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菟裘鳩連忙解釋說道:“不是一口氣修這麽多,只是暫時規劃,重點是這些路,剩下的看情況臨時調整。”
他怎麽敢一口氣修這麽多條路,就算民夫夠用,丞相和治粟內史也要聯手把他給啃了——國庫應對秦國這麽多年征戰已經很不容易了,還要動大工程,逼死他們算了!
真要這樣他是自絕於人民的同時也自絕於朝堂了。
嬴政滿意地點點頭,菟裘鳩雖然經常鼓搗一些新的東西,還經常改變計劃,看上去比較跳脫,實際上做事情卻無比穩重,甚至很多時候到了謹小慎微的程度,仿佛他心裡有一條線,但凡觸碰到那條線就會讓他警惕起來。
嬴政也不知道菟裘鳩小小年紀哪兒來的那種謹慎,最後也就歸咎於他幼年時期經歷導致。
想到這裡,他態度也不由得柔軟了幾分說道:“你去跟扶蘇商議出個章程來,再來找寡人要手諭。”
是的,這件事情需要秦王的手諭,因為他們需要去跟李斯要錢。
雖然李斯現在還是廷尉,但他基本上已經兼職宰相了,宰相王綰自從上次大病一場之後身體就每況愈下,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王綰倒是想讓嬴政重新選一個丞相出來,但也不知道他們大王到底在想什麽就是不同意。
嬴政跟扶蘇的父子關系現在緩和了很多,而且看起來他還是屬意扶蘇繼位。
這麽做從頭到尾都沒人抗議或者反對,唯有菟裘鳩覺得這樣不好,容易培養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
嬴政突然問他扶蘇的情況就很奇怪。
“大王問的是哪方面?”菟裘鳩有些納悶。
菟裘鳩偷偷看了他一眼,這些日子嬴政對他的態度逐漸跟以前沒什麽不同,他膽子也大了起來開口說道:“臣愚鈍不知大王想知曉什麽。”
於是王綰手上許多事情都移交到了廷尉李斯手上。
嬴政有些不滿:“敷衍。”
按照道理來說,丞相處理的事情其實交給治粟內史更加合適一些,但誰讓嬴政信任李斯呢?
您想問什麽就直接問,別拐彎抹角啊,我只是你的粉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菟裘鳩腦子裡轉著千百個想法,起身打算告退,結果他剛要站起來就聽嬴政問道:“扶蘇近日如何?”
李斯這樣的人嬴政在的時候還能壓製他,但凡換一個手段不那麽鐵血強硬的王上來,那都得變成他的傀儡。
當然只有鐵血強硬也不行,沒有能力只有一味地強硬那就是逼反。
嬴政垂眸半晌說道:“之前你曾說他站的太高,思考問題不夠周全,如今呢?”
如果嬴政采納了他的意見往好聽了說他是大義滅親,不好聽那就是忘恩負義。
根據菟裘鳩的了解,扶蘇過來看他父親的次數比嬴華璋還多,畢竟嬴華璋不好隨便入宮,但扶蘇就住在宮裡。
嬴政看了他一眼說道:“各方面。”
換一個人估計此刻都想要掀桌了,這個提示跟沒有沒啥區別啊。
算了,丞相總攬大權也是要看情況的,等秦國一統天下,整個秦國大大小小那麽多事務那可不是一個丞相能夠全管的過來,到時候李斯不想分權也得分權。
可惜菟裘鳩還不好說,他太年輕,進入朝堂也沒多久,更何況李斯還是他的義父。
更何況他也得相信嬴政,他能坐視臣子的權利越來越大嗎?不可能的。
好在菟裘鳩如今已經習慣,他認真想了想說道:“都挺好的。”
菟裘鳩這才明白嬴政想問的是什麽,他有些遲疑說道:“我與公子雖然都在將作少府,但也不是日日相見,也不知……”
他還沒說完嬴政便打斷他的話說道:“別用那些話來敷衍寡人。”
菟裘鳩無奈認真說道:“臣真的不知曉,公子如今掌管的依舊是國家大事,臣又不能跑去問他糧價菜價如何,公子還年輕,總要一點點學習,大王何必著急?”
嬴政又追問道:“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那日你不是很能說?”
菟裘鳩心說那能一樣嗎?當時扶蘇公子就在現場,他說什麽都坦坦蕩蕩,現在是他單獨奏對,他也摸不準嬴政什麽想法,萬一有點什麽事情,就算扶蘇不多想別人難道不多想嗎?
