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喜樂(三)
◎廢墟般的心◎
手背抹去眼淚, 江炎玉疼的有些站不直身子,巨大悲愴如海嘯將她淹沒,周遭一切都在嗡嗡作響。
她沒用靈力止血, 很快便狼狽, 臉色蒼白如紙。顫唞的手輕輕拿下黑衣女人掌中的單朵玫瑰,眼淚往下墜:“這是給我的嗎?”
黑衣女人忍不住開口道:“對不起, 你.”
而就在這時,巷道邊突然跳出兩個漢子, 一個疤臉, 一個青臉。瞧見江炎玉慘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居然真成了!”
“都說酌月堂主狡猾, 難對付!我看也不過如此。就是他們愚笨,沒用對方法罷了。”
“哈哈哈哈這下咱們兄弟倆可得出名了!”
江炎玉尤在發懵, 聽見他們言語, 崩裂的心緒暫且停止。
江炎玉噎了一下,歇夠氣了往樓上走:“被刺殺,不是被殺,還活著!”
磕巴半天,奇巧最終道:“她好像受傷了。”
“.”江炎玉扶著樓梯欄杆繼續往上:“你雲姐姐還沒起床吧,我換身衣服就去給她做飯。”
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江炎玉可以確信自己沒見過她。
奇巧不知道怎麽形容:“就是.你那個朋友,她.”
說完這句話,捂著胃部的傷,江炎玉往巷口走。
剛邁幾步,又氣不過的衝回來,一腳踩爆了那青臉的頭,又切下疤臉的頭當球踢走,骨碌碌滾遠。
黑衣女人被她突然回頭嚇狠了,癱在地上不敢動。
江炎玉始終沒看他們,一手捂著泉眼般湧紅的傷口,垂眸望著眼前的陌生女人。
他揮舞起重劍, 卻發現那臉色蒼白的女人完全不理會他二人, 而是徑直走到黑衣女人前, 伸手將她的帷帽摘了下來。
兩人渾身浴血,同時倒地,成了兩具冰冷屍體。
黑衣女子哭道:“錢,對不起我現在太需要錢了,一時糊塗.”
江炎玉倚靠著門扇:“被刺殺了。”
廳內剛安靜一會,清新花香飄來,奇巧回眸道:“雲姐姐!”
沒看地上女人,她轉身繼續往外走。
雲燼雪笑笑,不太相信:“她不可能受傷,你不知道她有多厲害。”
廢墟般的心再次震顫起來,她第一次體會到劫後余生之感,滅頂劇痛又如海潮褪去。
青臉見她傷成這樣還敢無視別人,怒從心起,就要劈下重劍。就在這時,江炎玉反手到後背,握住穿透自己身體的長劍,直接掰斷一截,以極快的速度刺入青臉咽喉。
江炎玉問道:“他們允了你什麽啊?”
“錢。”江炎玉輕聲呢喃著:“另一個想要錢的人,不會靠殺人去掙,而是飯都不好好吃的去努力。”
她說著就離開了,奇巧喃喃道:“她起了誒。”
黑衣女人已經嚇呆了,噗通一聲跪下來,給她磕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這不是我本意,我沒辦法嗚嗚嗚。”
這意味著, 若是旁人想要裝扮成雲燼雪,只能是熟悉之人,否則就不會發現那曇花。
她握著那朵玫瑰, 視線下移,發現黑衣女人的袍子上並沒有暗紋曇花, 而這種紋路, 只有仔細靠近才能發覺。
奇巧道:“真的受傷了。”
這邊還在回想詞語,那邊江炎玉已經快速換完了衣服,從另一邊階梯下去鑽入廚房。
青臉在掌心淬了兩手, 拔出腰間重劍, 道:“我來取她人頭,你拿個麻布袋準備裝著。”
他雙目瞪大,重劍轟然落地,雙手捂住噴血脖頸時。江炎玉又握住身前劍柄,直接拔出來,從疤臉鼻梁處攮進去,捅穿整個腦殼從後腦杓出來,擠的他兩眼外突。
奇巧道:“誰有本事殺你啊?”
