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番外一 假如師姐沒失憶（五）
  江上風冷， 水面波推波動。車內小空間在逐漸升溫，玫瑰濃香侵染著每一處角落，音樂節奏與其他某種韻律合在一起， 夾雜著海潮湧起摩攃著沙石的濕聲。

  夜色漸深，跨過十二點時，外頭忽然開始下雨。

  起初是連綿細絲，弱而不覺，後來漸漸裹挾著狂風吹打在車頂，啪嗒作響。而車內的動靜也並不遜色。

  光滑肌膚與皮質椅面摩攃著，聲音細碎， 起初較為密集，後來像是隔了層水跡， 又混入雨聲， 聽不太清晰了。

  車窗內面玻璃上黏連著一層薄薄霧氣，空中似乎浮動著汗水與沐浴露交融的氣息，以及無法忽視， 濃烈到有些刺鼻的玫瑰香味。

  從太陽穴脹痛的過度興奮中掙扎出來， 雲燼雪輕揉著額頭，察覺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濕了不少，長發也微潮。

  在窒悶空間裡， 這種感覺不算好受，但心中卻被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填滿，幾乎如橫著一塊熱鐵。在她清醒意識被焦烤到滋啦響動時， 又讓她眼眸潮濕，冰涼液體滴在女人蝴蝶骨上， 與汗水混在一起。

  並非文字虛構， 她就在那麽近的地方， 伸手便能摸到。幾十年過往都凝聚在指根處的緊箍感，還能察覺到隱秘的跳動，一切都真實而美好。

  雲燼雪抬頭看了眼窗外細雨，被戀人輕緩哼吟灌滿的耳朵終於捕捉到雨聲。聽到的一瞬間便有清爽氣息從頭頂澆下，盡管沒有開窗，卻恰到好處的中和了此刻燥熱。

  撐著座椅直起身，按亮手機，鎖屏頁面有父母發來的問候。讓她在外面玩注意安全，下雨了，後備箱裡有好幾把傘，別淋了雨讓自己長小蘑菇。

  車內昏暗，窗外雨聲陣陣，江炎玉困的睜不開眼：“嗯謝謝”

  雲燼雪：我繼續去吃了，夢夢加班愉快哦~
  沈夢：.
  最後一條訊息發出後，雲燼雪確認著時間。

  沈夢：夜宵？
  雲燼雪：吃人。

  雲燼雪：哈哈哈。

  “知道這段時間，我為什麽生氣嗎？”她摘去右手指上的東西，手腕過度使用，酸疼的厲害，手指骨節也在脹痛：“說對的話，今天就到這裡。”

  她極輕的笑了笑，單手操作著手機。知道父母這會必然靜音了，便無所顧忌的回了信，還被高昂情緒驅使著發了一連串表情包。

  指尖揉著她身上紅痕，又瞧見她比玫瑰還紅的唇色，雲燼雪漸漸有些後悔。連自己都累的不行，更何況她，似乎過頭了。

  沈夢倒是還沒睡，大概是在加班，很快回信：那麽晚你吃什麽去了？
  雲燼雪回：吃晚上該吃的。

  雲燼雪失笑：“你腦袋迷糊了吧。”

  雲燼雪從包裡翻出紙巾，幫她清理著身體：“還有呢？”

  凌晨三點了。

  江炎玉吐出發辮，薄瘦肩頸顫唞，好一會才撿起回話的力氣：“我不聽話。”

  趴在座椅上的女人瑟瑟發抖著，喘熄不停，偶爾咳嗽兩聲。一條長腿不受控制的滑下去，腳尖點在地板，這動作無意間凸顯出了腰身與大腿之間的弧線。深色車廂裡唯一亮眼的純白，對比之下，格外刺激視覺。

  把玫瑰花瓣的碎屑擦去，紙巾都裝進小袋子裡系好。雲燼雪想把人抱起來，但手上沒力氣，隻好半扶著她，讓她坐起。

  去某團給好友點了杯奶茶做安撫，雲燼雪按滅手機，擱在一邊，垂眸望去。

  雲燼雪抽回手，俯身握住女人膝窩，將那條腿拉上來，重新擱在座椅上。

  “我咳咳咳。”江炎玉順從的趴下去，奄奄一息：“對不起，我不知道.”

