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番外二
以天地為證, 結道侶契約。
當那日徐淵清說過此事後,雲容聲答應下來,兩人將此事記在心上。
最終的合籍大典定在了昆侖聖地舉辦。
合籍大典前,昆侖聖地派人來送定做好的喜服。
在中州, 依照習俗來說, 參加合籍的兩位新人在合籍前一個月裡,是不能見面的。
因而, 雲容聲回了混亂城。
昆侖聖地是中州正道, 而混亂城在從前,那是惡人聚集之地, 雖然在雲容聲當城主之後, 收斂不少, 但是兩者依舊不能在同地共存。
昆侖聖地派人來,雲容聲便讓陳安去城門處接人。
殿門被敲響時, 雲容聲沒多注意, 隻道:“進來。”
自從上一次在十方須彌境中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十日十夜之後,雲容聲就再也沒有提過要去十方須彌境這種要求了。
雲容聲道:“不是說合籍大典前一個月不能見面嗎?”
“神魂要放輕松。”
他話音未落, 轉身望過去的時候, 神情怔了下,便被眼前人抱進了懷裡。
雲容聲反問出聲:“怎麽?難道你這半個月還在十方須彌境裡渡過的?”
徐淵清將人拉過來,以額相抵,又親了下雲容聲的唇,回答道:“沒有。”
“聲聲。”
“那是中州的規矩。”徐淵清道, “我們可以按照東荒的習俗來行事。”
這是有特別意義的衣裳。
雲容聲笑起來, 出聲說:“昆侖的小弟子?”
“聲聲。”
“好看。”
待到雲容聲將喜服換上之後,他抬眸看向徐淵清,問道:“怎麽樣?”
他低頭吻住雲容聲。
雲容聲輕眨了下眼,伸手環住徐淵清脖頸,在他耳畔親昵地說道:“既然你說我們太久沒見了,那你想不想……”
長身玉立,墨發如瀑。
本就明豔的色澤,加以金繡點綴,衣料垂墜,裁剪有度,比雲容聲從前穿的紅衣更有意韻。
他道:“就是想見見你。”
徐淵清看他一眼,將他帶進了十方須彌境。
徐淵清應聲道:“來看看你。”
說罷, 他將定做好的喜服遞過去, 道:“你試試。”
雲容聲抬手環住徐淵清的腰, 又道:“這不是才半個多月沒見嗎?”
“別弄皺了喜服。”
這還是他第二次提出要去十方須彌境。
徐淵清輕聲道:“都半個月了。”
雲容聲主動開口道:“去十方須彌境。”
“你都試過了, 還需要我再試試嗎?”
“太久沒見了。”
因為這是喜服。
雲容聲彎唇走過來,看著徐淵清,問道:“你是想當第一個看我穿喜服的人,才來做這個昆侖小弟子吧?”
徐淵清道:“聲聲。”
“嗯?”雲容聲語氣輕緩,挑眉問,“不行?”
