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菟裘鳩忍住了現場罵人的衝動,因為周圍有很多女工正在小心翼翼看著他,生怕他不滿意一樣。
菟裘鳩氣得嘴抿成了波浪線,努力深呼吸之後才說道:“這些處理得很不錯,接下來要想辦法處理羊毛上的油脂,二三子若是有什麽想法可以告訴我。”
哎,以往他都是自己想辦法解決這些的,然而現在他事情太多,乾脆選擇群策群力。
萬一這裡有很好的處理油脂的方法呢?
菟裘鳩說完之後看了周苛一眼說道:“你跟我來。”
周苛縮了縮脖子,雖然菟裘鳩沒有用重語氣,但他就是莫名有些害怕。
好歹菟裘鳩也算是帶過幾萬人打仗的,平日裡看上去很溫和很好說話,當他板著臉的時候也有那麽一點嚇人。
菟裘鳩跟周苛往外走的時候正好遇到往這邊繼續搬羊毛的老婦人,那些人看穿著應該是匈奴人,抱著很多羊毛,步履蹣跚。
菟裘鳩看了更生氣,就在他打算給這些老婦人讓路的時候,那些老婦人立刻將手裡還沒有處理過的羊毛放下來,跪在了地上。
他說完才意識到這些匈奴人可能聽不懂他的話,便轉頭看向周苛:“有人秦語匈奴語都會嗎?”
可親吻鞋面這個太過了,他受不了。
周苛立刻瘋狂點頭,直接把人喊了過來。
而在這個過程中,老婦人不僅跪了下來,甚至跪著一步一步挪到菟裘鳩面前俯下`身體親吻他的鞋子。
憑什麽呢?雲中縣的百姓或許被匈奴搶劫過,他們的祖輩可能就有人死在過匈奴的馬蹄之下。
周苛小心翼翼說了一遍,簡單來說就是俘虜過的比平民要差許多,哪怕一起工作也是被排斥的。
通譯立刻嘰裡呱啦跟那些老婦人說了一通,那些老婦人也跟著他比劃著說了一通。
菟裘鳩聽後一臉茫然轉頭看向周苛問道:“這些人的待遇怎麽樣?”
而匈奴人只要不受到虐待,他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轉頭看向被喊來的通譯說道:“快跟她們說,無需行此大禮!”
這也難免,邊塞人民對匈奴的仇恨是世世代代積累下來的。
通譯緊張的臉都有些紅,但說話卻條理清晰。
菟裘鳩愣了一下,立刻說道:“快點起來。”
菟裘鳩有些詫異:“什麽?”
菟裘鳩嚇得差點沒直接跳到周苛身上。
穿越過來這麽久,他逐漸習慣了這個階級明顯的世界,他能受別人的禮也會給地位高的人行禮。
可這樣的生活居然還會被感謝,這些人之前……過的什麽日子?
一旁的通譯大著膽子說道:“郡尉,此事應當是與匈奴習俗有關。”
通譯轉頭十分恭敬地對著菟裘鳩說道:“她在感謝您給她們一口飯吃讓她們能夠活下去,她還說您一定是天神派來拯救他們的神使。”
菟裘鳩也沒打算讓雲中縣的百姓原諒這些匈奴。
他開口說道:“匈奴人是不養父母的,甚至連沒有打獵和生存能力的孩子都不養,他們的父母在年老之後會被他們用車拉到草原上任其自生自滅。”
沒有經歷過這些的菟裘鳩沒有資格讓人原諒。
一旁的周苛聽了之後驚駭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識說道:“這……這……簡直是畜生啊!”
