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整天， 宋思音上班一直安不下心，她不知道賀嵐為什麽突然不理她了。

  偷偷給賀嵐發消息，消息也都石沉大海。

  下班的時候， 她著急跑下樓去找賀嵐， 結果剛到院子， 就看到賀嵐的車已經開出了警察局。

  “賀嵐……”

  宋思音握著手機，她明明在的， 明明可以回消息，為什麽不回？
  她回家， 還不是為了說服爸媽， 讓他們接受賀嵐， 為什麽她那麽努力地爭取， 賀嵐都不理解她？
  心裡一陣委屈湧上心頭， 她轉身回家。

  接下來兩天， 宋思音因為茫然還有著賭氣， 強撐著沒主動找賀嵐，畫像師其實沒有那麽忙， 大多時候他們就像警察局的閑職， 所以她有很多時間提升自己的技能，前輩教她去敬老院給為老人畫像。

  她開始覺得這跟學校的素描課有什麽區別，結果當她真的到了敬老院，那些老人讓她幫忙畫親人的畫像時，她才發現區別在哪裡。

  這裡的很多老人親人都是曾去過戰場，甚至直接犧牲在戰場的先輩， 以前窮， 根本沒錢照相，所以很多人的親人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他們請她按照他們自己的畫像，加上口頭描述，畫出他們親人的畫像。

  於是，她開始以一些老人以骨為基，構建家人畫像。

  剛開始的時候，很難，她可能大半天才能畫完一張，還不是很像，可幾天之後，她開始熟練了。

  她雖然是因為賀嵐接觸這一行的，但當她幫到了人，她也慢慢找到了樂趣，尤其是現在，當她能根據一個人的面貌，畫出他親人的畫像，相似程度甚至能得到七八成。

  看著那些老人拿著畫像，眼眶溼潤，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這份工作的意義，不僅在追捕犯罪人員，更在於為活著的人尋找慰藉。

  這兩天，她心裡五味雜陳，委屈，煩躁，還有些茫然，甚至想不通兩個人怎麽就開始冷戰了。

  田曉萌知道了這回事，忍不住吐槽：“真服了你們兩個了，長嘴幹什麽的？不會衝上去問清楚什麽情況，愛談談，不談別耽誤你的青春啊，以你這條件，要男的要女的，還不是勾勾手指的事！”

  這話不是吹的，宋思音在學校也是系花的程度，那可是美院，多少俊男美女中能當系花，可見顏值的才華有多能打！

  “她都三天沒給我發消息了。”兩人從認識開始，從來沒有過三天一句話都沒說過。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事，一旦習慣了賀嵐對她的溫柔，一旦冷淡，她竟然如此悵然若失。

  她這幾天，再累，睡覺前和起床後，都會第一時間看手機，結果每次都是失望。

  “瞧你這點出息？要不，你直接去找她唄，她家鑰匙你又不是沒有。”

  宋思音憤憤不平：“不去！我又沒錯，為了和姐姐在一起都快要跟家裡鬧翻了，她還……不說了，我這次才不要低頭？！”

  “也對，絕對不能向惡勢力低頭。我就不可能跟刻薄的藍栩低頭，她有本事把我辭了，那她還得賠我三倍工資呢。”田曉萌提到‘藍栩’兩個字的時候，都是咬牙切齒的。

  宋思音問：“我最近出了點事，都忘了問你，你跟藍栩怎麽樣了？”

  “呸，她都恨死我了，恨不得讓我直接猝死在崗位上。我腦子被屎糊了，才會愛她，我現在覺得我的娃娃都比她好看！”

  “呃……別亂立flag。”

  田曉萌聲音都尖了幾個分貝，“音音，我都在想我是不是被人做法了，不然我怎麽會遇到藍栩這樣的上司，她根本不讓我休息，你知道嗎？大家的時間都是一樣的，一天24小時，可是在藍栩眼裡，我TM一天有48小時。她下班之前跟我說了一個方案，讓我做出來，明天擺在她桌上。”

  “所以，你現在在……”

  田曉萌淚奔，“CAD畫圖啊，我本來是CAD白癡，短短幾個月，我就被高強壓逼到我現在分分鍾給你畫一張，我都不用輔助線了。”

  “那我先不打擾你畫圖了，周末，我們見面聊。”

  “那你保佑我這周有周末吧。”

