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菟裘鳩強忍著把手抽回來的衝動跟著楚王過去坐下。
哎,落後的楚王宮,沒有長褲,沒有座椅,他還得穿著開襠褲跽坐,都有些不習慣了。
好在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沒被人懷疑,大家都以為他初次面見楚王過於緊張導致。
菟裘鳩坐下之後,楚王細細詢問了他如何守城。
這東西他們在路上就把話術給編好,經過郡守的“檢驗”沒有任何問題,於是依樣照葫蘆說了一遍。
楚王在聽聞他們遊歷路上被抓去充當士兵的時候,皺眉說道:“豈有此理。”
菟裘鳩聽後略有些詫異,還以為這位楚王是難得的把百姓放在心上的人。
結果就聽到楚王負芻說道:“此人當真是膽大包天,四郎這等人才怎可去充當馬前卒?”
這樣的美人若是折損在戰場上多可惜啊。
菟裘鳩忍不住低頭閉了閉眼,他就不該對楚王抱有什麽希望。
菟裘鳩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大王英明神武,下官這點微末之學哪裡敢在大王面前大言不慚。”
眼前這人竟然說秦軍難以攻打過來,這聽起來就順耳多了。
如今秦軍依舊兵分三路,之前薛今離的那部被名為王章的將領頂上,此人比薛今離打仗還行,而且十分狡猾,短短時日之內連下五城。
等菟裘鳩說完便問道:“既然四郎有如此才乾,那麽不妨說說如今如何應對秦軍之侵略?”
不過不管是進攻凶猛還是穩扎穩打,這些人的目標都是壽春。
坐井觀天不足以形容他們,是以楚王對那些人也沒什麽好臉色。
這個問題其實他已經問過了之前很多將領,那些人都表現得仿佛楚國只有他們能救一樣,說出來的辦法卻可笑至極。
楚王負芻臉上浮現出笑容,人漂亮說話也漂亮,舒心!
他溫聲說道:“你隨意說,說錯也無妨,寡人不會怪罪。”
而王賁跟另外一路兵馬倒是穩扎穩打,由此可以看出不同將領的風格。
此時他倒是無所謂,哪怕眼前這人說錯了也沒關系,畢竟只聽對方說話都是一種享受。
菟裘鳩小聲說道:“可是下官才疏學淺,於如今之勢了解不多,不敢妄自判斷。”
負芻一聽就來了興趣,之前那些人大多都在說秦軍多麽凶猛,在他們的嘴裡仿佛秦軍下一刻就要攻入壽春,唯有他們才能拯救楚國。
他含笑問道:“怎麽說?”
不過,四郎是誰?
菟裘鳩想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是他在郡守家裡的排行。
可惜負芻還沒被美色迷惑到頭腦不清醒,輿圖這麽重要的東西,當然不能輕易給他看。
王賁基本上繼承了王翦的穩重,輕易不會冒進。
好在楚王雖然是個顏控,但在強敵當前,他還是靠譜的。
但他還是很簡略的跟菟裘鳩說了一下秦國現在的情況。
他的確不知道秦國如今進攻到了什麽地方,就算知道了也不太想說。
萬一到時候楚國用他的辦法去攻打秦軍,他這不是坑自己人嗎?
當然如果楚王由此給他看楚國輿圖的話,他倒是可以胡編亂造一下。
菟裘鳩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之後有些不確定問道:“他們如今距離壽春應當還算遠,一時難以攻打過來。”
菟裘鳩認真說道:“之前秦軍勢頭凶猛乃是因為大王未曾料到秦軍突然進攻,之前在路上我發現越是靠近壽春布防就越是嚴密,幾乎可以說是密不透風,秦軍再怎麽厲害也只能打拉鋸戰,而一旦陷入拉鋸戰,我楚國實力強盛,壽春又在腹地,哪裡是他們想打便打的?”
負芻聽後微微一笑說道:“嬴政想要速戰速決真乃異想天開,我大楚豈是韓國那等積弱之國?”
菟裘鳩抿了抿嘴攥緊了拳頭,努力克制著想要用拳頭招呼楚王的衝動。
他們大王的名諱也是你能隨便叫的嗎?你配嗎?
然而他不能,只能低頭應了一聲,楚王忽然又問道:“你這一路上都有觀察布防?”
