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房中諸人全呆了， 齊齊看著李丹青。

  不敢相信啊！
  她是新科狀元魏凌光前妻。

  她是李大鼎新近找回來的女兒。

  她和武安侯之子齊子蟄共騎出遊，鬧得滿城風雨。

  就在前一刻，還聽聞她當眾嚷出來， 說蕭宇墨是她生父。

  現在……

  現在她說她是聖人的私生女！
  她是公主了！
  李丹青揉揉嘴角。

  嘿，她剛才一編完身份， 自己也被自己驚著了。

  嘴角差點裂開。

  但她到底是誰的女兒，關鍵要看皇帝怎麽說。

  適才嚷嚷蕭宇墨是生父時， 已試了出來， 蕭宇墨當年雖和母親私奔，但兩人清清白白。

  手書之事，喝醉之事，是自己編出來迷惑蕭宇墨的。

  至於李大鼎……

  郭夫人跟前夫那會，一口氣生下李嫣然和李仲然， 證明生育能力沒問題。

  而李大鼎娶了郭夫人後， 一直未有所出，確實有不育嫌疑。

  剛剛情急編出母親跟皇帝這一出， 看皇帝的反應，似乎還真有這麽一件事。

  是的， 她是編故事， 但有事實碎片，有細節， 有切合的時間點。

  可能在輪回裡，她編的故事，其實是隱藏的事實。

  秦王率先回過神，斥道：“李丹娘， 你適才當眾嚷嚷，說你母親留有手書， 其中記載了一件事，言道當年與我舅舅如何如何，所以舅舅是你生父。現下怎麽又口出狂言，說自己是父皇女兒？”

  “你冒認皇親，當誅九族！”李丹青趕緊往皇帝身邊湊了湊，哭著道：“陛下，臣女適才為了保命，才假說蕭宇墨是生父的。臣女母親當年跟陛下時，尚是少女身，陛下自是清清楚楚。”

  她聲音壓了壓，“李大鼎沒有生育能力的，他娶了郭夫人後，一直未有所出，便是證明。”

  “臣女確實是陛下親生女兒。”

  她說著，眼角悄悄瞥一下皇帝。

  讓俺瞅瞅，看這個皇帝有什麽特征。

  李丹青一瞥，嘴裡已迅速編道：“臣女記得小時候，母親最喜捏臣女的耳朵，說臣女的耳朵長得好，特別像一個人。”

  她抹淚，“那時臣女不明所以，今日一見陛下方知道，臣女的耳朵，跟陛下一模一樣。”

  眾人聽得這樣說，齊齊瞅一眼李丹青和皇帝的耳朵。

  老實說，李丹青的耳朵小巧白嫩，皇帝的耳朵大而厚，一點不像好麽。

  但皇帝偏偏信了這個話，點頭道：“你的耳朵是跟朕有點像。”