  跟好友打完電話，宋思音躺在床上，扭頭盯著手機，還是沒有她想看到的消息。

  周五下班前，周彤來找宋思音，說是之前的案子結案了，按照慣例，要一起吃頓飯，她這次幫了很大的忙，所以也請她一起。

  她因為賀嵐不理她的事，一直很煩心，根本沒興趣參加什麽社交活動。

  剛要拒絕，突然想起這個案子，不止她參加了，賀嵐也參加了，於是，忙問道：“那賀法醫也去嗎？”

  “去啊。”

  宋思音配合對方笑，心裡卻在想，一會看賀嵐還怎麽躲！
  她受不了賀嵐不理她，可她又沒做錯過，明明是自己為了兩人的未來而努力，還要被冷戰，那她才委屈呢。

  周六早上，宋思音穿戴好，走出房門。

  宋爸爸，宋媽媽跟宋思卓全都盯著她。

  她問：“怎麽了？”

  宋思音穿著一件寬松的淺藍色毛衣，下面是白色的燈絨芯褲子，頭髮特地卷了以後扎起了高馬尾，配上一臉精致的妝容，整個人顯得青春有活力，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宋思卓先開口：“沒有，這樣打扮真好看，別去警察局工作就忘了你還是個美少女呢。”

  明明這麽漂亮，男人都喜歡，結果怎個就喜歡女人呢，這年頭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啊，老妹還要分一杯羹，還分走了一杯優質羹。

  唉，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單身了，形勢嚴峻呐！

  宋媽媽點頭附和，宋爸爸雖然沒說什麽，但眼裡還是多了一絲笑意。

  聚餐約在下午兩點，吃喝玩樂，一應俱全。

  時間到了，宋思音就準備出門，宋思卓剛想說送她去，就被宋爸爸搶先一步，“我要去忙，順路送音音。”

  宋爸爸拿過公文包，走出來，“收拾好了嗎？”

  “嗯。”

  宋思音跟著爸爸後面，一起走出家門，她靜靜看著爸爸的背景。

  自從上次被爸爸知道了她喜歡女人後，爸爸的態度就一直很強硬，這次是不是爸爸的態度也松動了？

  上了車，她緊張地屏住呼吸。

  “系安全帶，這麽大了，還忘了這麽重要的事。”

  宋爸爸嘴上批評，手上動作卻沒聽，小心翼翼給女兒系好安全帶，還幫她調整了一下座椅。

  她乖乖地道謝：“謝謝爸。”

  宋爸爸沒說什麽，啟動車子，往外開。

  一路開到警察局門口，院子裡站著不少人，宋爸爸掃了一眼，沒有某人，他很滿意。

  宋思音不想跟爸爸之間關系這麽僵硬，她想了想，開口：“爸，我這幾天可辛苦了，瘦了三斤，警局的食堂不好吃……”

  果不其然，一提到瘦了，宋爸爸瞬間從高冷轉回女兒奴，“這麽辛苦？我一會給你媽打電話，讓她買一隻母雞，晚上燉雞湯，你喝點。出去聚餐，少喝點酒，同事應該不會灌你酒吧。”

  “嗯嗯，他們都很照顧我的。”她急忙湊上前，一臉諂媚的笑容，“聚餐肯定吃不飽的，我想吃您做的糟魚。”

  宋爸爸想了幾秒，皺起眉頭，“糟魚……這邊可能沒有材料，我忙完了，去看看。”

  “好嘞，那我去了。”

  宋爸爸叮囑：“嗯，下車過馬路，小心點，注意看車。”

  “我會的。”

  宋思音剛一下車，宋爸爸就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妻子，“音音最近忙得都瘦了，她想吃糟魚，你去買個母雞燉湯，我忙完了去市場看看有沒有賣糟魚材料的……”

  父母就是這樣，對於子女，生再大的氣，都不會放在心上，反倒是子女們的健康和喜好，永遠是他們第一考慮。

  宋思音之前上班都是素顏，穿著也是盡量往不惹眼的程度靠攏，但今天剛好相反，她配了一套衣服，還化了妝。

  一進院子，就有好幾個警察看向她。

  “喲，小宋，今天真好看！”

  警察也是人，尤其在沒有重大案子的時候，他們也只是一群普通人，普通人就會八卦，會摸魚，會湊一會聊天。

  宋思音被幾個警察圍在中間，年長有家室的警察們，看了一下`身邊的年輕警察，全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小同志工作這麽辛苦，要是能促成一段姻緣，那可是功德一樁，於是問：“小宋，有沒有男朋友啊？”

  她下意識說：“沒有啊。”

  “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我姐家的兒子，在國防大上學，現在研究生，跟你很配啊。”