  跳出頁面，又沒忍住去找了沈夢，給她發了一張貓咪吃飽了，捧著渾圓肚皮打嗝的動圖。

  女人身體依然高溫，如同火爐，貼過來靠在她懷中。雲燼雪扯過提前備好的毛毯，抖開來將她裹住，撩起她耳邊碎發掛在耳後。

  知道她很累，也許還有些不舒服，雲燼雪也沒有再折騰她，直接道：“真的沒什麽要和我說嗎？”

  沈夢：說夢話呢吧。醒著還是睡著。家門口密碼是什麽。銀行卡密碼是什麽。

  手背試了試額頭溫度，還算正常，掌根抵在她眉心揉揉，最後又曲指彈了下。

  “今天已經是第十六天了，沒覺得哪裡不對勁嗎？”

  江炎玉腦袋轉不過來，遲鈍重複著：“十六.”

  深處留存了大半夜的強烈存在感，即使抽離了也難以褪去感知，以及身體多出傳來的刺疼麻木，雖然都清晰存在，但明白這些都來源何處，所以並不會奇怪。

  那麽，師姐說的是哪裡呢？
  雲燼雪耐心等待著她自己想起，撿走她發間點綴的玫瑰花瓣，指尖又順著面容與脖頸滑入毯中。

  江炎玉輕輕哼了聲，縮了縮，還在朦朧搜羅著哪裡不對勁，接著突然意識到，有感覺本身就不對。

  她沒有消失嗎？

  懷裡的人瞬間僵硬，雲燼雪知道她已反應過來了，接著道：“米八都跟我說了，你怎麽過來的，付出什麽代價過來的，我都知道。”

  被柔軟毛毯捂著，肌膚散發著馨香，人卻完全僵住了。

  “你不會有事的，也不會走，我已經把你留住了。”雲燼雪半邊臉埋入她發間，收緊雙臂：“就像這樣，我用力把你抱住了。”

  江炎玉遲鈍思索著。

  緊接著，她突然坐起，一把抓下蒙眼軟帶，依然通紅的雙眼緊張萬分：“她讓你做什麽了？你”

  上上下下將人打量，沒發現不對，目光最終停留在那雙黑眸中，溫柔如潭，深邃包容，不會有比這兩方小星空更然人沉溺的存在。
    她略帶哭腔道：“她讓你重新經歷之前在紅鏡山的那些了嗎？”

  雲燼雪手指繞上軟帶：“誰準你自己拿下來的？”

  江炎玉已是熱淚滾下：“她有沒有.她嗚嗚嗚”

  “她沒有。”輕歎口氣，雲燼雪很乾脆的否認：“我沒有付出任何代價，我只是做了選擇而已。”

  在千篇一律的錢與權之間，選擇了獨一無二的江炎玉。

  “米八那家夥本來就欠我一個願望的，我用來留下你，只是動動嘴皮子的功夫，什麽都不用做。”

  雲燼雪笑笑，將軟帶繞在她修長玉頸間，系了個禮物包裝盒上常有的大蝴蝶結：“所以，不要為我擔心，知道嗎？”

  江炎玉聽懂了，哭聲停了會，眼尾紅透，金眸斂著水光，像是反應不過來般呆滯著。

  方才太過用力，導致現在手腕還酸疼，雲燼雪收回手，下意識揉著。

  注意到她動作，江炎玉立刻緊張起來，雙手捧住，把為數不多的靈力用上：“你受傷了嗎？”

  “.這個，”雲燼雪把手腕抽出來，耳廓微紅：“與其問我，不如感受下你自己？”

  江炎玉也明白了她手痛意味著什麽，是使用過度而非受傷，又放松下來，不太舒適的動了動身體，繼續發呆。

  看了眼手機，本以為沒過去多久，可居然已經四點多了，算算也差不多快到時間，雲燼雪從儲物格裡拿出電解質水，扭開來喂到她唇邊：“喝點水，不渴嗎？”

  江炎玉遲緩的點點頭，閉上眼喝了幾口，舌尖掃去唇上水液，目光依然直愣愣的。

  雲燼雪自己也喝了口，瓶子不大，兩人分下來，居然空了。她正驚奇間，忽聽得身上人道：“那我不用消失了嗎？”

