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菟裘鳩看著眼前的父子兩人一副震驚的表情,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該隱藏一下。
但又覺得沒必要,他現在需要爭分奪秒地學習。
《詩經》中很多詩原本他就讀過,知道意思,所以現在的學習基本上就是學這些字的小篆寫法以及重新熟悉背誦。
詩這種東西在拆分字詞理解每個字詞的意思之後本來就不難背,而且那麽多年的學習讓菟裘鳩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學習方式。
學習的過程很大一部分還要培養學習思維,而菟裘鳩就相當於拿著滿級技能去打小怪,當然容易。
更何況他這具身體的腦子還很好用,簡直就是過目不忘,也不知道是因為年紀不大還是真的天生聰慧。
菟裘閱顯然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雖然只有菟裘彥一個孩子,但小時候周圍的同齡人,如今樊氏娘家那些小輩他也都見過,還從來沒遇到過學習如此輕松的孩子。
菟裘閱在最初的驚詫之後回過神來不由得十分欣喜,他試探問道:“今天還能背嗎?”
小孩子聰明歸聰明,但一下子灌輸太多也容易忘,只是菟裘閱很想知道小兒子的極限到底在什麽地方。
菟裘鳩歪了歪頭說道:“可以試一下,我也不知道我能記得多少。”
樊氏此時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菟裘彥表情嚴肅問道:“你阿弟背了好幾首詩,你又學了多少?”
菟裘閱皺了皺眉,他知道自家兒子不是神童,只是有幾分小聰明,但他看重的從來不是聰明與否,他更看重是否努力。
她說這話的時候有些責怪地看著菟裘閱,這兩個孩子一個大病初愈一個體弱,都不適合長時間學習,更何況太陽下山之後溫度會降一些,萬一孩子們著涼怎麽辦?
菟裘閱這才一拍腦門說道:“是我疏忽。”
菟裘閱便說道:“那好,我們便試試,若是覺得累了便跟阿父說。”
樊氏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二郎有如此天分又如此努力,將來不可限量。”
菟裘閱搖頭說道:“可我也未曾想到他竟有如此天分,這三份竹簡上的詩他已是全部學完。”
不過想來也就是個形容詞。
結果就看到菟裘閱和菟裘彥兩個人圍觀菟裘鳩寫字,樊氏遲疑了一下還是等菟裘鳩寫完之後才走過去問道:“已是日落西山,怎麽還沒休息?”
菟裘鳩看到這對父子的表情就心裡咯噔一下。
樊氏一聽,低頭看了一眼那些竹簡,抬頭有些呆滯問道:“都已學完?”
菟裘鳩用力點了點頭,一旁的菟裘彥也懶得看書,就想看看他這弟弟到底能神童成什麽樣。
一旁的菟裘彥超大聲說道:“阿母,阿母,阿弟竟是過目不忘的神童。”
樊氏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只是說道:“二郎聰慧我自是知曉,夫君不是聽我說過?”
菟裘鳩放下刀筆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心想他這個年紀跟童這個字已經沒關系了。
最後等到傍晚,樊氏等了許久都不見父子三人,忍不住過來看了看。
菟裘閱重重點頭,菟裘鳩仰著腦袋看看父母,又低頭看看竹簡,心裡並不覺得這個進度有什麽不對。
他固然不是為了爭寵而表現,但只怕菟裘彥作為對照組,還年長他兩歲,怕是要心裡有疙瘩。
竹簡雖然看上去多,但它能容納的字少啊,三份竹簡加起來也沒有幾首詩。
菟裘鳩固然聰明,但他往那裡一坐就能不動地方的學習好幾個時辰,中間最多起來活動一下`身體,就算活動身體的時候依舊會繼續默念默背,這一份沉靜才是菟裘閱看好他的主要原因。
菟裘鳩對著她乖巧的笑了笑,多少有那麽一點不好意思,畢竟開了掛。
菟裘彥圍觀了一天神童正新奇的不行,聽到菟裘閱這麽問頓時表情一僵,繼而低頭小聲說道:“沒……沒多少。”
想到這裡他連忙說道:“應當是我念書干擾阿兄學習,下次我們分開學習應當會好一些。”
跟一個自己比不上的人一同學習,偏偏按照外部條件自己還更好,這種心理壓力菟裘鳩多少也知道。
因為曾經就有他的好朋友跟他吐槽過,他當時年少,作為學霸沒有注意到,朋友要是不吐槽他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樊氏聽後也沒再繼續念叨兒子,因為她也發現教育菟裘彥很可能反而會讓菟裘鳩心生不安。
是以菟裘閱出面打圓場說道:“好了,讓他們兄弟二人休息玩耍吧,娘子,他們是不是該喝藥了?”
樊氏立刻讓人將藥端了上來,又說道:“喝了藥休息一下,大郎帶著弟弟玩一會,但不可太過,知道嗎?”