  “介紹啥啊，咱們警察局多少單身漢，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看到大家這麽熱情地給她介紹對象，宋思音急忙婉拒，“不用不用，我才工作，現在不想分心談戀愛。”

  周彤走過來，咳了一聲，所有人都站好了。

  “你們這些老油條，別嚇著我們的小宋。走，吃飯去！”

  宋思音掃了一眼人群，沒有賀嵐，不是說她也會參加嗎？

  “看誰呢？”周彤走過來，胳膊搭在她肩上，似笑非笑地問。

  周彤知道她們的關系，她也就不用藏著掖著，直接問：“賀嵐呢？”

  “被借調到警察大學上公開課，如果能趕來，就來了，趕不來，就沒了唄。你們住一起，分開這一會，就受不了了？”

  她抿著唇，皺了下眉，“你別瞎說！”

  十來個人分為兩車，周彤帶著宋思音，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球場，一場男女混合的排球賽上演了。

  宋思音婉拒參加，她現在可沒心情玩樂，目光始終盯著入口的方向。

  爸媽那邊已經有所松動了，只要再努力一下，一定會松口，接納她們的，本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她卻後院起火了。

  賀嵐如果不跟她一條心，那她努力這麽多有什麽用？

  她現在也冷靜下來了，想跟賀嵐談談，認真談談。

  打了三個小時的球賽，大家來到了一個飯店，大家熟門熟路地找地方坐下。

  一個女警帶著她，說：“我們每次加班加點辦一個案子，等案子結了，就會來這裡聚一下。”

  大家佔了兩個長桌，宋思音跟周彤比較熟，所以貼著她坐。

  已經開始乾飯了，她又掃看了一圈，賀嵐還是沒來，忍不住扯了扯周彤的胳膊，“賀嵐不來了嗎？”

  周彤聞言，就知道她話裡有話，隨意回了一句，“賀嵐說她有點事，晚點到，你打電話催一下唄，你們的關系，還用問我？”

  兩人的關系，別人不知道，周彤可是清清楚楚。

  要不是看兩人如膠似漆，根本沒人能插進去，她也不會放棄。

  自己追了那麽久的人，一眨眼功夫，看上了個剛畢業的小妹妹，她當時也很無語啊，奈何她周彤做不來橫刀奪愛的事，買賣不成仁義在，當不了情侶，當姐妹唄！
  宋思音心想，我能跟她聯系，還用問你？

  此時一個年紀稍長的警察看著她，笑道：“小宋，一會我們高低得喝一杯，沒有你的畫像，我們的案子肯定要走不少彎路，小姑娘長這麽漂亮，怎麽會想當警局的畫像師？這個工作，有一定危險性，還枯燥，工資又不高，很少有剛畢業的美院學生來乾。”

  “李警官，你過獎了，我覺得這份工作很有意義的，你們在保護人民，我能幫到你們，我很榮幸。”

  她也不能說，因為賀嵐讓她乾這個，她就來了。

  “真會說話，你好樣的！”

  宋思音被誇得很心虛，只能一個勁兒傻笑。

  很快，幾箱酒就被拿過來了。

  周彤拿起一瓶酒，一腳踩在椅子上，“各位，前段時間辛苦大家了，明天開始補休假，大家今天盡管放松。”

  “周隊帥！”

  “哇哦，好！”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賀法醫來了。”

  宋思音急忙抬頭看過去，果然和賀嵐，她走過來，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她終於等來了要等的人，剛想開口，卻見對方的目光直接略過了她。

  不行，必須溝通，不然誤會越來越大，她很怕兩人之間出現無法彌補的裂痕。

  宋思音起身，看向賀嵐。

  就在只差兩步就能走到她跟前時，賀嵐突然站了起來，從她身邊走過，兩人擦肩而過。

  她站在原地，感覺渾身一陣冰冷。

  委屈的不行。

  她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低著頭，不再主動了。

  周彤疑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最後，她拿著一瓶酒走過去，勾住賀嵐的脖子，卻被對方眼疾手快攔住，“還沒喝就醉了？注意形象，小心鬧出事，局長讓你寫檢查！”

  “少拿局長嚇我，我說你呢。”周彤使了個眼色，瞥了宋思音一樣，然後問：“吵架了？”

  “沒有。”

  “沒有個屁，不說算了。”

  飯菜一樣一樣上來，十幾個人舉杯碰杯。

  吃到一半，有人興起，跑到舞台上高歌一曲，大家哄堂大笑。

  宋思音心情很糟糕，只能擠出笑容，配合著鼓掌，余光卻一直瞥向角落的某人，真就不理她了？為什麽啊？就因為她搬走嗎？

  為什麽就不能理解她一下？
  背上突然壓了一具身體，周彤手裡拿著一瓶酒，問：“我算是看出味兒了，你們倆這是鬧別扭呢。”