菟裘鳩聽後卻是明白了,他之前也聽過匈奴人這個習俗,只不過一時之間沒有把這些聯系在一起。
正如通譯所說,匈奴人不養老人生下來有殘疾的也不養,女子地位極低,只是附庸品,如果家中食物短缺,匈奴女子是吃不上飯的。
他看了一眼那些匈奴俘虜,很大一部分老婦人年紀不小,已經逐漸失去了生產力,放到匈奴那邊可能過不多久就要自生自滅。
她們在匈奴部落裡會被殺死,如今落到了他們手裡反而有了一碗飯吃,雖然需要做事情,但這些事情本身也在她們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
菟裘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歎了口氣,帶著周苛離開了這裡。
等回到帳篷之後,他順便讓人把負責煤礦的周昌也喊了過來。
哎,這對堂兄弟,真是天生資本家的好料子啊。
不過也怪他,之前忽略了工作時間問題,現在糾正倒也不晚。
菟裘鳩沒有直接提出四個時辰工作製和雙休這樣的無理要求,他先是了解了一下現在礦上的生產力。
思索了半天最後決定讓礦上實行三班倒或者兩班倒。
礦產的特殊性注定了那裡不能沒有人,所以輪流上工是最好的辦法。
晚上礦上會點起大火盆來照明,所以依舊能挖礦。
當然這也就是目前煤礦所在層都比較淺,如果深的話就不能這麽做。
現在照明大部分還依賴火焰,在礦洞裡面點火那跟活膩了沒什麽區別。
至於羊毛工坊那裡就不需要了,硬性規定四個時辰工作製,中間有午休,當然還是暫時不提供飯食——不是菟裘鳩不想,而是他手上的糧食也不夠多,還得堅持到糧食運過來才行。
這些日子錢沒賺到,倒是花錢如流水,哪怕一向對錢財不怎麽關心的菟裘鳩都開始學習節流,開源倒是不用學習,這不是正在進行麽。
周昌有些擔憂問道:“可是這樣下去,陛下需要的無煙煤恐怕不夠。”
菟裘鳩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件事情你不需要擔心,交給我就行,你現在這麽往死裡用人,他們一開始能撐得住,時間長了身體受不了,到時候出事怎麽辦?”
他問完看到周昌並不在意的樣子這才想起來這年頭平民的命沒那麽值錢。
於是他換了一個說法:“到時候生病的生病,能用的勞動力大量減少反而容易出問題。”
周昌這才認真思考,想一想最近的確有一些工人累得不得不休息,忍不住佩服說道:“郡尉果然料事如神。”
菟裘鳩心說這算什麽料事如神,這是社畜的血淚經驗啊。
不過周昌說的也有道理,所以他最後還是按照目前主流的休假制度,十天一個休沐日。
大家都不覺得有什麽,反而是菟裘鳩覺得良心有點痛。
一個月三天休沐,他自己雖然也這樣,倒也不覺得,工作的確累,但他也十分滿足,算是得到了快樂,他是願意做這件事情的。
而那些工人只是為了糊口不得不為之,感覺還是不太一樣。
規定好之後,菟裘鳩把之前那個通譯找來問道:“你是匈奴人還是秦人?”
通譯有些誠惶誠恐說道:“我……我父親是匈奴人,母親是秦人。”
嚴格來說他母親是趙人,不過現在大秦天下一統,當然也就沒有了趙國。
他的母親是被擄走的,後來運氣好自己逃了回來,不過回來之後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這年頭打胎有生命危險,所以他被生了下來,因為他的長相更偏向匈奴,所以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會去跟匈奴交易。
久而久之,就學會了兩種語言。
通譯兩股顫顫說道:“郡尉,我……我跟匈奴就是交易過一些糧食,不多,真的不多,再沒有其他了。”
菟裘鳩擺擺手:“不用擔心,我只是想讓你教我匈奴語而已。”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嬴華璋正好走進來,他有些疑惑問道:“怎麽突然想起學匈奴語?”
菟裘鳩仰頭看著他:“知彼知己百戰不殆,想要了解你的敵人,首先從了解他的語言開始。”
嬴華璋有些費解地看著他,一群野蠻人而已,以大秦的兵力打他們完全沒問題,何必如此費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