  看過去，銀發金眸的女人終於破開那呆滯，重生般讓生氣複蘇起來：“我可以留在這個世界？可以和師姐在一起嗎？我不用死了嗎？”

  這會終於回過味了，雲燼雪笑道：“可以留在這裡，我們會在一起，你不用死，也不能死。”

  江炎玉緩緩睜大眼，還想說什麽，眼淚先傾瀉而下：“師姐！”

  她猛撲過來，死死摟住人脖頸：“嗚嗚嗚師姐，嗚嗚嗚”

  雲燼雪反抱回去，感受到那熾熱身體內爆發出的歡喜，不由得鼻尖酸澀：“哎呦呦。”

  累了嗎？怕了嗎？委屈嗎？
  以後都不會了。

  大雨漸漸停了，遠方可見有光破開黑夜。城市在逐漸蘇醒，江面還未恢復平靜。雲層被推開，太陽即將升起，穩健而堅定的爬上高空，不管前一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它總是如此。

  輕聲安撫著女人，差不多半小時後，才終於讓她平靜些。雲燼雪看她眼睛都腫了，忍不住笑：“早點和我坦白，我也就早和你說了，誰讓你瞞著我，現在吃到苦頭了吧。”

  本以為是最後時間，卻沒想到是全新人生的開始，驟悲驟喜之下，快將她整個人掏空了，隻余下開心的慣性還在身軀內橫衝直撞。

  江炎玉攥住她衣領，眼睛酸疼的厲害。

  雲燼雪揉揉她腰側：“疼不疼？”

  江炎玉搖頭，曲著身子，額頭抵在她頸窩，虛脫般的喘熄著。

  “不疼，那我繼續嘍。”這會休息的差不多了，雲燼雪打算溫柔些：“這次不是懲罰，是獎勵。”

  江炎玉身體繃緊，在熟悉熱度裡再次沉淪。音樂還是同一首，但節奏似乎慢下來，旋律飄搖，踩著每一個步調加重音，慵懶女聲在車廂內回蕩，填滿感官。

  她仰起頭，亂抓的手慢慢攀上車內門把手，緊緊握住。雲燼雪看過去，騰出一隻手來按下車窗，逐漸擴大的縫隙不斷湧入清風，全新世界如畫卷般展開，寬闊江面，遙遠處的高樓大廈，天快要亮了。

  剛下過雨，雲層是潮濕的，仿佛一碰就會再次傾瀉而下。雲燼雪嗅到青草與江海的氣息，她收回開車窗的手，抬眸望去。

  女人金眸隻撐開一縫，光芒零碎，紅唇微張，頸間還系著大蝴蝶結，一顫一顫，似要向窗外飛去。

  “這樣的日出”雲燼雪抬手，用柔軟指腹扣住她下巴，讓她偏頭向外看，輕聲呢喃道：“和我一起，再看幾十年吧。”

  啟唇咬在她玉頸間，雲燼雪將人抱緊，窗外此時大亮。

  江炎玉在窒息感觸中看到初生暖陽，想起了翻越最後第六百零一座紅山後看到的景色。

  那一刻她不是翻越了山，而是將壓在心頭兩輩子的大山踩在腳下，順便也將揮之不去的噩夢一同葬入。並掙脫文字枷鎖，擁有了短暫的自由。

  在痛苦中終於走到了終點，那樣遙遠美好又真實，連風都是清甜的，讓她堅信，為了能再次看到這樣的美景，就算真有翻不盡的山，她也願意為之付出所有，一次次向上攀登，永不停歇。

  動作似乎加快了，頸上的齒也在用力。江炎玉顫唞著，迷戀於窗外景色，移不開目光，思緒漸漸上遊，在空氣中蒸發。

  最終，她來到了山頂，也看到太陽。

  作者有話說：

  好啦好啦算帳啦！這次番外一是真沒了！風風知道自己沒事，支棱起來後，可沒那麽好欺負啦！

  以及，兩人在車內單曲循環的那首音樂，推薦一起食用哦嘻嘻嘻嘻嘻嘻
  《Alone With You》——Ashlee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