  “沒有。”

  “沒有？你們平常黏得跟連體嬰兒一樣，今天誰也不理誰，不是吵架，難道是分手了？”

  宋思音怒目瞪她，瞬間像極了即將被侵犯領土的兔子，“你天天盼著我們分手！你還對賀嵐有別的心思？”

  別說她小心眼，周彤可是喜歡了賀嵐很多年的。

  “我要是對賀嵐還有別心思，我會帶你一起來？真就是個小丫頭！別亂吃飛醋了，姐姐對有家室的女人沒興趣！”

  揉了一下她的頭，周彤起身跟別人喝酒去了。

  宋思音無意回頭，恰好撞進賀嵐的眼底，對方眼神幽深，似乎帶著一絲不悅，見她看過來，又急忙狼狽避開。

  又躲她？！

  “小宋，喝一杯！”有警察遞給她一杯酒。

  氣急之下，她直接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喲，好酒量啊！”

  “咳咳……咳咳咳……”

  宋思音喝完就開始難受了，她的酒量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這賀嵐最清楚不過了。

  “不行，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踉蹌起身，跑向洗手間。

  周彤哈哈一笑，“就這點酒量？”

  剛轉身，就看到一直站著的賀嵐，站在了她身邊，“哇，你嚇人一跳。”

  “誰讓你帶她來的？還讓她喝酒？”

  周彤砸了咂嘴，“喲，你們不是在吵架鬧分手嗎？你還管她？”

  賀嵐眼神一暗，“她說我們吵架，鬧分手？”

  “瞎子都快看出你們在鬧別扭了，你不是說她是你唯一動心的人，這才過了幾個月，膩了？”

  “周彤！”

  周彤見好友怒了，急忙舉手投降，“我錯了，姐，你們吵架別誤傷哈，我去喝酒。”

  “周隊，你今天必須喝我這一杯，你上次竟然讓我上演一出大街追凶，讓我背了好幾條市民投訴，必須罰你一杯！”

  周彤急忙回道：“我來了，喝，兩杯都喝！”

  她快步從賀嵐身邊走開。

  賀嵐掃了一眼全都興奮喝酒的警察，再看一眼宋思音桌前的酒杯，擰眉走過去，把酒杯拿走了。

  真是笨蛋，不會喝酒，還敢一口悶了！
  等宋思音再次回來，就看到桌前，一杯牛奶，一杯果汁，還有食物。

  她第一個念頭就是賀嵐？
  抬頭看過去，卻見賀嵐正跟刑偵副隊長聊天，看兩人表情，就知道聊的是公事。

  那應該不是賀嵐……

  歎了口氣，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哼！
  聚會結束，大家全都打車回家。

  周彤作為隊長，自然要等所有手下都上了車，最後一個走。

  宋思音就喝了一杯，臉頰紅彤彤，但還沒到喝醉的程度，賀嵐則是從頭到尾一杯酒都沒喝，非常清醒。

  賀嵐還是不跟她說話，宋思音此刻感覺心涼透了，憤憤的說：“我打車先走了！”

  她轉身就往外走。

  她是真的生氣了，有什麽問題不能溝通嗎？一定要這樣冷戰，還不理她？
  打了一輛車，上車，越想越委屈，最後，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車開了半小時，司機突然問：“小姑娘，我們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啊？”

  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拿出手機。

  宋思音眼淚還沒乾，她扭頭看向後玻璃，一輛熟悉的車跟在幾十米外，那輛車……

  “跟了半小時了，如果下個路口還跟，我就要報警了。”

  她坐回來，急忙阻止：“別，司機大叔，別報警，我認識那輛車。”

  “不會是男朋友吧？小兩口吵架了？”

  宋思音臉一紅，想往後看，又不敢，只能坐立不安地搓搓手。

  “能來哄你，肯定也是對你上心的，小兩口床頭吵架床尾和。”

  宋思音滿腦子都是，賀嵐為什麽要跟著她？
  到了小區門口，她給錢下車，步行進小區，她故意放慢腳步，繞了遠路。

  身後的人沒有追上來解釋，甚至沒有暴露的打算，始終在一個她肉眼看不到的位置，偵查與反偵察手段是嗎？都用她身上了！

  幾十米外，賀嵐站在陰影中，始終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一直跟著她來到樓下，看著她進了電梯，她站在樹蔭下，點著一根煙。