雲燼雪坐在她身邊,將兩罐不同味道的香水放在一起:“就這兩個,聞聞哪個更好,不許喝。”
失血太多,江炎玉微微氣喘:“這幫狗東西,嚇死我了。”
外頭已經開始熱鬧起來,這副模樣出去肯定會嚇翻一群人。她猶豫片刻,選擇繞小路。
這劍上不知道抹了什麽,傷口疼的有些厲害。江炎玉蹙眉,也懶得多說什麽。伸腳踢了旁邊沙袋般的沉重屍體。
“搜身會吧,扒扒屍體,他們身上應該有錢。”
奇巧依然驚訝:“你居然讓人給殺了!”
江炎玉低頭看著她長發與脊背,心中感慨道:真像啊,乍一看真就和師姐差不多。
雲燼雪問:“什麽事?”
她沒辦法對這人下手,抬眸望向巷道盡頭。天快要徹底亮了,這裡很快就會有人流往來。
回到鴛鴦帳暖,正對門碰上在櫃台上畫畫的奇巧。那綠油油的小孩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你怎麽了?”
雲燼雪問道:“傷了哪裡?”
奇巧道:“啊,我覺得目前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確認。”
奇巧回憶著不久前還站在門前的女人,衣服幾乎全被血打濕了,具體哪裡傷還真不知道。
見她陷入苦思冥想,雲燼雪揉她腦袋:“別想亂七八糟的,快聞。”
等奇巧確定好哪邊味道更好,雲燼雪拿起兩罐香水準備上樓。這邊還沒起身,那邊看到江炎玉端著早飯走過來。
雲燼雪沒動,看著女人走上樓梯,而後在敲她的門。
她忙碌之余,根本沒注意誰給自己送飯。但仔細回想,似乎味道和之前江炎玉做的飯不一樣,難道是有所改變了?
雲燼雪拿好香水,起身走到樓上,見她還在敲門,便道:“我吃過飯了。”
江炎玉嚇了一跳,轉身望去,真是師姐在身後。
這被抓了現行,多少有些尷尬。不過此刻瞧見她,方才波濤洶湧的心河終於平靜下來。
沒錯,這才是她。和別人完全不同!
見她發怔,雲燼雪兀自打開門走進去,在桌前坐下。
她今日要出門半天,給舒易忠送一批貨過去,現在剛挑選好,準備收拾一下就出去。
江炎玉端著飯進來,放下托盤,輕聲道:“你要不要吃一些?”
雲燼雪道:“我吃過了,你吃吧。”
“.我,”江炎玉頓了下:“我嗎?”
雲燼雪將一瓶瓶香水放入盒子:“嗯,你應該還沒吃吧。”
確實沒,但胃部剛剛才被人捅了個對穿,現在吃似乎有些.
但師姐這句話算是關心嗎?肯定算。她不能辜負。
江炎玉坐下來,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她的手藝向來不必說,就算是仇人來嘗一口,也得說好吃。而這飯菜入口時也的確刺激味蕾,但滑入胃袋後,並不能果腹,只能激起劇痛,如刀片一般。
“咳咳咳”江炎玉微微彎了身子,臉色一陣陣發白。
雲燼雪被這動靜吸引注意,瞧見她明顯不正常的膚色,想起奇巧的話,問道:“你怎麽了?”
江炎玉晃晃手指:“沒事。”
她又吃了幾口,胃裡翻江倒海的疼,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血充滿,實在吃不下去了。
放下筷子,她撐著額頭靠在桌邊:“你忙你的。”
雲燼雪又看了她兩眼,收回視線,仔細挑選著香水味道的搭配。
這一次送過去的如果能賣好,掙一百兩銀子完全沒問題,並且只會多不會少。所以她選的格外細致,比想象中花了更久時間。
而當這禮盒準備妥當後,她站起身時,發現江炎玉已經趴在桌邊睡著了。
墨發鋪散在臉上,側臉線條清晰流暢,唇上一點血色也沒有。
雲燼雪:“.”