菟裘彥連忙用力點頭,然後恭恭敬敬送父母離開。
等他們走了之後,菟裘彥頓時松了口氣,起身抬手攬著菟裘鳩的肩膀說道:“好阿弟,要不是你,我今天又要挨罵。”
菟裘鳩連忙說道:“本來就是我耽誤阿兄學習才讓阿兄險些挨罵的。”
菟裘彥擺手十分沒心沒肺:“沒有的事,就算你不在這裡,我也看不進去,到最後還要挨罵,哎,律書就是很難嘛。”
菟裘鳩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感覺菟裘彥可能在這方面沒什麽天賦。
偏偏秦國以法治國,律法是基礎,學室子弟進去可不是學寫字也不是學詩詞歌賦,而是讀法!
擅長這些還好,若是不擅長只怕會感覺很痛苦。
說話間,兩兄弟的藥被送了過來。
那股中藥味道讓他們兩個同時臉色有些發綠。
藥碗擺在面前,菟裘鳩跟菟裘彥對視一眼,頓時有了那麽一點惺惺相惜——難兄難弟啊。
菟裘彥抬起碗十分豪邁說道:“來,阿弟,幹了!”
菟裘鳩不由得失笑,也拿起碗跟他碰了一下,然後屏息凝氣一口氣全灌了下去。
院子門口,菟裘閱跟樊氏二人站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眼見他們喝了藥開開心心的在一起玩耍這才放心地離開。
回去的路上,樊氏帶著些許憂心說道:“夫君,二郎的事情,你可有想法?大郎總不能一直不去學室。”
菟裘閱沉默半晌說道:“你等我再想想,此事……確實有些為難。”
他們兩個說的其實是有關菟裘鳩的去留。
當初他們過繼菟裘鳩是為了當嗣子,但是如今菟裘彥眼看已經恢復,菟裘鳩這個嗣子身份自然也不存在。
菟裘閱跟樊氏心裡是想要留下菟裘鳩的,他們家又不缺錢,多養一個孩子算什麽?
更何況菟裘閱一家只剩下他一個,當初樊氏是想多為他生幾個孩子的,可惜……後來她也動過讓菟裘閱納妾的念頭,可菟裘閱不願意。
只有一個孩子是樊氏心頭一根刺,多一個孩子多少是個安慰。
更何況菟裘彥能夠活過來還是人家提供的藥方,說菟裘鳩是菟裘彥的救命恩人也不為過。
怎麽能把救命恩人再扔回虎狼之窩?
再自私一些,樊氏還希望菟裘鳩能夠幫一幫菟裘彥呢。
她的親生子天資一般,將來想要更進一步怕是不容易,但菟裘鳩不一樣,有恆心有毅力還聰明,這個兒子養了也不虧啊。
只可惜他們怎麽想都沒用,這件事情是要看菟裘敦。
他們的兒子還在,過繼就不能生效,這涉及家產的分配,秦律在這方面十分嚴格。
哪怕把孩子養在家裡,菟裘敦依舊是孩子的親生父親。
有這麽一個親生父親,將來菟裘鳩還有好日子過嗎?
菟裘閱需要想的辦法就是讓菟裘鳩徹底成為自己的兒子,跟菟裘敦再無關系。
可惜一時半會也不太好操作,菟裘彥身體好轉的消息他們也只能先選擇隱瞞下來。
反正菟裘彥的健康狀況比不上沒生病的時候,而且最近又進入了一年中最熱的月份。
當初菟裘彥就是在學室中暑生病,對於夏日讓孩子去學室學習,樊氏還是有心理陰影的。
這年頭去學室都要住在那裡,家裡鞭長莫及,她想了想乾脆說道:“還有時間,我本來也想等入秋之後再讓大郎去學室。”
菟裘閱依舊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只不過就算是在家裡,這個夏天顯然也不太好熬。
菟裘鳩體感這個時代好像比後世要稍微熱一些,他穿過來的時候是初夏,也就四月份左右,那時候已經比較熱,但還能忍受。
等到了五月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菟裘彥也一天比一天蔫。
要說起來,他們家條件不錯,有冰窖能供應冰。
只是這一年實在有些特殊,從入夏以來就沒有下過雨,天氣乾旱炎熱遠超往年,導致之前存儲的冰就有些不夠,甚至冰窖裡的冰都出現了融化現象。
五月過了一半,樊氏皺眉的時間都增多了。
她原本想讓人去買冰,卻發現連冰都已經買不到了。
這些事情她自然是不會讓孩子們知曉操心的,只不過菟裘鳩觀察仔細,他偶爾也會去父母的院落問安,去過幾次發現主院房間的溫度明顯比他和菟裘彥的溫度要高一些。
到了後來他甚至都沒找到冰盆在什麽地方,只看到隸妾站在樊氏身邊打扇。
這種情況必然是家裡的冰不多,菟裘閱和樊氏疼孩子,所以把冰都給了他們兩個。
菟裘鳩逼不得已打算故伎重施,總不能讓他親眼看著菟裘閱和樊氏受熱吧?萬一他們也中暑了怎麽辦?
於是他趁著休沐日跑去找菟裘閱和樊氏小聲問道:“阿父阿母,我在琅嬛書院曾見過一製冰之法或許可為,只是不知這……算不算違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