  煙頭的火光，因為她吸了一口煙，而火烈燃燒，“咳咳……咳……”

  被嗆到，她輕笑一聲，太久沒抽煙了，她竟然會被煙嗆到。

  第一次在酒吧見到宋思音，那個女孩像是天使無意中墜入墮落的人世間，只是一抹跟朋友打鬧的笑容，就讓她當時疲憊的心情一掃而空。

  那時候，音音身邊的人點了煙，她立刻伸手去掐煙，還教訓別抽煙，她猜想這個女孩一定很討厭煙味。

  於是她掐滅了煙，這一掐，就是幾個月。

  她就是這樣一個卑鄙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包括得到想要的人。

  七樓的某個窗戶亮了，她吐了一口煙，轉身離開。

  如果，把她隱藏的本性都暴露在音音面前，她還會堅持要跟她在一起嗎？

  她不敢賭，因為她承擔不起後果，所以在徹底控制住自己陰暗的情緒之前，她有些不能靠近。

  可小姑娘好像生氣了，明顯在跟她鬧別扭，賀嵐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手機響起，她接起來，“喂？”

  “請你明確你現在的身份是一名病人，我已經讓你白天上班了，晚上請你來醫院，不然我沒辦法幫助你。”

  “我一會就回來，咳……咳咳……”

  慕雲珠不確定地問：“你……抽煙了？”

  “嗯。”

  “戒煙很好，你不應該複吸，這對你的病情沒有任何幫助，還可能產生其他不好的影響，而且一旦你有了煙癮，尼古丁對你的鎮定有反作用。”

  她淺笑一聲：“放心，現在能讓我上癮的只有一樣，抽煙不過是聊以慰藉。”
    宋思音。

  從第一眼看到，她就上癮了，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賀嵐！”

  一聲帶著委屈和憤怒的聲音，似乎還夾雜著似有似無的哭腔。

  賀嵐身體一僵，手裡的煙頭落在了地上，她僵硬地轉身，宋思音就站在十米開外，手裡還拎著包，明顯是沒有回過家的跡象。

  早就知道她跟著了？
  “為什麽不理我？”

  她一步一步走向她，“為什麽避著我？”

  “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為什麽手機裡有別的女人的聲音？她是誰？”

  賀嵐眉頭微蹙，別的女人？
  慕雲珠嗎？最近，除了音音，唯一去過她家的就是慕雲珠，可那晚，是她作為病患對醫生的求救，她不願意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音音面前。

  她希望音音喜歡的賀嵐，是從容淡定，而不是一個控制不住自己發抖，頭暈眼花，還有暴力傾向的瘋子。

  宋思音站在她面前，“我需要一個解釋。”

  賀嵐沉默以待。

  一秒，三十秒，一分鍾，兩分鍾……

  宋思音從知道賀嵐跟著她的驚喜，到質問她時候的渴求，再到此刻，心底一片涼意。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她一個人努力，是不可能維系 。

  “既然你什麽都不願意說，我走了。”

  她悲涼地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要離開。

  “音音。”

  賀嵐突然抓住她的手。

  兩個字，一聲稱呼，已經讓宋思音鼻間泛起了酸澀之意，“放開我。”

  賀嵐盯著她的側臉，目光堅定地回：“不放。”

  “賀嵐，你——”她扭頭看向賀嵐，目光觸及對方深情的眼神那一瞬間，想說的絕情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她很清楚，有些話說出口，就收不回了。

  賀嵐趁她發愣的空隙，把人按在了懷裡，抿著唇說：“音音，我應該跟你說過，一旦我認真了，就不可能放手！”

  這句話，徹底勾出了宋思音心底的委屈。

  “是你不理我的！”

  眼淚嘩一下落下，她肩膀顫唞，“你不理我，賀嵐，你怎麽可以不理我？我回家還不是為了說服爸媽接受我們，我做錯什麽了，你不理我，你不給我發消息，三天，你整整三天沒理過我一下，還有別的女人接你的電話，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賀嵐愧疚又心疼地想抱她，卻被她一把推開，“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我不能不考慮他們的心情，他們逼我，你也逼我，你還不理我，嗚嗚……”

  宋思音的每一句控訴，都是賀嵐身上的一樁罪行，她卻無法反駁，因為都是真的，她愧疚地望著音音，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能把音音護在羽翼下，讓她永遠不要煩惱這些事。

  再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能做到！

  “你如果想跟我分手——”

  “這輩子都別想。”賀嵐突然冷聲打斷她，強勢地把人抱進懷裡，“對不起，音音，我讓你傷心了，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我沒有離開你，是你不要我的，賀嵐，你根本不愛我！”