真受傷了?
她還是不太相信目前的修仙界有誰能傷得了她,還不如猜測是昨天沒睡好臉色才差。
提起禮盒,雲燼雪準備出門送東西,走到一半又頓住,回頭看看。
這樣睡不行吧,醒來會很難受的。
但是這是她自選的,那麽大個人了還要別人為她操心嗎?
雲燼雪沒掙扎太久,便轉身離開。早就決定好徹底視她為無物,管她在哪裡睡覺呢。
等她去送完禮盒回來,已經到中午。
禮盒得到了超高評價,價格出乎意料的高。雲燼雪準備趕製一批出來,不僅能給王二做假肢,還能有許多余錢用在其他地方。
她在大廳裡喝兩盞茶,休息了一會。上樓準備開工,拉開門發現江炎玉依然睡在桌邊。
雲燼雪脫下外袍掛在旁邊架子上,走到江炎玉面前觀察她臉色,好像更差了一些。
“喂。”她準備將人叫起來:“江堂主,醒醒。”
江炎玉下意識收攏五指,仿佛在夢中被什麽嚇著了。而後才睫毛顫唞,費力睜開眼來。
雲燼雪道:“你很累的話,回你屋休息吧。”
剛醒來還相當迷瞪,失血引發的頭暈有些劇烈。江炎玉撐直身子,靠在椅背上,渾身無力,甚至說話都有些艱難。
能感受到身體在發熱,她發燒了?
沒敢立刻用手背試,江炎玉撐著扶手,想站起來,卻沒攢上勁。傷處太疼以至於連靈力都有些聚不起來。
她又嘗試幾次,還是放棄了,微笑道:“我太困了,再休息一會就回去。”
女人長發散落在肩頭,身上衣服是新換的,一碼白,乾淨整潔。人過於沒血色,修長玉頸間的肌膚比衣服還冷上一個色調,顯得烏發更醇黑。
雲燼雪現在可以確認,奇巧說的沒錯,這家夥的確受傷了,並且有可能很嚴重。
她這樣子,似乎想隱瞞。但估計並不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如何,這虛弱情態無論如何都是瞞不住的。
雲燼雪直接問道:“誰傷了你?”
江炎玉反應有些慢:“嗯?”
雲燼雪坐到她左前方,手臂撐在桌面:“你不是受傷了?怎麽回事?”
江炎玉懵懵然,錯開視線道:“嗯遇到點事。”
雲燼雪道:“能傷到你,不會是修仙界又出現什麽厲害角色吧。”
不知該如何回答,思維也遲鈍的要命。江炎玉默了半晌才回應,聲音很輕:“是挺厲害的。”
雲燼雪揚起眉頭:“你打不過?”
江炎玉點點頭:“我打不過。”
雲燼雪心道:能把她傷成這樣,那的確是高手,原著中也沒提到過有這種角色存在,估計是運氣不好碰到什麽罕見出世的大拿吧。
“不舒服就趕緊去用藥,現在不惜命了?”
這話太柔,讓她有一瞬間的錯覺回到過去。然而若真在過去,師姐肯定已經幫她處理傷勢了,而非讓她自己去用。
江炎玉眼圈微紅,氣弱道:“我知道了,一會就去。”
雲燼雪後知後覺意識道:“你是不是起不來了?”
那股不適醞釀到現在已經有些難以忍受了,尤其在師姐面前,更加沒有抵抗力。江炎玉捂住胃部,仰頭望她:“嗯。”
想到嚴重,沒想到那麽嚴重。她起不來,自己也不能將她就這麽趕走。
雲燼雪輕歎口氣,去翻了管傷藥出來,站在她面前:“傷哪了?自己能抹嗎?”