感受到徐淵清的過分熱情, 雲容聲被吻得快喘不過氣時,徐淵清才松開了他。
“聲聲。”
“別弄髒了喜服。”
徐淵清握住他的腰。
雲容聲開口道:“把喜服放下就行……”
徐淵清輕垂眸光,抬手撫平雲容聲衣襟,應聲說:“算是,也不算是。”
雖然是這麽一說,但是雲容聲抬手,將喜服接了過來。
徐淵清眸色平靜,出聲喚道:“聲聲。”
送喜服的人緩步走進來, 許久沒有動靜。
“聲聲。”
雲容聲道:“……別說了。”
在十方須彌境中,雲容聲穿著喜服,提前過上了一個難以忘記的“合籍大典”。
神魂交融,所帶來的,是無上的契合。
就算是大乘修士,也無法避免地累極了。
神魂上的倦怠,令雲容聲面容間帶了倦意。
徐淵清幫他清理過後,低頭吻了吻他的眉心,出聲喚道:“聲聲。”
“睡吧。”
雲容聲閉上眼。
徐淵清將人抱進懷中,也很快入睡。
他的意識沉入一個夢境。
徐淵清做了一個夢。
夢中冗長且亂。
起初是長久的安靜與黑暗。
直到某一刻,這樣的黑暗迎來了第一縷天光。是夢境中的他,來到了極淵之地外。
極淵之地深處,如墜深淵。
極淵之地外面,卻是明媚曦光。
徐淵清見到了“他”。
“他”穿著染血的白衣,從極淵之地深處走出來,歷經數十年之久,終於重回世間,報仇雪恨。
屹立於東荒無數年的第一大宗門被夷為了平地。
“他”將藏書盡數收攏,在宗門舊址之上,建立起一座藏書樓。
藏書樓高聳,白日裡有天光從樓頂鏤空處傾斜而下,流轉光影。夜色降臨時,月華入樓,照拂過“他”一襲豔麗紅衣。
重回東荒的第一年,“他”便成了人們口中心狠手辣、忘恩負義的大魔頭。
東荒人人欲得而誅之。
只是,東荒第一大宗門與第一大世家覆滅後,東荒再也沒有能打得過“他”的人。
無數人打著“誅滅魔頭”的口號,卻都折在了這座藏書樓之外。
兩年的時間,藏書樓中的藏書越來越多。
“他”從不讓藏書樓中染上半點血跡。
一切紛爭都被“他”解決在了藏書樓之外。
血染舊城,東荒出了一個絕世大魔頭的消息逐漸傳了出去。
“他”聽說東荒有人遠赴中州,去請了那昆侖聖地的人來對付“他”。
這日夜裡,“他”換掉了豔如血染的紅衣,穿上了舊年之前的無瑕白衣。
白衣如雪澄澈而乾淨,月華為其攏上溫柔的光澤,清冷至極。
偌大的藏書樓中,靜謐無聲。
唯余絲縷般的煙氣從香爐中溢散了出來。
“他”安靜地坐在藏書樓中,周遭與“他”為伴的,只有那些藏書。
雪衣曳地,冷而寂。
月華投落光影,幾近變幻後,越上枝頭。
後來,天將亮時,自遙遠處傳來世人喧囂的吵鬧聲。
那些聲音傳進藏書樓中,仿若在宣判他的死劫。
“他”慢慢地抬起頭來,站在以法訣幻化的水鏡前,輕聲地說:“我永遠活不成你的模樣。”
聲聲。
“聲聲。”
水鏡破裂前,“他”望見水鏡中的自己,神色平靜地等待著“他”自己的死劫。
“他”本來也不想活了。
聲聲。
“聲聲。”
“他”換回了自己的衣裳,從藏書閣外的桃花林中,折了一支開得正盛的桃花枝,出了城。
這一日,是個天光極好的日子。
整個東荒都為除魔而來,他們設下千般算計,隻為引魔入陣。
誅魔仙陣之下,沒有哪一個魔能夠全然無恙地走出去。
最終,大魔頭真的中計了。
“大魔頭。”
“你也有今日。”
“真是罪有應得,活該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那些人的謾罵與憎恨,仿佛都被誅魔仙陣的仙光隔絕在了外面。
“他”站在誅魔仙陣之中,好似感受不到痛覺。
紅衣絕豔,仙光輕拂,竟讓“他”在恍惚之間看見了他。
漂亮的雪衣在仙光中,如遙不可及的神明。
神明光風霽月,清冷得像個幻夢。
“他”向神明伸出手去,分明乾淨而無瑕的指尖卻輕顫了下,意欲將自己染上鮮血的手收回,蜷縮起來。
神明卻拉住了“他”的手。
他將“他”擁入懷中。
“大魔頭,你親手覆滅了你的家族與宗門,罪該萬死!”
