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寧溪不知道霍準已經看到她的畫本了，她走到沙發去接唐女士的電話：“喂，媽媽？”

  “寶寶吃過飯了？”

  電話那頭傳來寧母如昔的聲音，身邊環境安靜，沒有平日廣場舞的背景音，寧溪看了下時間，果然，今天還早，還沒到她爸媽平時出去散步的時間。

  寧溪笑著說“吃過了”。

  她坐在沙發上，手裡握著抱枕，吃得有點飽，要擱平時，她早就在家鹹魚躺了，今天礙著霍準在，不好意思，只能抱著抱枕坐著。

  想到霍準。

  寧溪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往陽台那邊看。

  陽台的光線並不算明亮。

  沒開工作燈，只有頭頂一盞玻璃花盞燈投射下來的暖黃色光線。

  霍準就站在底下，身上縈繞著一層淺淺的光暈，像是感覺到她的視線，他抬眸。

  突然和他四目相對，寧溪就像是做了壞事正好被正主抓住的小偷，連忙收回目光，心臟卻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太過慌亂，一時未能聽清寧母的話。

  直到寧母在那邊喊了她一聲：“溪溪？”

  她才回過神，忙握著手機答話：“媽媽，怎麽了？”

  “還問我怎麽了？我剛跟你說的話，你是不是都沒聽到？”寧母無奈的語氣讓寧溪耳根越紅，她怎麽可能和她說自己是在偷看霍準，隨口找了個話岔了過去，問寧母剛跟她說了什麽？她剛在看東西，沒仔細聽。

  寧母以為她在忙工作，習慣了，倒是沒再說她，而是聊家常般問她：“你今天朋友圈發的菜是誰燒的啊？看著挺不錯的，筱筱和輕輕去你那了？”

  她下意識以為是顧筱和明輕。

  畢竟自己的寶貝閨女在J市也就這麽兩個好朋友。

  寧溪聽到她的詢問，倒是怔了下，她沒想到寧母打電話過來是因為這個，再次不由自主地往霍準那邊看了一眼，這次還沒被霍準捕捉到，她就立刻做賊心虛般收回了視線，回寧母的話：“不是筱筱和輕輕，是……一個朋友。”

  剛說完朋友兩字。

  寧溪就感覺到霍準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突然有些坐立不安，她不敢看霍準，垂著眼眸，手指輕輕摳著手裡的抱枕，忍不住想，她剛剛那樣的介紹，霍準會不會不高興？她倒是不介意爸媽知道霍準的存在，但他們畢竟才剛在一起，讓爸媽知道，保不準十一就要她帶霍準回家，那樣的話，會不會太快了？而且霍準會不會不習慣啊？
  腦子裡亂糟糟的。

  還好寧母沒追問，只是在那邊繼續說：“就是應該多吃點家常菜，你看看你上次回來都瘦成什麽樣了，一點都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她在那邊碎碎念，說完寧溪，又接著說起正事，“鍾點工的事我已經托你阿姨去幫忙了，回頭有消息，我再和你說。”

  寧母的妹妹，寧溪的親阿姨也在J市。

  只不過跟寧溪隔了幾個區，太遠，平常也就過節的時候，寧溪才會過去一趟，送點禮、吃個飯。

  這兩天太忙，忘記跟寧母說鍾點工的事了。

  這會聽人提起，寧溪才記起自己還沒跟寧母說，忙讓她別忙活了：“媽媽，不用麻煩阿姨了，我已經托筱筱幫我在找了。筱筱那邊離我近，找鍾點工也方便。”

  寧母想了想：“這也行，筱筱辦事我放心。”

  她又聊了幾句，把手機遞給寧父，寧溪又跟寧父聊了會天，等到兩人要去散步，這才掛斷電話。

  沒有聊電話的聲音。

  房間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只有廚房的養身壺還在持續不斷的工作著，發出沸騰的水聲。

  霍準還站在陽台。

  剛剛寧溪和家人聊天的時候，他一直沒出聲，這會看寧溪掛完電話才開口：“打好了？”

  寧溪輕輕嗯了一聲，她放下手機朝人走去，遲疑了下，還是跟人說了剛剛的事：“我沒跟我爸媽說跟你談戀愛的事。”

  怕他誤會，她忙又補充了一句：“我就是覺得我們剛開始談，這麽早就和家裡人說，不太好。”

  說完才發現自己真是越解釋越奇怪。

  明明平時她也不是那麽不會說話，可每次碰到霍準，她總覺得自己說什麽錯什麽，一時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才能彌補，她沮喪地低下了頭。

  一隻溫熱的手就是這個時候按在她的頭頂的。

  還輕輕揉了幾下。

  寧溪怔怔抬頭。

  才發現霍準一直看著她。

  沒有她想象中的不高興，他依舊是平靜的，甚至比平時還要溫和：“沒事，慢慢來。”

  他的安慰和情緒反應感染到了寧溪，讓她緊張不安的心也慢慢變得平靜了下來。

  她看著他輕聲應好。

  霍準想到剛才聽到的，又問她：“你要找鍾點工？”

