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無論水輪還是水車,章邯之前都沒聽過,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也摸到了一點門道——他上司脾氣很好,輕易不會生氣,你問問題他也會很耐心解答,前提是你的問題不智障。
章邯開口問道:“這是做什麽用的?”
“取水,跟下面那個竹筒是配套使用的。”
菟裘鳩點了點木板下面那些竹筒水管示意圖。
簡單來說就是做個水車將水翻入竹筒,然後由竹筒運送到軍營。
竹筒直接用粗細差不多的竹子連接,中間用紅泥粘土敷上,然後烤乾,勉強也能防水。
章邯有些疑惑問道:“真的有用嗎?”
菟裘鳩十分有自信:“當然有用。”
因為擔心水源到不了附近,他甚至還給竹筒水管搞出了高低差,前面用兩根竹條交叉製作的架子架起來,隨著水筒靠近營地周圍逐漸降低。
至少能保證一部分水到這裡,取水用水會方便很多。
菟裘鳩在訓練他們的時候經常會給他們灌輸同袍思想,不管關起門來矛盾多大,在戰場上大家都是一個整體。
基本上都是照著人家身體缺陷去的,菟裘鳩知道之後頗覺無語,深深覺得自己帶了幾個小學生出來。
小就意味著好製作,再加上菟裘鳩也不要求很精美,唯一的要求是容易拆卸,畢竟他們不會在一個地方長時間駐扎,走的時候必須把這玩意帶走,也免得到一個地方還要重新製作水車。
樊成聽了之後嘀咕說道:“就是不想便宜那幾個。”
菟裘鳩回去之後拽出自己帶的紙,刷刷刷寫了一堆,然後把水輪給畫了上去,有圖還有詳細步驟,基本上就是只要匠人拿到了就知道該怎麽做。
雖然他是新人,也可能是菜雞,但該是他的功勞誰也不敢貪。
他寫完之後發現這年頭沒有信封,隨便包一下他又擔心被別人看到,最後只能選擇一個帶鎖的小漆匣。
軍隊未必時時刻刻需要這種東西,但耕農必然時時刻刻需要這玩意啊。
可他手上的小漆匣也就這麽一個,下次再有什麽重要事情的話怎麽辦?
王賁那裡肯定有傳遞秘密消息的辦法,只不過不是重要事情也不好意思去找人家。
他說的長臉是四位軍司空令中的一個,第一次見面,四位軍司空令就把菟裘鳩的所有親衛都得罪了一個遍。
當然因為是臨時製作,所以水車肯定不會很大,最多也就一人多高,加上下面的支架也不超過兩米,是個非常袖珍的水車。
四位軍司空令外號分別是:長臉、矮子、黑炭、大耳。
此時樊成這麽說,菟裘鳩連忙抓緊機會教育親衛:“放棄你這種想法,無論私下關系如何,征戰在外大家都是同袍,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同袍受苦受難而不顧嗎?”
雖然他有特權,但不能完全憑借特權行事,是以他順便又把信封製作提上了日程,外加火漆之類的信件加密方式也給寫了下來。
菟裘鳩帶著人去外面鋪設的時候,樊成忍不住小聲說道:“這裡距離長臉那邊太近了,能不能繞一繞到我們那裡?”
是以他們私下裡都直接稱呼自己起的外號。
菟裘鳩十分淡定:“怎麽可能便宜他們?”
這個倒是難不倒下面的工匠,用了大概也就五天的時間,工匠們就將簡易水車給做了出來。
更何況水輪這麽好的東西他怎麽可以藏私呢?當然要寫信給大王啊。
不過他也不好製止,畢竟人家是為他抱不平。
什麽?現在的紙張不足以作為信封?
那跟他有什麽關系呢?改進紙張應該是匠人做的事情嘛,他不過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軍司空令而已。
所有的東西都寫下來也沒用多久,菟裘鳩直接招來丙土問道:“這些東西能不能送到鹹陽?”
丙土似乎知道他想送給誰便說道:“能送到公主手裡。”
所以想要讓大王拿到就只能讓公主轉交。
這樣的話,好像……不給公主寫封信也不太合適。
只是菟裘鳩也不知道給他寫什麽,正好看到了一片半黃不黃的落葉,乾脆用紙將樹葉中的水分吸走,做成了一枚樹葉書簽,然後在上面隨手寫了一句:城南無所有,聊贈一葉秋。
嗯,勉強也算是他的一點心意了吧。
他做這些的時候,丙土在旁邊看了全程,一臉的欲言又止。
菟裘鳩問道:“你想說什麽?”