江炎玉沒說話,只是將衣服拆開,掀褪到臂彎,光.裸身子在冷風中微微發抖。
雲燼雪先去關了門窗,又回來。入目一片雪白,原本稱得上完美的軀體,唯有肚臍之上大概三寸的位置,突兀豎著道深紅劍傷。
傷成這樣,應該挺難自己抹藥的。雲燼雪打開藥盒,一邊挖出藥膏,一邊道:“這到底是怎麽傷的。”
江炎玉猶豫道:“那人趁我沒注意,暗算的。”
將藥膏按在傷口周邊,溫度很低,立刻激的掌下人瑟縮,下意識想逃離,又趕緊繃住了。
江炎玉手掌握緊扶手,忍著那奇奇怪怪的感覺,溫暖指腹和藥膏的涼意在肌膚上遊走,還是來自身前人。頓時讓她控制不住的戰栗瑟縮。
耳根很快浮上薄紅,江炎玉低頭,看見那隻白皙手掌在自己身上遊走,疼癢交織讓她整個人都在升溫。
之前不是沒有肌膚相親過,這種感覺也的確相似,但主要是她對師姐這般,師姐對她好像從沒有過。
她這邊正胡思亂想,雲燼雪那邊看見她羊脂玉般的肌膚上豎著這道傷口,無論是誰來看,都會覺得可惜。
她放輕了推藥膏的動作,她知道這種傷有多疼,只因她也受過。
“疼不疼?”
江炎玉道:“不疼。”
雲燼雪道:“不可能不疼,別瞎說。你看看,你一開始不留在這裡不就沒事了?強行想去改變什麽,只會讓自己受傷啊。”
聽聞這話,江炎玉身上的溫度立刻降下去。她沒吭聲,眼圈紅的更厲害了。
雲燼雪瞧瞧她,勾起唇角。之前她想說什麽話,若是這死小孩不喜歡聽。要麽立刻逃跑,要麽裝作沒聽到。
而現如今人就在手下,也不怕她跑,這機會倒難得,得好好做做心理工作。
雲燼雪問道:“你受那麽重的傷,之後是不是得去顛紅堂修養一陣?”
江炎玉搖頭:“我覺得不用。”
指腹推開藥膏,圍繞著傷處揉進。雲燼雪柔聲道:“其實我直說吧,你在這裡真的給我帶來很大困擾。並且這麽長時間過去,你應該發現你心裡那點目的是不可能達到的。你身為堂主,自己應該也挺忙的不是嗎?”
江炎玉忍耐不住似的動了動,似乎習慣性想跑路。
另一手放下藥罐,按在身下人小腹,將人定住。雲燼雪道:“別想著跑,好好聽我說話,都不是小孩子了。”
沒有藥膏阻隔,直接覆上掌心,這才發現她身體很涼,也沒多少肉,腰比之前瘦了太多。
雲燼雪頓了下,繼續道:“你現在待在我身邊,其實也沒多開心對吧。我又不怎麽理你,你天天對著個木頭人,能有什麽意思?”
“我平時也很忙,你都看見了。我遵循你的想法目前活在這世上,終於找到一個我能夠做到,並且喜歡做的事情。我相信你也可以的,要去試試才行。”
“你是獨立的人,我也是,都思維清醒,所以沒必要在不可能有什麽結果的情況下繼續糾纏,你說呢?”
“而且,你說你喜歡我,是不是應該考慮我的心情?你有沒有想過,我一看到你,就會想起些不太好的事情,讓我也不開心。”
她的話語一句比一句溫柔,卻仿佛是匕首,一把比一把鋒利。
那兩隻手沒用多少力氣,卻仿佛把江炎玉按死在椅子上。承受著刀刃毫無留情的刺進來,讓她疼的有些受不了。側過頭去,淚水在眼裡打轉。
這些話,幾乎把她最近以來認為稍好的氣氛完全打破了。她再一次清晰認知到,她們之間大概是不可能了。
並且,她的存在對於師姐而言,的的確確是困擾。
胸膛劇烈起伏著,仿佛清晨那一劍依然由師姐刺下了,只不過扎在心臟上,鮮血淋漓。
“疼。”她小聲道。
雲燼雪一怔,抬眸道:“剛剛不是說不疼嗎?”
