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寧溪拿冰杓壓了十分鍾眼睛，雖然還有點痕跡，但總算沒最開始那麽腫了，她對著鏡子看自己這因為通宵又哭了一場而糟蹋的臉。

  糾糾結結、猶猶豫豫。

  已經不知道幾次發出“霍準為什麽要今天約我啊，嗚嗚嗚，太醜了”。

  她本來面對霍準就沒自信。

  現在好了。

  更沒了。

  顧筱最開始還安慰她，“不醜，你是最靚的”，現在已經頭也不想抬了，一邊繼續改善昨天沒設計完的衣服，一邊看了一眼時間，提醒她：“你還有四十分鍾。”

  話落，收獲一聲尖叫。

  寧溪在那邊哀嚎：“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

  四十分鍾。

  “剛已經跟我嚎了一早上了。”

  上次好好打扮還是和顧筱她們去周邊旅遊，被顧筱按著好好打扮了一通，她平時見相親對象也都是休閑類，更不用說自己平時出門了，半櫃子的寬松衣服，有些她穿著舒服的，還會買好幾套，輪流著換。

  就像昨天在不知道霍準就是她的相親對象的時候，她隨便收拾二十分鍾就夠了。

  她時不時拿出一件問兩位好友的意見，可不管兩人怎麽首肯說好，她總覺得差點什麽。

  寧溪猶豫道：“那我去試試？”

  還是群視頻。

  也才看到手機消息。

  好歹是壓著時間出來了，她一邊拆了片面膜敷在臉上，一邊去外面拿手機。

  只不過這次還多了個明輕。

  寧溪剛想回答，顧筱就開口了，“你去忙你的，別耽誤時間。”然後跟明輕說，“昨天就聯系了，這個傻子沒看到，早上才注意到。”

  衣櫥間就有鏡子。

  成功再次收獲寧溪一聲尖叫。

  顧筱煩她：“寧溪溪，你是在質疑我的審美嗎？就那件白色倒大袖的蕾絲旗袍配上我上次給你帶來的披肩。”

  不亞於最開始顧筱接通視頻的震驚，就連一向內斂含蓄的明輕也在接通視頻的第一時間發出連環問：“溪溪，霍準約你了？”

  剛過去。

  明輕壓著嗓音笑：“快去吧。”

  寧溪也顧不上丟臉不丟臉了，反正她這張臉早在兩位發小面前丟盡了，匆匆丟下一句：“你們先聊，我去挑衣服。”

  明輕今天去外面跟組拍新聞了。

  明輕看她這樣，噗嗤笑出聲。

  顧筱暴躁：“快滾。”

  可今天她要見的那個人是霍準，不是別人。霍準在她這邊一直都是不一樣的，她怎麽可能拿對別人的態度去對待他？

  發現視頻已經斷了。

  對平時的寧溪而言綽綽有余。

  寧溪卻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麽。

  顧筱每次過來都會看著她說一句暴殄天物。

  是很好看。

  顧筱在鏡頭那邊瞥她：“還有二十九分鍾，你還要吹頭髮、挑衣服、化妝。”

  她覺得輕松舒服就好了。

  明輕也說：“溪溪就穿這件，好看。”

  這次目光倒是放在了這堆衣服上面。

  聽到這個嚎字，寧溪小臉一紅，幸好有面膜遮擋，她稍有底氣，小聲咕噥：“哪有一早上，我醒來就十點了。”

  寧溪一邊給手機充電，一邊匆匆和她說了句：“筱筱，我先去洗頭洗澡，很快就好。”然後也不等顧筱回就立刻衝進衛生間。

  那麽好的臉蛋和身材就不知道好好打扮。

  以為顧筱去忙了，她剛想在群裡看下消息，就發現又有個視頻彈了出來。

  如果不是時間不夠，她甚至還想泡個澡。

  寧溪走進衣櫥間。

  來不及跟顧筱多說。

  她的衣服很多。

  才忙好。

  寧溪抱著衣服滾去衣櫥間了。

  顧筱就是做設計的，還開了工作室，每個月有新品都會留出兩份給她跟明輕，可她設計的衣服向來偏女人，寧溪作為一個資深宅女，連出門都不怎麽出，自然沒怎麽穿過這些衣服。

  畫畫的人，審美本來就好。

  鏡子裡的人穿著貼身的蕾絲旗袍，袖子卻是寬松的，倒大袖蕾絲邊，盤扣用的是珍珠，還附有一串瓔珞壓襟。

  寧溪雖然宅，平時運動也少，但身材依舊凹凸有致，尤其是那個腰，真的是盈盈一握，手稍微大些，一隻手就可以握住。

  外面顧筱在喊了：“寧溪，你好了沒有？”

  她在裡面應聲：“好了好了。”

  走到外面。

  她把手機放遠一些後問兩人：“怎麽樣？”

  明輕：“好看！”

  就連一向挑剔的顧筱也摸著下巴點了點頭：“好看，寧溪溪，你這腰真的是太勾人了，我突然理解你平時為什麽不穿我給你的衣服了。”

  寧溪被她說得臉紅。

  還有些不自在。

  她伸手拽了拽旗袍，糾結：“是不是太隆重了啊，我要不還是……”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顧筱就在視頻裡瞪眼了：“你敢？寧溪溪，你是不是腦子被車創了啊？換什麽換，就給我穿這套，亮瞎姓霍的眼睛。”

  “可是……”

  她還是有點不自在。

  昨天穿得那麽簡單，今天那麽隆重，霍準看到後不知道會怎麽想。

  “溪溪。”