  “我愛你。”

  宋思音哭著反駁：“你不愛我。”

  賀嵐低頭吻住她，把她的委屈，她的不相信，全都吞下去。

  兩人在外面，還是小區裡，宋思音猛地反應過來，一把推開她，因為太用力，直接把賀嵐推得脊背撞到了牆，“音音？”

  “你瘋了，這是外面！”

  賀嵐扶著胳膊，失笑解釋道：“現在沒人。”

  “沒人也不行。”

  她深情地望著宋思音，“你都不要我了，我還顧得了別的嗎？”

  “是你不要我！”

  她嘴唇上還有賀嵐的味道，是她貪戀的味道，用手背摸了一下嘴唇，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小區的人看到她們，才松了一口氣。

  回頭，卻沒看到賀嵐走出來，反而是側著頭，捂著胳膊，宋思音一下又慌了，快步跑過去，“你受傷了嗎？”

  抬起她的胳膊，拉開袖子，看到的是手背幾處發青的針眼，她表情一怔，“你怎麽會有這麽多針眼？”

  “前幾天不舒服，白天上班，晚上住院打了幾天針。幫我接電話的是大夫，你別誤會了。”

  她被賀嵐的話弄的心很亂，又看到她手背的傷，又是心疼又是糾結，“先別說其他了，你不舒服是嗎？我先送你回去吧。”

  “好。”

  兩人來到車前，宋思音把她扶上副駕駛，自己開著車回家。

  回到賀嵐的公寓。

  把人扶到沙發上坐下，她先倒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先喝點熱水。”

  賀嵐接過杯子，小口喝水，宋思音看著賀嵐喝完水，把杯子放到桌上。

  “你沒事了，那我回家了。”

  她轉身就要走，手就被賀嵐拉住，然後用力一拽，就被迫趴在了她懷裡。

  賀嵐雙手摟著她的腰，捏著她的下巴望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音音，是我的錯，我不該不理你的。我只是不希望你走，我怕你走了就不回來了，音音，你明白嗎？”

  她小聲抱怨，“我才不信。”

  “真的，想到恨不得把音音鎖起來，藏在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

  “你就會說好聽的，可事實上是你不理我，也不主動給我發消息。”

  賀嵐望著她。

  那不是甜言蜜語，而是她一直壓抑的可怕想法。

  有一天，音音發現她說的都是真的，會怕到逃跑吧？所以，她不會讓音音發現的。

  宋思音此時早就不生氣了，摟住賀嵐的腰，小臉認真的說：“姐姐，你發誓，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都不準不理我。還有你要相信我，我肯定不會離開你的，我一定可以說服我爸媽接受你。”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然後仿佛下定決心一般又說：“就算我爸媽不同意，我也不會放棄你的，絕對不會，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信你。”賀嵐捧著她的臉，親了上去。

  兩人分開太久了，一碰到對方，兩人都忍不住悸動，想要更多。

  一場纏綿的吻後，賀嵐聲音沙啞地開口：“音音，我想要你。”

  宋思音嘴唇又紅又腫，她眼神泛著春波，身體酥軟如一灘水，“姐姐，我也想。”

  賀嵐笑了，勾住她的下巴，加深了這個吻……

  一個小時後，宋思音□□地趴在賀嵐身上，兩人身上隻蓋了一件薄毯。

  “姐姐，我爸媽會接受你的，只要我們給他們多一點時間，你也多給我一點信任，好不好？”

  賀嵐沒說話，手指輕輕撫摸著宋思音的裸背。

  宋思音抬頭看著她，“我哥已經接受我們在一起的事實了，我媽是個很溫柔的人，她應該很快就接受我們了，只有我爸可能要麻煩一點，他有點小古板，但他很疼我的，一定能愛屋及烏。”

  宋媽媽……

  賀嵐笑笑沒說話，她不打算告訴音音宋媽媽找過她的事，因為她不忍心讓音音失望。

  宋思音開口：“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兩人四目相對，眼底都是濃濃的愛意。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了。

  兩人同時看向茶幾，那是宋思音的手機，她裹著薄毯坐起來，伸手拿過手機，是宋媽媽。

  剛才的所有溫馨氣氛，瞬間消失。

  宋思音有些緊張地接起電話，“媽？”

  她才跟姐姐和好，老媽的電話就打來了，讓她不免多想，老媽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你不是要吃糟魚嗎？你爸正做著呢，你什麽時候到家？”

  “媽，我……”