江炎玉眼眸潮濕,哭腔微弱:“疼。”
因為偏過頭去的動作,鎖骨和脖頸線條更為明顯,瘦的有些驚人了。
雲燼雪默然片刻,沒再說什麽,只是繼續抹藥。
處理完前面的傷口,她拖著椅子稍微後退:“後面是不是也有?”
江炎玉嗯了聲,滑下椅子,轉身過去趴上椅面,跪在地上。
雲燼雪道:“你要跪地上嗎?很冷。”
江炎玉輕聲道:“不冷。”
拿過桌上藥膏,又挖了一部分。雲燼雪拂開她脊背上流瀉的墨發,尋找到那處傷揉過去。
按著她脊背,將她壓彎了一些:“趴好,方便抹。”
江炎玉依言趴的更低些。
雲燼雪加快了速度,想盡快抹完。她已經感受到這死小孩在控制不住的顫唞了,脫那麽乾淨,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的。早點解決完,免得她生病,讓傷越來越嚴重。
然而,動作進行到一半,雲燼雪聽見啪嗒啪嗒的聲響,像是水滴砸落。
她微微側身,看到黑發之下,江炎玉的側臉上一片潮濕,眼淚一滴滴砸在椅面上。
她在發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在哭。
雲燼雪動動喉嚨,收回目光,將藥膏快速抹好,後退道:“好了,回去休息吧。”
“嗯。”江炎玉撐著椅子站起來,撿起衣服穿好,系上腰帶。
沒有找理由賴下來,也沒說其他什麽,她只是輕輕弱弱又乖巧的說了聲謝謝,而後便退出去,關好門。
雲燼雪在原處坐了一會,伸手拿過藥盒緩緩蓋上。
椅子上還有一片濕跡,她注視片刻,輕輕歎了口氣。
後來製作的那些香水比想象中還要成功,經由舒易忠在宮中推廣,甚至在短時間內形成風尚,所有儲備全部賣空,讓雲燼雪結結實實發了筆財。
和奇巧與頌仙一道買夠了所有材料,還余下相當一大筆錢,無處可用。
頌仙笑她,說她可以繼續做下去,最好開個店面,以她的努力程度,很快明台中的大富商又會多一位。
雲燼雪沒有什麽做富商的想法,她前段時間這麽努力,一方面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另一方面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幫王二治腿,並不是真的想要賺錢,更沒必要開店。
畢竟,在這個世界賺再多錢也沒用,又帶不回去。
準備好材料,奇巧將假肢做出來還需要些時間。雲燼雪將錢分給王二父女一些,被兩人堅決拒絕,又原封不動退了回來,甚至還多出了這段時間王貞在四海做活所領的月錢。
雲燼雪揣著巨款,不知道用在哪裡,感覺和窮到吃不起飯的那會也沒差多長時間,真讓人感慨命運無常。
不過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
一日,她走在街上。看到賣冰糖葫蘆的小販,買了兩串,回去後將所有銀錢收拾起來,準備去找燕歸星。
上次見面還是在鎮上,當時那狀態沒敢見她,躲了起來。現在好了許多,還有這麽多錢,多少能上忙。
這一次,好好和所有人道了別,雲燼雪才出發,朝之前從參見那得知的地址微生鎮而去。
此趟出門是為了見人,自然不會在路上耽擱多長時間。除了吃飯休息時,基本都在趕路,是以很快便到了微生地界。
微生多水,到處都是湖。風景秀美,人也秀麗,建築小巧精致。的確是個合適旅遊散心的地方,怪不得之前喬語山長老會在此處買下套房產。
眼看著目的地就要近了,雲燼雪很沒出息的停住腳步,找了家小面攤吃飯。
解決完一碗,她擦拭著唇角,按耐著忐忑不安的心情。
那裡此刻應該不止有燕歸星,還要其他神極宗弟子和長老。雲燼雪來的路上很是瀟灑堅定,一想到要見這些人,現在還是怯弱了。
正猶豫糾結著,眼前紅影閃過。抬眸望去,原來是江炎玉在結面錢。
自從那天幫她抹藥之後,她降低了跟隨自己的頻率。並且就算跟著,也會保持一段距離,從前經常會有的調笑和試探也都統統不見了。
是以,雲燼雪確實有很多次,都忘記還有人跟著她。
這是個好現象,也許她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也許很快就會放棄那些想法,回到她的顛紅堂。
這樣的話,最終能不要化為風雪,活下來嗎?
