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等等？鬼神？？
　　姜搖大聲道：“你是什麼時候成為鬼神的！為什麼我都沒有發現！”他只感覺自己睡了一覺就錯過了很多東西， 頓時陷入不可置信的驚異中。
　　謝寧卻覺得這人為什麼醒來話這麼多，祂抬起手指，手指撕裂開胸膛，露出一片漆黑， 許多顏色鮮豔生動的紅線生了出來， 將姜搖包裹住。
　　姜搖正要將那些紅線扒開， 眼前卻忽然一空， 而後他在幻境裡和紅紅在一起的景象浮現在眼前，那些景象飛速流逝，而後他的靈魂猛然墜入了紅紅身體中去。
　　痛——
　　鑽心徹骨的痛。
　　仿佛血液在被抽出，骨頭在被錘子敲擊， 心臟被一刀又一道的切磨。
　　姜搖恍恍惚惚看去， 見“自己”還在床帳中，耳邊是外面嬰鬼淒烈的哭嚎， 手不自覺抬了起來，“自己”的頭顱也低了下去。
　　本是純白的衣物變得一片血紅，身體仿佛被什麼沉重的力量壓縛著， 難以有半點力氣。閉上眼， 看見的是無邊的黑色深海， 澎湃的怨氣、憎惡不斷翻滾， 有一片石塊接一片石塊的凝聚在身上。
　　姜搖恍惚想了起來，幻境裡這段時日紅紅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他帶她離開的時候，她甚至無法下地了。
　　他那時以為可能是紅紅從幻境裡蘇醒還無法解除封印才會如此，原來是因為……她從這個時候就開始鬼神的蛻變了嗎？
　　困縛一日比一日重， 像被包裹在一個繭裡， 連呼吸都十分困難， 全身的骨頭似被粉碎了一樣，痛得受不住也快要壓制不住身體裡怨氣的時候，紅紅就會來親他。
　　姜搖此刻靈魂在謝寧身體裡，自然能夠感受到在親吻著他時，謝寧是怎麼樣的感覺。
　　幻境裡親吻著他的紅紅神色平靜，動作也好像在做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他以為在這件事上紅紅不會感到害羞，直到此時此刻在紅紅的身體裡，他才發現，紅紅閉上眼睛是因為不敢見他，手指也會悄無聲息抓緊他的衣領，而他的心臟，正在紅紅身體裡發熱發燙。
　　時間越長，紅紅身上覆蓋的石塊越來越多，直到最後無法動彈，康平帝朝她奔湧而來，一口將她吞進口中。
　　靈魂被彈了出去，姜搖最後一眼見被吞進去的謝寧衣物變成血紅的顏色，她漂浮在由詛咒怨氣化為的黑霧中，身上僵硬的石塊碎開化為灰燼，數不盡的紅線從她身上蔓延出來。
　　身上的紅線一下散落，纏繞了姜搖滿身，又慢騰騰縮回到了謝寧胸膛裡面，适才的回溯已經結束，山中白雪落下，只有謝寧衣裙上的紅是最鮮豔的色彩。
　　姜搖怔怔望著謝寧，忍不住伸出手將謝寧抱在自己懷中，他口中有許多話想說，但又覺得已經不用說出口，見謝寧臉上還有沒擦乾淨的地方，捏起自己自己的衣袖去擦，不曾想謝寧偏頭躲開了。
　　姜搖：“……”
　　“為何不讓我擦！”
　　謝寧欲言又止，這一次的欲言又止和上一次不同。
　　姜搖想到一個不太美妙的可能，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的衣服，灰撲撲的，而且很多地方看起來像是被石頭和荊棘刮蹭掉了，可以說他現下看起來和一個乞丐差不多。
　　他遲疑，不太敢相信，帶著一點求證的詢問：“紅紅，你是不是一年……沒給我……洗過澡？也沒換過衣服？”
　　“不……不會吧？”他笑得十分勉強。
　　謝寧：“……”
　　表情已然回答了什麼。
　　姜搖崩潰的抓住自己頭髮：“所以我是！一年沒洗頭！一年沒洗澡！一年沒換衣服嗎！”
　　謝寧視線游離，悄無聲息點了點頭。祂帶著姜搖在遠離人煙的深山密林裡晃蕩，尋找自己和姜搖的食物都是一個問題，不少山林姜搖都來過一次，以至於鬼十分難尋，祂雖成為了鬼神，卻也會饑餓，並且鬼神的食量比從前還要大許多，連喂飽自己和姜搖都是一個困難又怎麼能夠想得到洗澡這種事，更何況身為鬼，是不會考慮洗澡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的。
　　不過上面的血跡被祂清除了。
　　姜搖咬牙切齒，可看著面前同樣灰撲撲的鬼又滿心心疼，最後一把攬起迅速下山找了一條溪流先把謝寧擦洗乾淨，謝寧本想告訴他不用，但最後還是默默不語，由著他擦拭手腳。
　　“衣服……”姜搖皺眉，為難了起來。
　　話剛說完，面前的鬼神身上湧出黑霧，黑霧再散開時，成了原本穿戴著紅色嫁衣的模樣。
　　明明才一年的時間沒見到這樣的紅紅，姜搖卻覺得恍若隔世一般，他好想伸出手去擁抱進自己懷中，可想著自己一年沒洗澡，鬱卒的進河中用冷水洗澡，不太好意思讓謝寧看見，尋了一個被灌木叢遮擋的下方水窩，不想才脫下衣服一抬頭就看見上方紅色垂著的蓋頭。
　　手忙腳亂拉起衣物遮擋，想起之前在太清觀裡洗澡時被偷看的一幕，他緊張的大喊道：“不許看！縮回去！”
　　“女孩子怎麼可以偷看一個男生洗澡！”
　　紅蓋頭退了回去。
　　姜搖這才松了一口氣。洗了個澡又把衣服搓了，畫了幾道符烘乾，穿在身上後終於得償所願把謝寧抱在懷中，並且還小心埋在對方脖頸上深呼吸了幾口。
　　可惡，好喜悅，好滿足。
　　感覺自己已經進入了人生巔峰。
　　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還能活著，活著擁抱紅紅，光是這樣，他就已經別無所求了。
　　一時無話，兩人默默溫情相處了許久，忽然姜搖像是想起了什麼：“紅紅，我的那把劍還在嗎？”
　　聞言謝寧剖開自己胸膛，從裡面落出了一把劍，這把劍祂當時帶著昏睡的姜搖從太清觀離開時順手拿了出來，一開始和姜搖待在竹簍裡，後來因為總是和姜搖一起落下來，撿姜搖還會不小心遺忘掉返回去撿，就索性塞在身體裡了。
　　拿到劍後姜搖閉上眼睛感應了一下，劍上先祖的氣息已經沒有了，許扶清的殘魂……確確實實已經完全消散了。
　　心情複雜的歎了聲氣，他撕下衣角將劍隨手包裹系在腰間。
　　月亮已經高高掛在頭頂，忽然餘光見遠處一片手電筒的光芒，有許多人大聲呼喊，雖然模模糊糊聽不清到底喊什麼，但是姜搖還是看出來了，好像在找他。
　　他頭髮發麻——完蛋，找到紅紅已經想不起來別的事了！
　　眼下那些人正朝這個方向找了過來，想起之前自己獨自一人面對的社死場面，姜搖低下頭朝著懷中的嫁衣惡鬼露出不失溫柔卻十分虛假的笑：“紅紅，你和我一起去見他們吧。”
　　唰的一聲，紅影竄走了。
　　姜搖：“……”
　　啊啊啊啊啊！你又跑丟下我一個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