菟裘鳩頓時警鈴大作,這可不好回答,一旦回答不對怕是要命喪楚宮。
他打起精神說道:“沒有特意觀察,只是路上遇到了就看了看,然後聽到有人抱怨說最近看管嚴格許多,便略微揣測一番。”
菟裘鳩說著便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是我不自量力,還請大王莫怪。”
負芻卻十分欣賞說道:“以小見大,只是觀察路上行人便能猜測得有幾分準頭,不錯。”
終於讓他遇到一個有真才實學的了,不容易啊。
負芻高興之下便說道:“時辰不早,宮中該下鑰,四郎便留在宮中與寡人徹夜長談吧。”
菟裘鳩總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認真回想一下才想起來,當初他第一次見嬴政的時候,好像……對方也是把他給留在了宮裡。
不是,你們這些當大王的是怎麽回事?
不對不對,負芻哪兒配跟秦王比啊?太給他貼金了。
當然不管他怎麽想,這件事情都不能拒絕,最後也隻好含淚答應。
其實他也很奇怪,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讓楚王這麽高興,當初好歹是他說了嬴政感興趣的話題才會被留下,現在……總不能因為他這張臉吧?
菟裘鳩思及此忍不住提高了警惕。
他留了下來,劉季和蕭何卻被放了回去,這兩個人從頭到尾都沒說兩句話,楚王在問菟裘鳩經歷的時候,菟裘鳩曾經提過他們。
楚王聽了之後就略微問了問他們,這兩個人被問及的時候都十分激動。
不管歷史上他們如何厲害,如今都還是平民,而王對於平民而言絕對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他們回答的時候激動得聲音都略有些發抖。
楚王略問了兩句就對他們沒有了興趣,轉頭繼續跟菟裘鳩聊天。
還是眼前這位美人好,談吐不凡,恭敬卻又不會太過懼怕。
菟裘鳩留下來之後仔細回想了一下他跟楚王的聊天,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他在跟楚王說話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在奉承對方,要麽就是發表對楚國充滿信心的言論。
總結起來就是:優勢在我。
他隱隱覺得這才是楚王想要聽的,於是在之後的兩天,他按照這個路線說,成功把楚王哄得十分開心,甚至還破例讓他參加了大朝會和小朝會。
與此同時還琢磨著給菟裘鳩什麽官職好讓他留在壽春。
菟裘鳩簡直被他這麽隨便的提拔驚呆了。
你們楚國升官這麽容易的嗎?
為什麽他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菟裘鳩認真想了想,忍不住一拍腦門——他現在這不就是歷史上那些典型的佞臣路線嗎?
因為擅長哄國王而破例提拔,又因為受寵而被人追捧。
雖然後者還沒顯現出來,但菟裘鳩現在已經是能夠跟上柱國說上話的身份了。
這不是一步登天是什麽?
最離譜的是楚王這麽做居然還沒人覺得有問題,仔細一打探,楚王身邊許多人都是這樣,甚至菟裘鳩還是這些人裡面最讓人服氣的那個。
至少他手上真的有軍功出身也還湊活,不是完全靠溜須拍馬上位的。
菟裘鳩對於楚國官場這種寬容只有一個想法:你們不亡國誰亡國哦。
秦王身邊其實也有這樣的人,國君也是人,喜歡聽好話很正常。
但是嬴政絕對不會讓這些人觸碰到任何一丁點權利,要錢可以,要權沒門。
然而菟裘鳩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內,不僅能夠參加朝會,甚至連軍事探討都能聽一聽了。
當然這也得益於他並不是一味地哄著楚王,大部分時間都會有理有據地分析,只不過分析的時候會模糊一下數據,故意貶低秦軍抬高楚軍。
而他的貶低和抬高都在一定的范圍內,讓人聽著就覺得這是真的,所以楚王越發認為他有點本事。
菟裘鳩原本還為自己能夠混進高層機密會議而高興,只是高興了沒多久他就發現這個小朝會真是不來也罷——一下午都不能說出一條有建設性的意見。
講道理,你們這些人放到秦國是會被大王治罪的好嗎?
忙活了這麽久,什麽有用的情報都沒有得到,唯一的好處就是對秦軍的動向比較了解。
要不實在不行……我還是跑路吧。
菟裘鳩正在思索跑路的可行性的時候,楚王負芻拉著他的手忽然問道:“四郎可曾婚配?”
菟裘鳩頓時頭皮一緊:“稟大王,未曾。”
楚王高興說道:“如此甚好,寡人有一女年方二八,與四郎正適合。”
菟裘鳩努力忍著跳起來跑走的衝動認真說道:“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不敢擅自答應。”
負芻笑道:“無妨,寡人這便派人去向你父提親。”
他的女兒是公主,基本上不會有人拒絕娶公主,尤其是菟裘家這樣拚命想要往上爬的。
菟裘鳩心說這裡是真的不能留下去了,再留下去他怕是要犯重婚罪。
他當初可是答應過嬴華璋和離之前不亂搞男女關系的!
這要是讓對方知道他在楚國又娶了一位公主……不行,走,趕緊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