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秦霽覺得很有意思， 他不過就是想出個門轉上一轉，卻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朕今日並未帶太多人出行，你一個久居道觀的道士， 如何認得朕的？”秦霽輕描淡寫地問著， 將手上的香給插到香爐裡面去。

  那山羊胡道士是真沒有想過自己這一輩子還能跟秦霽再見面， 這忽然見了個面，他受到驚嚇也是很正常的好吧？
  畢竟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麽皇帝要在大年初三跑到他們這個道觀裡來上香啊！

  “回陛下的話， 貧道多年前曾收到先帝的旨意，宣貧道進宮， 為陛下看過病。”山羊胡道士隱晦地說道。

  當年太子被人替換的事情是密辛，這道士進了宮幫秦睿想辦法，秦睿自然會下死命令叫這道士管住自己的那張嘴， 以免生出事端來。

  經這道士這麽一說，秦霽也明白了，這觀主是見過他父皇。

  他和他父皇的相貌確實生得很是相似，所以這道士能認出自己來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你起來吧。”秦霽淡淡道。

  山羊胡道士這才站了起來，躬著身請秦霽去別處說話。

  秦霽也對這當年都在皇宮裡做過什麽很是好奇，便頷首示意他走在前面帶路。

  玄禮沒有直接說明他當年到底進宮之後做了些什麽，而是先問秦霽，道：“陛下在他鄉的這些年歲，過得可還安好？”

  秦霽和衛瑜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裡看見了驚駭。

  玄禮躬身：“咱們道觀在民間的口碑不錯， 有很多人家做個法事什麽的， 都愛上山來找我們這裡的道士去做， 說是信任我們的水平。”

  秦霽慢慢地眯起了眸子，他在現代社會呆了將近二十年，這件事他隻說給衛瑜過，這道士不可能知道。

  真是沒有想到，今天還能有這種收獲。

  秦霽：“好了，玄禮道長，你還是跟朕說一說，當年你進宮之後，都做了些什麽。”

  還是說，這個道士是在詐他？

  要是玄禮沒出點有用的主意，或者是給出一個好消息，他父皇能這麽大方地花錢給這座宮觀裡這麽多的神像鍍金身？他才不會信呢。

  就非得他將話說得那麽直白嗎？那很不符合他得道高人的風范的好不好？
  “陛下，離魂多年，在異世可見到了什麽與秦國不一樣的風景？”玄禮這下表露得已經過分明確了。

  秦霽挑了下眉：“玄禮道長， 光是做法事，就能維持這麽大的一個道觀的開支？朕可是瞧見了，你們宮觀售賣的香燭跟紙錢都很便宜，那可不掙錢。”

  玄禮垂著頭，欲哭無淚，這當皇帝的爺倆還真的不好應付。

  秦霽故作困惑道：“道長說的是何意啊？朕為何聽不懂呢？”

  那就是和自己當年被那個冒牌貨替換的事情有關系了。

  玄禮叫苦不迭，他就知道當皇帝的不好糊弄，隻好老實交代：“宮觀的神仙金身，鍍了還沒幾年，是先帝給鍍的。”

  “玄禮道長這處宮觀很不錯啊， 雖然古舊，但是建築都有翻修過的痕跡， 而且打掃的十分整潔， 宮觀裡供奉的神仙像也是鍍金的。”秦霽將自己這一路所見的全部給說了出來。

  “陛下，貧道玄禮， 是如今的觀主。”這山羊胡道士走在前面引路時還不忘做個自我介紹。

  “這位是秦國皇后，衛瑜殿下。”秦霽施施然拉著衛瑜落座，語氣裡帶著一股得意勁兒介紹道。

  衛瑜客氣道：“玄禮道長免禮。”

  玄禮將秦霽給請進了自己的房間，秦霽隻帶上了衛瑜進去，剩下的人都在屋子外邊等候。

  這個道士，到底還知道些什麽？
  “玄禮，你到底知道多少關於朕的事情？”秦霽抬眼，“你自己一一地交代，別讓朕催著你交代。”

  玄禮規規矩矩地拜了拜衛瑜：“貧道見過皇后殿下。”

  玄禮：得嘞，您是陛下，您怎麽說我就怎麽做。

  “陛下，當年貧道入宮，先帝曾問過貧道，陛下的魂魄到底還能不能歸來，貧道當時給的答案是——能。”玄禮正色道。

  玄禮有一點還真不曾吹牛，那就是他們宮觀的道士很有水平，而他自己也是很有水平的人當中的一個。

  他所擅長的，乃是預測之術。

  秦霽牽了牽嘴角：“你當時為什麽會得出朕一定會回來的結論的？”

  玄禮：“……”我真的是算出來的啊！

  “陛下心中有所牽掛，必然不會在異鄉永久逗留下去，遲早得要回家的。”玄禮道。

  回家。

  是啊，他回家了。

  “那你可曾給過先帝時限？要是熬個三四十載的，那也能叫做遲早吧？”秦霽道。

  玄禮：“貧道給先帝報的時限，是陛下二十歲之前。”

