你殺的，東西也一定不是你拿走的。”

  “怎麽不可能？”余孟陽微詫，隨後恍然，“你還不知道吧，陳九修現在為了女兒什麽都肯說。”

  而余孟陽卻直接抄起電話，等對面接通，他用嚴肅的聲音說：“控制住陳雪，不要讓她離境。”放下電話，余孟陽對著楊奎天一挑眉，“感謝楊總給我們提的醒，否則我們就放走一個嫌疑人了。”他慢吞吞道，“盧瑞鑫生前的帳戶的錢和銀行保險櫃裡的東西都被轉空了，我們一直找不到嫌疑人。”

  這三個字一吐出來， 楊奎天的臉色陡然一變， 不過他很快就整理好表情：“他車禍的時候我有不在場證明。”

  “但是你卻有他的手指。”

  他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放在他面前的報告，臉上所有的肌肉幾乎在一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繃緊了，再之後他張開嘴就像脫水的魚兒一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對於余孟陽的話，楊奎天擰緊了眉頭，他的表情沒有慶幸而是寫滿了疑惑。仿佛是在疑惑，誰會做這樣的事。

  李肖然微微頷首，對余孟陽的話表示讚同。

  “不可能。”楊奎天搖頭，“這麽短的時間你們還想打開陳九修的口？不可能。”

  “銀行卡被拿走了？”楊奎天的聲音拔高了一度，和之前的疑惑不一樣，現在他的聲音裹狹著怒氣，那是一種被背叛的震怒。

  “你說誰？”

  余孟陽笑眯眯地看著他走到了陷阱的邊緣，隨後拋出了誘餌，佯作恍然大悟：“你不知道是誰拿的？”他扭頭看向李肖然，“李組，重新提審陳九修？”

  楊奎天瞪大了雙眼， 轉而咬牙切齒地嘀咕了一句：“婊·子就是婊·子。”

  “什麽女兒？”

  楊奎天愣住了， 他的目光在余孟陽身上遊移，似乎在思忖如果不是陳雪說的，會是誰說的。轉念一想又覺得會不會是余孟陽在詐他，畢竟陳雪最近一段時間跟余孟陽走得近他是看在眼裡的。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滾落而下，已經有了皺紋的手緊緊抓著審訊椅的桌板的邊緣，指尖泛白血色褪盡。

  “盧瑞鑫。”

  “陳雪？！”余孟陽吃驚地投過去一個詫異的眼神目光， “你們有感情糾葛？這件事跟陳雪還有關系？”

  楊奎天盯著余孟陽，半晌：“余警官自欺欺人的本事和招搖撞騙的本事不相上下。”

  “余警官， 我雖然年紀大了一點， 但我不是不懂法。我承認感情上我對不住陳雪，她想要錢我可以補償她， 但是想把她情人的死算在我頭上， 這個我是不會認的。”

  余孟陽笑了，他將之前忽悠過陳九修的那份報告再一次出示在楊奎天的面前，他如願的看見楊奎天的臉色從強自鎮定變為一片慘白。

  良久他才道：“你們騙我，這不可能……”

  “你可以自己去問陳九修。”余孟陽笑眯眯地宣布了一個好消息，“按理說同案犯不能關在同一個倉裡，但是看守所那邊說最近倉不夠用，暫時會讓你們在同一個倉室，有什麽問題你到時候都可以問他。”

  “不，不不——”楊奎天猛地抬頭，“你們不可以。”

  “怎麽？”余孟陽眨了眨眼，“這可是別的同案犯盼也盼不到的待遇呢，再說你不是信不過我們嗎？你可以親自問他本人。”

  說完余孟陽闔上了面前的文件，站起身。

  “等等。”楊奎天失聲道，“你要去哪？”

  余孟陽露出了一個笑容，壓低了一點嗓音：“談戀愛呀，楊總怎麽這麽八卦。”

  “他…不是……那些文件……”楊奎天已經是語無倫次。

  “那還是托楊總的福。不然陳九修也不會這麽坦率，不過楊總心是夠大的，陳九修這輩子就這麽一個牽掛……”余孟陽淡然地一聳肩，抬腿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不，你不能走！”楊奎天失聲喊了出來，“他會殺了我的！”

  “怎麽可能？”余孟陽偏頭衝著楊奎天無辜地笑著，“那可是看守所，看守嚴密，楊總去了就知道了。再說了，陳九修要是在看守所殺了你，等待他的可就是死立執了。”

  “他手上那麽多人命早就不在乎再多一條了！”楊奎天崩潰了，他想要站起身去拽余孟陽的胳膊，“我不去看守所，我不去。”審訊桌和手銬限制住了楊奎天的行動，隨著他的舉動，發出了劇烈的金屬碰撞的聲音。
    楊奎天身後的輔警按住了楊奎天的肩膀，想將他按回座位上。