丙土小聲問道:“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要告訴公主嗎?”
菟裘鳩聽得一臉茫然:“你說水輪的事情嗎?直指沒把消息傳過去?”
丙土立刻搖頭:“不是這個,就那幾位軍司空令……”
菟裘鳩聽後了然:“哦,那個啊,不算什麽,不用特地說,如果是公主問起來,直指必須上報的話就說好了,沒什麽大不了。”
那四位軍司空令明顯是在抱團,反正就是做什麽都不喊菟裘鳩而已,有了新的軍備過來他們也不通知。
所以之前架水輪的時候,樊成才憋著一口氣不想給他們用。
菟裘鳩卻覺得這都沒什麽,反正他們再怎麽做小動作也不敢真的影響大局,否則王賁都能生啃了他們。
只不過嬴華璋在鹹陽已經知曉了這些事情,在收到菟裘鳩的信的時候,他都還在思索是不是菟裘鳩被欺負的受不了寫信來訴苦。
想到菟裘鳩被欺負到氣紅了臉,說不定還眼淚汪汪的樣子,就覺得怪可愛的。
當然可愛歸可愛,他的人是能隨便欺負的嗎?
回頭得找個機會收拾一下這幾個人。
嬴華璋一邊想著一邊慢條斯理的拆開了信,結果沒想到菟裘鳩什麽都沒寫就送給他了一片樹葉,樹葉上寫著一句格式很奇怪的詩。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收到的最不值錢的禮物,嬴華璋拿在手裡看了半天這才笑了笑。
也虧菟裘鳩在軍營還能想出這種送禮物的方式。
只不過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當他看到需要給他父王的那個信匣的時候,忍不住表情扭曲了一瞬。
哪怕知道這裡面大概率裝的都是公事,但……菟裘鳩連公事都跟他沒得說了嗎?
隨便說點什麽都行,這待遇差別也太大了一點。
嬴華璋坐在那裡半晌,最後將樹葉往書裡一夾,十分乾脆的拿起信匣準備進宮,順便去蹭他爹一頓飯。
鹹陽宮之內,嬴政用鑰匙打開信匣之後,看著裡面厚厚一遝紙有些納悶問道:“王賁如今在做什麽?”
嬴華璋一邊從父親面前的碟子裡搶糕點吃一邊說道:“正在跟將作少府那邊扯皮,據說要再過半個月才會走。”
之前丙土打探到的日期早就過了,然而王賁還沒有走,充分說明了大秦出軍基本上沒有什麽計劃可言。
嬴政略有些奇怪,大軍既然還沒開拔,菟裘鳩寫這麽多東西過來是做什麽?
嬴華璋知道,但他就是不說。
嬴政看他吃了一碟子糕點也沒說話,讓人又上了一點——這個年紀的小郎君仿佛吃不飽一樣。
他一邊想著一邊打開了菟裘鳩的信。
等看完信之後,嬴政放下信紙略有些沉默。
因為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他把人送過去是為了刷一下資歷,賺軍功的。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這孩子在軍營裡還能發明灌溉農具啊?
嬴政忍不住轉頭看向嬴華璋問道:“鳩兒在軍營裡都經歷了什麽?”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菟裘鳩的心裡路程。
嬴華璋吃的差不多,給自己灌了一杯蜂蜜水之後,小小打了個飽嗝這才說道:“也沒什麽特殊的,王賁不在,那幾名校尉也暫時沒過去,整個軍營裡官職最大的就是軍司空令,另外四個軍司空令有些排擠他罷了。”
嬴政聽後難得有些費解:“所以他是怎麽想出水輪的?”
嬴華璋慢條斯理地將自己每一根手指都擦了擦說道:“以我對他的了解,這件事情跟那幾名軍司空令壓根就沒關系,很可能是他自己想到的。”
嬴政放下手中的紙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心大還是害羞,竟然隻字未提。”
他說的當然是菟裘鳩被欺負的事情,只不過,菟裘鳩自己不提,他因為這件事情去提點王賁也不合適,再等等吧。
於是嬴政轉頭讓人將扶蘇喊了過來。
扶蘇過來之後面臨著新的工作,表情甚至有一瞬間的扭曲:為什麽菟裘鳩都走了還能給他增加工作量?他忙印刷術的事情都要忙不過來了啊!
只不過,他可能沒想到,到了軍營的菟裘鳩仿佛拿到了靈感提示機一樣,很多東西都能給他提供“發明”的靈感。
在水輪之後,他又在讓人搞滑輪吊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