  明輕喊她，“就十五分鍾咯。”

  聲音溫溫柔柔的，卻一下子掐住了寧溪的命脈。
    她果然沒時間再糾結自己要穿什麽了，丟下一句“我去吹頭髮”就匆匆跑進衛生間。

  兩人見她離開都無奈地歎了口氣。

  顧筱：“好久沒見她這樣了，火急火燎的，我差點以為夢回高二。”

  明輕想到什麽也跟著笑了下：“她要跟霍準告白那天，拉著我們跑了幾個商場，溪溪她其實一直都沒怎麽變。”

  顧筱沉默。

  這些年她跟明輕或多或少都變了很多，其中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只有寧溪，看似改變了很多，但其實還是以前那個樣子。

  真摯。

  熱忱。

  單純。

  顧筱從抽屜裡找出煙盒，點了一支，遠離鏡頭之後聽到明輕問：“她跟霍準會怎麽樣？”

  “不知道。”她吸了下煙嘴，煙霧繚繞，模糊了她冷豔的眉眼，“回頭我看著能不能聯系上他，問問他到底要做什麽？”

  “你在抽煙？”

  明輕聽到動靜，皺眉：“少抽點，回頭溪溪看到又要罵你。”

  顧筱笑了下：“她不是沒看到嗎？”

  看明輕皺眉，才又笑著哄慰一句，“好了，我就抽一支。”

  明輕還想說，有人喊她了。

  顧筱：“你去忙。”

  明輕也沒多說，點了點頭：“有事跟我說。”就掛斷了視頻。

  這會功夫。

  寧溪也吹完頭髮出來了，看到視頻就剩下顧筱，她也不意外，問了句：“輕輕去忙了？”得了意料之中的答覆之後，她拿著手機去衛生間化妝。

  寧溪不喜歡濃妝，畫得依舊是淡妝。

  她皮膚好，有時候都不需要上底妝，平常也都是拿個隔離和粉餅再塗個口紅就完事，但今天她格外認真，上完底妝用臥蠶點綴了眼袋，原本哭過的痕跡立刻變得楚楚可憐起來，又用腮紅掃了下眼下和兩頰。

  鏡子裡的女孩越來越生動好看，可她的動作卻越來越慢。甚至猶豫著要不要卸妝，還是像昨天那樣乾乾淨淨出門。

  顧筱怎麽會看不透她的心思。

  她也懶得罵她了，直接學明輕，只是語氣生硬：“還有七分鍾。”

  “啊！”

  寧溪看手機，果然時間顯示快到十一點半了。

  再卸妝顯然來不及了。

  相比見面時不自在，寧溪顯然更加不希望見霍準的時候遲到。

  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管了。

  她繼續上妝。

  等最後上了一個奶茶色的口紅，她松了口氣。

  時間已經還有最後五分鍾。

  還好頭髮不用怎麽收拾。

  她找了個鯊魚夾，又拿了首飾盒問顧筱選哪個。

  顧筱看了一眼，選了一對珍珠耳環，寧溪向來相信她，幾乎都沒再多看就戴好了。

  霍準的消息是這個時候跳出來的。

  還沒改過備注的某個。給她發了消息【到了。】

  寧溪本來就因為時間將近而心慌意亂的心在看到這句消息的時候更是跳得飛快，那種心臟要從嗓子眼跳出來的感覺又來了，甚至因為馬上就要見到霍準而更加不安了。

  “筱筱筱筱，怎麽辦，我感覺我的心要跳出來了。”寧溪緊張，再一次產生退卻的心理，“要不我說我有事，嗚嗚嗚，我真的不敢見他。”

  顧筱暗罵一聲“出息”，說她：“你想好了，你要是不去，會不會後悔？”

  都不用想。

  寧溪知道自己肯定會後悔。

  甚至可能會一直一直後悔，就像當年跟他提出分手一樣。

  “溪溪。”顧筱的聲音軟了一些，“別怕，大膽往前走，管他想什麽做什麽，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夠了。”

  寧溪看著鏡頭，訥訥道：“做自己？”

  “對，你平時怎麽對別人的，就怎麽對霍準。”也想到這個可能有點渺然了，顧筱沉默一瞬，繼續說，“反正別讓自己後悔，別給自己留遺憾，你很優秀，誰喜歡你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顧筱的話其實並不能安慰到寧溪，她知道自己優秀，知道自己很好，知道有許多人喜歡她，但這些知道在面對霍準的時候還是會讓她變得忐忑不安。

  不過那句不要讓自己後悔，別給自己留遺憾還是讓寧溪下定了決心。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後，看著鏡頭說：“我知道了。”

  掛斷視頻。

  離他們約定見面的時間就最後三分鍾了。

  寧溪沒再耽擱。

  回了霍準一個【好】就立刻拿著披肩衝去玄關。

  還好包包和鞋子都在那塊，不需要怎麽挑，她換好就開門去按電梯。

  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看著原本總是很快的電梯今天一直在卡停，寧溪甚至想過要不要直接跑樓梯，還好，電梯終於來了。

  寧溪不知道霍準在哪等她。

  從電梯門出來就拿著手機往外跑，正想發消息問他在哪，她就看到了霍準的身影。

  穿著白襯衫的青年站在黑色轎車旁。

  風和日麗。

  青年身板筆直，一如初見。

  他一手插在褲袋，仰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卻在感覺到什麽的時候朝她看來。

  秋風吹拂。

  樹葉的沙沙聲響中。

  寧溪看著他的眼睛，就像十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再次沒出息的愣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