  余孟陽輕輕一擺手，示意不用管，余孟陽滿意地看著楊奎天在有限的空間裡掙扎，此刻掙扎的楊奎天就像那些在囚籠裡絕望的女孩。他的恐懼，他的無助，他的神情在此刻和那些女孩竟然神奇地重合了。

  只是余孟陽見狀只有快意，沒有一絲一毫地同情。他殘酷地宣布了他的答案——

  “按照法律規定，傳喚你的時間最長不得超過二十四小時，你的情況已經符合拘留的情形，拘留後的二十四小時我們必須將你轉移到看守所羈押。也就是說，最遲不得超過四十八小時。”

  “那就再等兩天！等看守所有其他倉室的！”

  余孟陽無奈搖頭：“可你不是沒有東西要交代的嗎？按照規定，我們現在就該將你移送看守所了。”他假模假式地忽悠著。

  “我有，我要交代。”楊奎天一咬牙，他很清楚此刻的情形，陳九修一定會要了他的命，那些案件他自然也會不遺余力地推給到自己身上，他什麽也不說的後果也是牢底坐穿，“我什麽都說，條件是你不能把我跟陳九修關在一起！”

  “真的想好了？要說了？”

  楊奎天咬著牙關點點頭。

  余孟陽坐了回去，重新翻開文件夾：“林荀是怎麽聯系上你的？時間、地點還有方式。”

  這一次楊奎天比剛剛還要驚愕，他似乎完全沒有料想到余孟陽會問這個問題。但是他的表情已經將他出賣得徹頭徹尾——楊奎天不僅認識林荀，也清楚余孟陽指的是什麽事。

  到此時，楊奎天徹底死心。

  如喪考妣的楊奎天心中暗暗咒罵陳九修，竟然對警察出賣了自己，但同時那種被陳九修死亡威脅的無助感讓楊奎天的憤怒無處發泄。

  轉念一想，地下室時陳九修明顯就是想將自己置於死地，頓時明白了原因是什麽。

  楊奎天的自行腦補讓他很快就認清了眼前的現實，抱著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想法，他一五一十地將林荀是怎麽聯系上他的事說了出來。

  坐在余孟陽身旁的李肖然已經是震驚到了極點，他雖然覺得余孟陽身份暴露這件事需要進一步調查，可他絕對沒有想到是林荀主動找到了楊奎天，直接出賣了余孟陽。

  李肖然不知道的是，余孟陽也很震驚，他料想到林荀恨他，卻沒想到林荀竟然會選擇出賣給楊奎天，畢竟楊奎天和陳九修關系匪淺，而林宇是犧牲在九修堂的任務當中的。

  而他與溫少言分別前，溫少言拉下他的衣領，在他耳旁說的話就是——

  “警局有內鬼，想想你得罪過誰，可能就是這個人乾的。”

  余孟陽從一開始就在詐楊奎天，自然也包括這件事，沒想到卻誤打誤撞猜對了。

  “林荀是個警察。”余孟陽忍不住問道，“你憑什麽相信他說的話？”

  楊奎天略帶譏誚地揚起唇角：“林荀的哥哥林宇也是警察。”

  “你認識林宇？”

  “嗯哼，林宇嗜賭，他從九修堂借了一大筆高利貸，還不上，是我幫他擺平的。我對林宇有恩，林荀自然不會騙我。”

  這是余孟陽全然沒有想到的，審訊室的單面玻璃外林厲垂在身旁的拳頭攥了起來，孫賢忍不住

  用余光打量林厲的反應。

  林厲冷哼了一聲：“立即去查林宇的銀行流水，同時密切監視林荀，不能讓他離開警局。與本案有關系的一切物證人證都不能讓他接觸！”

  “是！”

  但三十分鍾後，孫賢卻呼哧帶喘地回到了審訊室外：“林局，沒有找到林荀。跟保安室確認過，林荀沒有離開警局。”

  林厲臉色一肅：“去看過各個嫌疑人所在的地方嗎？”

  “檢查過了，都不在。”

  林厲的腦子裡飛快地過著各種細節，然後他就想起了那條短信……

  “溫少言在哪裡？”

  “在經偵辦公室。”孫賢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因為經偵的人都散出去搜集證據了，辦公室可能只剩下溫少言一個人，而經偵辦公室是他沒有找過的地方。

  經偵辦公室。

  溫少言看著反手關上門的陌生警察，眼眸微睞。

  “溫總果然是命好。”來人慢條斯理道，“出生就在羅馬，打小就含著金湯匙，這輩子就不知道什麽是辛苦吧？就算到了警察局，都有著不一樣的待遇。”

  來者不善。

  溫少言對眼前的人也有了猜想——

  “林警官，你和你哥哥長得很像，就不知道你們兩個誰的命更硬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