當然這不能說出口,是以他也只能說道:“因為臣也不知道什麽樣才算合格呀,臣雖年幼過過一段苦日子,但那些事情都已經記不清了,如今就算是臣恐怕也不知道普通黔首生活如何。”
菟裘鳩是真的不知道這具身體小時候的具體生活,但嬴政卻覺得菟裘鳩只是不願意回想而已,這小兔崽子的記憶力那麽好,別人隨口一句話他都能記住,年幼時的事情他怎麽可能記不住?
他這麽說嬴政倒也沒在逼問他,只是隨口說道:“你覺得這些重要?”
菟裘鳩認真說道:“重要的,就算沒有體會過民間疾苦但只要知道一些,做決定的事情就會謹慎許多,像公子現在已經知道很多事情[yù]速則不達,他做決定也會多方考量,這就是他在將作少府學到的。”
就連嬴政也是年少時期吃過苦頭的人,在制定律法的時候遵循的就是細致約束力強但並不是嚴苛到變態那種。
嬴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好。”
好?
好什麽啊?
菟裘鳩一直到出了王宮都有些茫然,路上仔細分析了一下總覺得這個情節有些眼熟。
他想了想,這不就跟後世辮子朝的電視劇中麻子考察兒子時候的場景差不多嗎?
可問題是麻子考察兒子的時候絕對不會隻問其中一個,而嬴政壓根就沒問其他公子怎麽樣。
當然也可能因為菟裘鳩跟別的公子壓根就不熟悉,除了成親那天之外,他跟嬴華璋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沒怎麽見過。
菟裘鳩摸不到頭腦,不過他對扶蘇的評價是很中肯的,他沒覺得扶蘇不好,但是適合在將作少府做事情的扶蘇跟適合當太子的扶蘇標準是不一樣的。
他回到家裡跟嬴華璋說了一遍之後,嬴華璋乾脆說道:“下次父王問起你就說不知道。”
菟裘鳩抬頭看向他:“啊?”
嬴華璋十分冷酷表示:“讓父王自己去琢磨。”
私下奏對評價公子本來就是得罪人的事情,當事人不知道還好,萬一以後知道了心裡總要有芥蒂。
菟裘鳩有些遲疑:“這不好吧?”
嬴華璋點了點他的額頭說道:“你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別的事情都不需要插手,知道為什麽父王會問你嗎?不就是因為你不會拒絕他。”
換一個人,哪怕是李斯也會插科打諢,當然嬴政也未必會這般逼問李斯。
菟裘鳩捂著額頭心說這哪兒是我控制得了的?
嬴政都不用做別的,臉一板就那麽靜靜看著他都足夠他心驚膽顫了。
不過嬴華璋有一句話說得對,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他跑去跟扶蘇開始商議章程,扶蘇看到之後有些茫然說道:“這件事情不是你負責嗎?找我做什麽?”
菟裘鳩理直氣壯說道:“大王讓我來的,更何況你不也在發愁修路的事情?”
扶蘇聽了之後就把筆往書案上一扔沒好氣說道:“別提了,提起來就生氣。”
菟裘鳩有些詫異地看著他:“這是怎麽了。”
扶蘇居然都生氣了,稀奇。
認識他這麽多年,菟裘鳩都沒見他紅過臉,一直都是溫柔好脾氣地模樣。
現在看到他坐在那裡生悶氣的樣子居然還有些不太習慣,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把他弄成了這樣。
扶蘇生氣說道:“你不知道,這幾條路早幾年我就想修,結果命令是下去了下面一直拖拖拉拉,到現在都沒修好。”
菟裘鳩聽了之後也不在意,陽奉陰違這種事情到什麽時候都有,他問道:“有去查過嗎?那些人推脫的理由是什麽?”
陽奉陰違也得有原因,找到原因直接解決就好了,生氣有什麽用?
扶蘇皺眉說道:“沒有理由,就是那些人做事情慢?”
菟裘鳩看了一眼扶蘇面前的輿圖,跟他手上的輿圖並不一樣,上面用黑紅兩色畫著已經修好和正在修建的道路,旁邊還有一份文書上寫著一溜的計劃——這種方式應該還是從菟裘鳩那邊學來的。
菟裘鳩點了點文書問道:“我能看看嗎?”
扶蘇將文書往他面前一推,也很想知道菟裘鳩能不能看出什麽問題。
畢竟他派了許多人去催促去查看都不太行。
菟裘鳩低頭看了一眼他的工作計劃,頓時倒抽一口氣:“你這麽急做什麽?修路哪裡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好家夥,五年時間,把鹹陽附近大部分官路重修一遍,他就都不敢有這樣的雄心壯志!
扶蘇抬頭看向菟裘鳩有些不解問道:“可你之前修建工坊的時候不也很快?你用的還都是身體有殘缺的人呢。”
菟裘鳩扶額:“這是不一樣的,我那個是專業工程隊。”
扶蘇一臉迷茫:“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