  寧溪點點頭，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只會做點簡單的東西，平時都是叫外賣，我媽讓我找個鍾點工給我做飯。”

  雖然現在女孩子多的是不會下廚的。

  但一想到霍準的廚藝那麽厲害，自己卻什麽都不會，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廢柴了。

  “……我以後會慢慢學的。”她小聲說。

  “不用你學。”

  霍準對伴侶沒這方面的要求，也不希望寧溪跟他談戀愛把自己搞得很累，這不是他的初衷，而且他也不覺得女孩子不會做飯有什麽。

  他一手握著畫本，一手牽著寧溪的手慢慢把玩著她的手指。

  寧溪的手很好看也很好摸，有點肉，但手指纖細，右手中指上還有一粒淺淺的黑痣，他以前就喜歡這樣抓著她的手玩。
    “找到了嗎？”

  如果不算今天中午那次差點摔倒，這還是他們重逢之後第一次有肢體接觸。寧溪隻覺得脊背仿佛有電流滑過，整個人都變得酥麻起來，手腳發軟，大腦卻是一片空白，她呆呆站著，甚至聽不明白霍準的話，傻乎乎地問了一句：“什麽？”

  “鍾點工，找到了嗎？”霍準看著她，又說了一遍。

  寧溪這才聽清，她搖了搖頭：“還沒。”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啞了，緋色在她的臉上一點點蔓延開來，寧溪不自在地蜷起被他握著的那隻手的手指，卻沒收回。

  舍不得。

  任他牽著。

  霍準也沒松手，跟她說：“我這有個認識的阿姨，你要是不介意，回頭我讓她過來。”

  如果霍準沒說後半句，寧溪保不準還會猶豫下，可一聽他說“介意”，她就什麽都想不到了，滿腦子都是不能讓霍準覺得她介意。

  她仰頭看霍準：“那麻煩你了。”

  “麻煩？”霍準挑眉。

  他尾調上揚，氣勢又極強，寧溪被他看得面紅耳熱，仿佛自己說了多錯的話，偏偏還不得不回。

  “……不麻煩。”她低下頭。

  能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愉悅的低笑。

  寧溪的臉更紅了。

  多年不見，霍準的氣場實在是越來越強了，她讀書那會就敵不過他，現在就更加沒辦法與他抗衡了，卻也沒惱，反而很喜歡現在這個樣子。

  “那我跟筱筱先說下，省得她回頭幫我找好了。”

  顧筱做事雷厲風行，寧溪怕鬧出岔子，打算早些跟她說。

  霍準輕輕嗯聲。

  寧溪看了一眼他的手，剛猶豫著想讓他先松開，余光就瞥見了他另一隻手上握著的畫本，她這會還沒想起來自己昨晚都做了些什麽，以為只是一本普通畫本。直到看到畫本上的內容……寧溪瞳孔震動，雙目都驀地睜大了。

  手比腦子反應得快。

  在她還沒徹底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伸了過去，想搶霍準手上的畫本。

  可手才夠到畫本的邊就被霍準縮了回去。

  仗著身高，霍準把畫本舉了起來，任寧溪再怎麽墊腳使力都沒法搶到。

  霍準看著她問：“我不能看？”

  “不是……”

  寧溪就是覺得不好意思。

  明明之前他們都分手了，她還偷偷畫他，也不知道霍準會想什麽。

  霍準倒是沒想什麽。

  他只是覺得寧溪畫的越來越好看了。

  也高興。

  原來在他固執地保留他們那段回憶的時候，她也一直沒忘記他們的那段時光。

  看她面紅耳赤，臉燙得估計都能烤雞蛋了，到底沒舍得再逗她，抬手放在她的頭頂，似有若無地往下壓了壓後，才把手裡的畫本遞還給她。

  “我去倒茶。”

  他說完就自顧自往廚房那邊走。

  寧溪卻有些擔心，生怕他不開心，她伸手牽住霍準的衣擺。

  “嗯？”

  霍準回頭，以為寧溪還有別的事：“怎麽了？”

  寧溪沒說話，雙手緊緊握著手裡的畫本，手指都發白了，微微仰頭看他，猶豫道：“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滿滿的不自信。

  霍準看著她沉默了一會，突然伸手握著她的胳膊，輕輕一帶就把人拉到了自己的懷裡：“你看我這樣像不高興的樣子嗎？”

  他溫熱的大掌緊貼在她的後腦杓。

  而她被迫側著臉，耳朵貼著他的胸膛，正好能夠聽清他均勻有力的心跳。

  “別總是給我瞎想。”

  “如果不是怕你害怕，我現在就想吻你。”頭頂傳來霍準壓抑而喑啞的聲音。

  仿佛有溫熱的空氣隨著霍準的話輕輕搔刮著她的耳廓，很癢，也很燙，心臟也在持續不斷地快速跳動，寧溪隻覺得自己快承受不住這種有力的律動了，她大腦再次一片空白，耳邊都是鼓噪的心跳聲，連他的話都聽不清。

  可她又的確聽清了。

  不僅聽清了，她甚至還做出了回答。

  “我不怕。”

  她仰著頭和霍準說，手裡還緊緊抱著那本畫本，目光卻始終望著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