  她剛跟賀嵐和好，這時候就跑了，賀嵐會不會生氣？

  結果，賀嵐突然伸手按了一下關閉耳麥，然後說：“換衣服吧，我送你回去。”

  她震驚地看著賀嵐，“姐姐？”

  賀嵐寵溺地看著她，“你不是讓我給你一點信任嗎？”

  她激動地點頭。

  等賀嵐去換衣服了，她急忙打開麥克風，“媽，我一會就回來了，大概四十分鍾。”

  “嗯。”

  宋思音剛要掛電話，那邊突然說了一句話，嚇得她魂兒差點都沒了。

  “你跟賀小姐在一起吧？”

  “我……我……”

  宋媽媽聲音很溫和，“你帶她一起回來吧！”

  宋思音驚喜地尖叫：“媽媽？！”

  賀嵐從臥室走出來，疑惑地看著她。

  “我們並沒有同意你們在一起，只是想見一面。”

  宋思音激動地點頭，“好，我們一會就回來。”

  掛了電話，她還沒反應過來，爸媽要見賀嵐了！

  “怎麽了？”賀嵐走過來，拿過一身衣服，放在她身邊。

  “姐姐，我爸媽要見你。”

  賀嵐身體僵住，好久之後，臉上才浮現了一抹不可置信的神情，“你說什麽？”

  宋思音摟住她脖頸，激動得眼眶都是紅的，“我爸媽想要見見我愛的人，我就說過，他們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媽媽，他們一定會接受我們的，賀嵐，我好開心！”

  賀嵐臉上的面具慢慢裂開，也露出了一抹很難見到的笑容。

  被音音的家人接納，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

  反應過來，她才著急拿出手機查東西。

  “姐姐，你幹嘛？”

  “買禮物，第一次去你家，肯定不能空著手，你爸媽跟你哥哥都喜歡什麽東西。”

  “我媽是教師，我爸是律師，他們好像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我媽喜歡教書育人的成就感，我爸喜歡釣魚，說能陶冶心情。至於我哥……他喜歡一切俗氣的東西，美女，遊戲，車，酒，除了工作，他好像沒有不喜歡的東西。”

  回家的路上，宋思音開車，因為賀嵐正在谘詢藍栩買禮物的事。

  藍栩笑著開口：“你這小女朋友很厲害啊，能這麽快就見家長，看來她不是跟你玩玩，一般這個年紀的女生，就是談戀愛，也都是瞞著家裡，最後家裡稍微一施壓，就分了。”

  賀嵐表情淡淡，但眼角的笑意卻藏不住，“她很好。”

  “這麽著急的時間，魚竿我給你選了幾個，送到你說的小區，你到時候帶回去。至於她媽媽的禮物，我參考了一下我媽的那些當人民教師的朋友，我給你送了一張美容卡，女人就沒有不愛美的。她哥，我可以幫他搞一個KPK俱樂部的名單，年輕男人，沒人不喜歡去那裡玩。”

  “謝了。”

  “客氣。”

  宋思音一直等賀嵐掛了電話，才問：“你讓藍栩幫你選禮物，會不會選的太貴了？”

  “第一次給你爸媽送禮物，貴點沒事。”

  “可是……”

  她上次無意間看到賀嵐的銀行卡余額，少得可憐，為了不傷到賀嵐的自尊，她一直都沒敢開口問。

  而且，她覺得賀嵐不像是沒有金錢規劃的人，應該是都給了應馨雨。

  想了想，在紅燈前，她停下來，轉向賀嵐，“姐姐，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你不許生氣。”

  “嗯，你說。”

  “你是不是沒錢了？”

  賀嵐看著她，“怎麽這麽問？”

  “我上次不小心看到你的銀行卡余額了，我不是嫌棄你沒存款，我是說我們可以量力而行，我對物質沒那麽追求的。”

  宋思音越說聲音越小，最後頭都快碰到方向盤了。

  “音音。”

  “嗯？”

  賀嵐握住她的手，“放心，我養得起你。”

  宋思音得意一笑，“我也養得起你。”

  她大學有獎學金，從小到大的壓歲錢也是一筆巨款，現在又有穩定的工作收入，反觀指出，住不用花錢，只有吃飯要花錢，她其實也是一個小富婆呢。

  “放心，我是從藍栩那裡借了一筆錢，那是因為我在國外的投資現在不方便現在套現。”

  “借了很多嗎？不多的話，我給你，我的卡裡大概還有十八萬，你是我的人，我不收你利息。”

  賀嵐心裡暖暖的，伸手摸了下她的頭，“音音真好。”