“魔頭……”
誅魔仙陣外,那些人嘈雜的聲音通過仙光,傳了進來。
仙光將散時,他消失了。
“他”的身形微蹌,心想:這大概是臨死前的幻覺。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他”本來也就不想活了。
陣外的那些人也知道大魔頭活不久了。
可當大魔頭神色平靜地走出誅魔仙陣時,他們竟無一人敢上前殺了大魔頭,而是任由大魔頭走了一路,走回天衍宗舊址。
他們只能遠遠地跟在大魔頭身後。
三月遇春,桃花開得正盛。
“他”手中拿著那根折下來的桃花枝,慢慢地走回藏書樓。偶爾有清風攜卷桃花輕香而來,溫柔得像一個擁抱般。
聲聲。
“聲聲。”
“他”回到了藏書閣中。
安神香的煙氣不絕地從香爐中溢散開來。
聲聲。
“聲聲。”
聲聲。
誰在叫誰。
“他”這漫長的一生,盡是噩夢,卻在臨死前的片刻小憩間,做了一個清冷的美夢。
在這三月初春的午後,他擁“他”入懷。
“聲聲。”
“聲聲。”
徐淵清睜眼醒來時,下意識擁緊懷中人。
雲容聲半抬眸光,輕聲問:“怎麽?”
徐淵清眼睫微顫了下,吻上他眉心。
於是,雲容聲笑起來,道:“徐少主,你好黏人啊。”
“聲聲。”徐淵清尋聲問道,“最開始的時候,為什麽你想叫這個名字?”
“怎麽?徐少主連個名字都不肯分給我啊?”雲容聲挑眉出聲。
旋即,他沉吟思索,開口道:“不知道。”
“大概就是……”
“在那時候想起來了,曾經用過這個名字吧。”
“雲容聲。”
“聲聲。”
聲聲。
徐淵清輕聲喚道:“聲聲。”
雲容聲應了一聲:“我在。”
“合籍大典之後,我們繼續去遊歷吧。”
東荒,中州。
西海,南域,北嶺。
還有那麽多地方沒去過。
雲容聲慢條斯理地應道:“好。”
他想了想,又說:“要是把整個修仙界給遊歷了一遍,到那時候,我們應該也該觸及到最高界壁了。”
“我們還可以去修仙界之外。”
“其實,還有一個好玩兒的。”
雲容聲神神秘秘地出聲道:“我近日對世間規則有所感悟,或許我們可以夢回上古。”
他是這世間最特別的存在,就連神都想掌控他,重回神荒時代。
何須借助外在力量,他自會成為神荒過後的新神。
合籍大典這一日,天色極好,風輕雲淡。
從昆侖聖地駐地前,至偌大的仙魔廣場,再到雲荒殿,紅綢掛滿,到處都洋溢著喜氣。
昆侖聖地中,都是觀禮的修士。
最愛湊熱鬧的謝述在這種盛況裡,當然要佔據最好的觀禮位置。
他往雲荒殿前奔去,見霍沉時走得慢,還要扯著霍沉時一起去。
“霍沉時!”
“你能不能走快點兒?”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腿腳不便的修士呢?”
在今日,霍沉時出奇地沒有反駁謝述的話。
最終,他被謝述拉到了雲荒殿前最好的觀禮位置上。
合籍大典開始時,身著喜服的兩人從聖地前緩步走來。
吉時已至,雲荒殿前,主持合籍大典的禮者唱和:“以天地為證,結道侶契約。”
契約既成之時,天有祥瑞降臨。
當有天地所認可的結契時,天道規則才會降下祥瑞,以示祝福。
整個昆侖聖地上下,因這場祥瑞的降臨,而歡呼雀躍。
周遭熱鬧的氛圍之中,雲容聲轉眸看向徐淵清。徐淵清亦是適時看向他,出聲道:“聲聲。”
雲容聲應聲說道:“我在呢。”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會的。”
歲歲年年。
朝朝暮暮。
他們都會在一起。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