  秦霽一下子就攥緊了拳。

  衛瑜雙手搭在了秦霽緊握的手上，安撫著秦霽。

  二十歲，這可真是一個充滿了節點意味的時間。

  他父皇留下的遺詔之中，也寫下過，要是二十歲一過，自己還沒有回來，就將假秦霽給誅殺了扶持秦昭為新帝，丞相趙安宏等人輔政的內容。

  原來二十歲，還不止成年就意味著親政這一層意思。

  秦霽緊握的拳松開來，捏了捏衛瑜的指節。

  他笑道：“看來朕給你們宮觀帶素糕還真沒有帶錯。”
    玄禮連忙道：“貧道替宮觀上下，謝陛下賞賜。”

  秦霽：“你別急著謝朕，你先跟朕說說，你第一眼看見朕，用得著那麽激動，直接滑跪？”

  這道士會不會心裡有鬼？

  玄禮尷尬地笑了笑：“這不是以為陛下要找貧道和道觀的麻煩嘛……”

  秦國大年初二拜神仙，你堂堂一個皇帝，和百姓們錯開了拜神仙的時間找上道觀來，那也怎麽能猜得到其實目的很單純，真的就是拜神？

  秦霽：“……”

  敢情這還成了他的錯了？

  罷了，看在這道士好歹也寬慰了他父皇一番的份上，就不同這個道士多計較。

  秦霽將素糕賞賜了下去。

  素糕帶得不多，而道觀的人倒是不少，每個人也就只能分到半塊。

  雖說是素糕，製作時用不上什麽金貴的食材，可這到底是禦膳房出品的素糕，味道極好。

  還有道士吃到了素糕之後對玄禮說：“觀主，今天來送素糕的居士還會經常來咱們的宮觀嗎？”言外之意就是想混素糕吃。

  玄禮恨鐵不成鋼，吃吃吃，怎麽就知道吃呢？就不能有點別的追求嗎？

  不過這素糕是真的好吃。

  真香。

  秦霽來到了道觀，還是將這道觀裡供奉的神仙都給拜了拜，而且這神像還是他父皇出錢給鍍的金身呢，他可不得好好看看？
  然而秦霽最中意的，那還是月老。

  “陛下、殿下，月老這邊呢主要就是可以求紅繩，可以保佑紅繩的另外一頭可以系上有緣人。”玄禮給秦霽當著導遊，介紹著他們宮觀裡的特色。

  “除了紅線之外就是福帶，有意中人的，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都可以求一條福帶，寫上自己的所求，系到外邊的樹上去。”

  民間傳說，神仙是住在天上的，所以離天空越近，也就意味著離神仙越近。

  為此，供奉著月老的神殿外，那棵粗壯的大樹上，越是高的枝丫，纏的福帶也就越多。

  “那就先給我們各來一根紅繩好了。”秦霽道。

  玄禮也不知道這個已經立了皇后的皇帝陛下，還帶著皇后來月老面前求紅繩做什麽？
  “陛下、殿下，紅繩的長度可以調節。”在編織紅繩就已經想到了有的人戴上紅繩會小到紅繩從手腕上滑落，以及戴上了紅繩顯得手腕上的皮肉都比別人多的兩種情況。

  其實這家道觀還真是有些能賺錢的本事的，只是玄禮執著於保持道觀的初心，一直都沒有給道觀售賣的這些東西漲過價。

  秦霽給衛瑜系上了一條紅繩，又伸出兩隻腳的手腕，叫衛瑜給他也系上紅繩。

  “我們再拜一拜月老他老人家。”秦霽拉著衛瑜去蒲團面前跪下，“月老啊月老，你可以一定要保佑我們下輩子也好，下下輩子也好，都一定得在一起。”

  衛瑜雖然沒有將願望直接給念出來，可他顯然也是對著月老許了同樣的一個願望。

  他衛瑜，願意和秦霽生生世世都不分離。

  只在月老的神殿拿了開過光的紅繩，福帶秦霽沒有要。

  他現在已經擁有一份真摯的感情了，也在月老的面前求過了來生姻緣，福帶的機會，就留給其他的人吧。

  一路從皇宮裡來到了道觀，再拜了拜這些神仙，時辰也到了午膳的點兒了。

  要是不知道玄禮這道士跟自己有緣分，秦霽還真不好意思留下來蹭這一頓午飯，然而玄禮和自己那是有前緣的，所以玄禮再怎麽也得把他們的中午飯給管了。

  “陛下，出家人吃飯，沒有葷腥。”玄禮委婉道。

  他們道觀的飯菜可都是素的，帝後能吃得慣嗎？

  秦霽：“朕也不至於頓頓都要吃肉吧？”

  他真不會少吃一塊肉就要死的。

  玄禮：“那就委屈陛下和殿下將就用些素齋了。”

  道觀的道士人多，煮的也是大鍋飯，秦霽又明說了不用給他們單獨做飯，只要簡單地蹭一頓就行。

  玄禮已經給廚房說過了，盡力將大鍋飯給煮得好吃一些。

  秦霽在現代社會當學生時，什麽食堂黑暗料理沒有吃過？還能被這道觀的素大鍋菜給打敗不成？

  而衛瑜曾經被假秦霽折辱時，連餿飯餿菜也是端到他的面前去過的，也不是不能忍受一頓素齋的人。

  然後道觀裡就出現了十分奇妙的一幕。

  帝後吃著道觀的素齋，一臉平靜。

  玄禮：“？？？”

  其他道士：“？？？”

  不是，你們當貴人的，就這麽好湊合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