  開車到了小區門口，一輛車已經等著她們了。

  賀嵐下車，接過東西放到車後座。

  宋思音瞥了一眼，“你都準備了什麽？”

  賀嵐表情認真，直視前方，“給你爸媽和你哥哥的禮物。”

  “姐姐，你不會是緊張了吧？”

  這個發現，讓她有些驚喜，認真多打量了賀嵐幾眼。

  “走吧，都九點多了。”

  把車開進小區，來到樓下。下車，拿著東西走進樓裡。

  進了電梯，宋思音緊張得呼吸都變快了，“怎麽辦，我突然也緊張起來了。”

  賀嵐開口：“放心，我自認自己還是拿得出手的。”

  “不是這個事，姐姐，如果我爸媽凶你，為難你，你能不能不要盡量不要生氣？”宋思音為難地看著她。

  “好。”

  為了音音，她可以暫時拋棄自己的驕傲。

  叮——

  電梯門開了。

  兩人走出電梯，來到門口。

  宋思音深呼吸，拿出鑰匙，塞了幾次都沒塞進去。

  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了。

  宋思卓快步走出來，壓低聲音說：“你怎麽勸老媽的？她今晚下樓去鍛煉，順便等你，回來後，就跟老爸在房間裡聊了很久，然後就打電話讓你們過來。”

  今晚？樓下？
  宋思音瞪大眼睛看向賀嵐，媽媽看到她們了？

  賀嵐握住她的手，“我們一起面對。”

  “好。”

  “別那麽樂觀，我爸媽對你可是沒什麽好印象。”宋思卓在一邊涼涼地提醒。

  賀嵐從包裡拿出一張會員卡，遞給宋思卓。

  “這是什麽？”

  “俱樂部的會員卡，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去玩玩。”

  “KPK俱樂部？！”宋思卓震驚得張大嘴巴，這可是全球連鎖的戶外運動俱樂部，大到開飛機，小到球賽，全都有冠名舉辦，能成為這個俱樂部的會員，你這輩子的運動生涯，就不用愁了，就算不參加，光去看看，都能遇到不少明星。

  “嘴巴快合上，口水要流下來了。” 宋思音在一邊小聲提醒。

  先把老哥收買，賀嵐高招！
  宋思卓用複雜的眼神看了賀嵐一眼，“有道是拿人的手短，你這讓我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宋思音撇撇嘴，“不要，就讓賀嵐收回去。”

  “那肯定要啊！”

  屋裡傳來，宋媽媽的聲音，“都進來，站在門外幹嘛？”

  三人交換了個眼神，然後走進家門。

  宋爸爸坐在客廳，宋媽媽穿戴著圍裙，在廚房忙碌。

  三人進門，沒一個人說話，頓時一陣尷尬襲來。

  “爸，媽，音音跟……賀嵐來了。”宋思卓先一步試圖打破尷尬的氣氛。

  三人交換了個眼神，然後走進家門。

  宋爸爸坐在客廳，宋媽媽穿戴著圍裙，在廚房忙碌。

  三人進門，沒一個人說話，頓時一陣尷尬襲來。

  “爸，媽，音音跟……賀嵐來了。”宋思卓先一步試圖打破尷尬的氣氛。

  宋爸爸這才抬起眼皮，看了三人一眼，目光在賀嵐身上明顯多停留了幾秒，而且帶著審視和警惕。

  宋思音開口：“爸，賀嵐給您和媽媽帶了禮物，您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你媽湯燉好了，吃飯吧。”

  宋爸爸說完，就起身走向廚房。

  宋思卓在一邊小聲傳遞情報：“妹妹，爸跑了三個市場才買到糟魚的材料，晚飯的時候都不做，非要做成夜宵……呃，賀嵐，你有口福了，我爸做的糟魚可好吃了，一會記得別客氣，狠狠地誇獎他的廚藝，我爸可受用了！”

  賀嵐點頭：“多謝提醒。”

  宋媽媽端著雞湯出來，看到三人還站在客廳，這如果是個男孩子，只要相貌端正，有正經職業，她都會開心得跟什麽似的，奈何，這是女兒帶回來的對象，唉。

  “別站在那裡，來吃飯吧。”

  走了兩步，她又加了一句，“賀小姐，我們家鄉熬雞湯習慣了放紫蘇，你喝的慣嗎？”

  賀嵐急忙開口：“喝的慣，我不挑食。”

  宋思音見媽媽跟賀嵐交談，心情開心極了，總算是邁出了萬裡長征的第一步，後面不管有多少難關，她們一定能闖過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