  皇帝近幾年沉迷丹藥，一心想長生。

  近日無意間從古籍看到一個記載，說每晚把丹丸放在孕婦胸口，丹丸會跟胎兒一起吸收母體精華，早間服用此類丹丸，更能延年益壽。

  皇帝見此記載後，每晚皆令麗嬪胸揣丹丸，以備第二日服用。

  皇帝每日定時服食丹丸，今日太后壽辰，他半途離席，自是要找麗嬪拿丹丸服用。

  聽得麗嬪在佛香閣，便尋了過來。

  當下見不著麗嬪，又有一女子吵吵鬧鬧，心下極是煩躁，才會喝令內侍把女子推出去仗殺，沒料到女子嚷了出來，說她母親是楊蕊娘。

  皇帝看著李丹青，心頭煩躁稍減。

  往日服食丹丸的時刻，若不及時服食，則會百般煩躁，不能自製。

  此時已過了服食丹丸的時刻，但很奇異的，沒有像往日那般不能自製。

  皇帝當下還憶起了往事。

  他擅長書畫，猶喜丹青。

  時人投其所好，常搜集了名畫獻上。

  有一回，一個臣子獻書畫，展開一看，忙跪下請罪，說是拿錯了畫作，這一幅是自己新近畫的。

  皇帝擺手，細看畫作，一時為畫中美人所迷，問及美人是誰。

  臣子說是前幾日在白馬寺外偶遇一位美人，驚鴻一瞥，回家後不能忘，因即時作畫。

  後來打聽，方知美人是楊家女楊蕊娘。

  臣子且再三描繪美人之美，說畫作只能畫出美人幾分，難以畫出其真正神韻。

  皇帝瞬間動心，又聽得楊蕊娘未婚配，便令禮部侍郎擬章程，準備策封楊蕊娘為妃。

  待擬好旨意，第二日要宣旨時，蕭貴妃來哭訴，說是家中弟弟蕭宇墨和楊家女楊蕊娘私奔了。

  皇帝有些遺憾，擱了此事。

  一個多月後，有臣子稟報，說是離京城不算遠的石龍鎮長生寺後，出現一塊奇石，奇石上有壽與天齊，天下一統的字跡雲雲。

  皇帝當時年輕，一時起了興致，便換上私服，帶了臣子和近衛，連夜策馬去石龍鎮。

  到得石龍鎮，直奔長生寺後，倒是見到奇石了，可奇石上並沒有什麽字。

  後來查問，方知是有小和尚半夜無聊，到寺後遊蕩，在石上刻字。

  待聽聞有人要將奇石有字的事上奏時，小和尚又慌了，忙去挫掉了字。

  皇帝有些意興闌珊。

  但既然到了石龍鎮，自要問一下民生。他以京城富貴公子的身份，跟石龍鎮幾位老丈見面，詢問石龍鎮有何奇事奇人。

  老丈們說了幾件，漸漸說得興起，又說了幾件當時發生的趣事。

  其中一位老丈提及，說是石龍鎮李家之子李大鼎，某天半夜裡出去遊蕩，竟在山石下見到仙女下凡。

  李大鼎膽大包天，當即扯住仙女衣袖，張大嘴巴往仙女身上噴濁氣。

  仙女身上沾了凡間男人濁氣後，再也飛不起來。

  然後李大鼎把仙女抱回家了。

  聽聞仙女不適應凡人氣息，病了足足一個多月。李大鼎狗膽包天啊，正在求仙女嫁給他。

  另幾位老丈也附和，說世間沒有這樣的美人，李大鼎抱到家中的，定然是仙女。
    皇帝聽得這話，生了興趣，打算看看仙女再走。

  當夜，侍衛潛入李家，用迷香迷倒一屋子人，再悄悄擄了仙女，送到皇帝榻上。

  皇帝掌燈一瞧，怔一怔，咦，這位仙女不就是臣子畫像上畫的楊蕊娘麽？
  皇帝隱約記起，蕭貴妃好像提過，說是蕭宇墨跟楊蕊娘私奔後，半路被家人找回，而楊蕊娘自盡了。

  嗯，看來楊蕊娘不是自盡，而是被李大鼎救回家了。

  皇帝一邊推斷，一邊看美人。

  美人弱不勝衣，於燈下美得驚心動魄。

  皇帝承認，此美人比蕭貴妃還要美。

  他解開美人羅衫，輕輕，輕輕……

  美人醒了，想要尋死。

  他忙表明自己身份，讓美人不要死。

  又說美人敢死，他就敢殺了美人全家。

  美人哭泣不能止。

  皇帝忙安撫，說待回了京，到時再派人來接她。

  美人隻搖頭，說不出話來。

  皇帝見美人梨花帶雨實在美，忍不住又來了一次。

  又跟美人道：“美人兒，你若能給朕生一位像你這樣美的女兒，朕封為你妃。”

  他喜書畫，擅丹青，當下興起道：“若生女兒，就起名丹青。”

  皇帝回憶到這兒，心下有些傷感。

  待他派人去石龍鎮接美人時，美人已與李大鼎成親，並說至死不會回京。

  倒是沒想到，美人卻為他生了一個女兒，還給女兒起名“丹青”。

  皇帝伸出手，拉起李丹青，溫聲道：“坐到朕身邊來，說說你母親的事。”

  李丹青一下淚流滿面，嗚嗚嗚，過關了！

  俺是公主了！
  她邊哭邊說起楊蕊娘。

  宋氏曾提過楊蕊娘一些事，李大鼎也提過一些。

  很好編造的。

  在李丹青編造裡，楊蕊娘嫁了李大鼎後，對皇帝念念不忘，思念成疾，終於病亡。

  皇帝越聽越傷感。

  歎口氣道：“是朕負了她。”

  旁邊侍立的一眾人，全麻了。

  心情太複雜。

  李丹青編完楊蕊娘的事後，帶淚道：“陛下，榮昌公主要殺臣女，求陛下看在臣女母親份上，給臣女做主。”

  皇帝醒過神來，怒道：“榮昌越來越囂張了。”

  又安撫，“你年歲比榮昌大，是大公主，她以後不敢欺你了。”

  一邊轉頭對方宰相道：“愛卿擬一擬，看看給丹娘一個什麽封號。”

  方宰相麻著一張臉道：“陛下，李丹娘身世尚未查實，是不是等查實再策封？”

  皇帝不快，“朕還能認錯女兒不成？先擬封號，過後自還要查一查當年的事，詔告天下。”

  方宰相隻好躬身道：“臣認為，靜和兩字頗佳。”

  “靜和公主。”皇帝搖頭，“再擬。”

  方宰相有些無奈。

  榮昌公主封地在榮昌，因以地為名，叫榮昌公主。

  靜和只有封號，沒有封地。

  聽皇帝這話，似乎還準備給李丹青封地。

  皇帝到底是自己擬定了一個封號，開口道：“叫樂陽公主。樂陽那塊地，給丹娘當封地。”

  秦王忍無可忍。

  今日本能成大事，全被李丹娘給破壞了。

  現下皇帝還要封她為樂陽公主。

  他按捺不住，開口道：“父皇，李丹娘生母楊蕊娘早亡，她生父到底是誰，不能單憑她一張嘴。總得查實了再策封。”

  李丹青一下看向他，嘟嘴道：“秦王殿下在白馬寺時，不是說我像你妹妹麽？”

  這會不揭你跟麗嬪在白馬寺幽會之事，是因為沒有人證物證，但只要一說，皇帝總歸要疑心。

  再為難我，我可要揭穿了。

  皇帝一聽，看向秦王。

  秦王隻得擠出一點笑容道：“兒臣上回在白馬寺遇見丹娘，戲言說她神韻兒有點像姑姑，莫非是兒臣妹妹。沒料到……”

  皇帝一笑道：“行了，你早早就認了妹妹，這會子不必多言。”

  說著站起身，“樂陽，父皇帶你去見皇祖母！”

  李丹青馬上上前攙扶住皇帝。

  嗚嗚嗚，世間最幸福的事是什麽呢？

  是給自己編了一個公主的身份，並且成了真！

  魏家諸人一心一意要令魏凌光攀上公主，他們好當皇親，因下了狠手，要殺她這個元配。

  待知道她也是公主，並且是大公主時，不知道心情如何。

  啊呀，好想馬上看看他們的臉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