雲燼雪將擦唇的紙張折好放在碗邊,拿上行李繼續出發。
進入微生後,即使再慢的步子,也要磨到了。
這是一片開闊山林,水綠山青,風月無邊。喬語山所買的宅子位於其中,高大寬闊,可以容納許多人居住。此刻門前正守著兩位弟子。
一到近前,雲燼雪又有些緊張,退堂鼓敲得無比響亮。
這時,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的江炎玉忽然道:“你進去吧,燕歸星肯定很歡迎你。”
雲燼雪看向她。因為要來見歸星,她已經重新帶上了黃金面具,遮住半張臉,難掩血氣蒼白。
傷口大概始終沒好,在挺長一段時間內她的面容都毫無血色,非常虛弱。眼眸則一直很清澈,唇角微微牽起來。是在笑,但眼裡又沒有笑意,只是靜水般的平靜。
還以為發現自己不敢去找燕歸星,這家夥會開心的立刻催她回去,沒想到居然鼓勵她去找。
這是真不吃醋了?正在放下的過程中嗎?
雲燼雪長舒口氣,緩解緊張的心情,拿上行李。在短暫猶豫後,還是決定要去見見。
反正都到這裡了!
走到門前,那兩名弟子看清是誰,皆是喜出望外:“大師姐!”
然而,但他們看到後面那人,又立刻嚴肅道:“酌月堂主,這裡不歡迎你。”
江炎玉道:“我只是來看看。”
那弟子又要說什麽,雲燼雪道:“我們先進去吧,放心,她不會搞破壞的。歸星在嗎?”
那弟子道:“燕掌門在,喬長老也在。除了一些安置在其他宗門的弟子,大家都在這裡。”
雲燼雪心臟又懸起來:“辛苦你帶我去見見她。”
弟子興奮道:“當然沒問題!您跟我過來。”
跟隨弟子一起走入宅中,穿過廊亭水榭,看見不少弟子。要麽在練功,要麽在看書,要麽在對招,都十分忙碌。看見她,齊刷刷的喊大師姐。一群少年嗓音極洪亮,似乎要將宅子都掀翻。
而當他們看到後面跟著那位,又齊齊變了臉色,警惕的拿著武器。有不認識的問起這是誰,便得到這般回答。
“那位就是顛紅堂臭名昭著的酌月堂主,是最大的邪修。”
“她為什麽跟著大師姐?”
“不太清楚,定是在糾纏,咱們時刻盯緊她.”
江炎玉聽在耳中,面色不變,視線隻追隨在前方那道身影。
看到這麽多同門弟子,還被親切的叫著大師姐,那緊張心緒一點點被放平,直到看見燕歸星後,徹底安穩下來。
坐在寬敞大廳中央的靛藍色衣袍女人,在發現是誰到來時,掩飾不住的驚喜道:“師姐!”
雲燼雪笑道:“是我。”
燕歸星立刻放下書,小跑到她面前:“您怎麽來了?”
雲燼雪道:“我是來給你們送錢用的,我最近.”
說到這裡有些不好意思:“我最近走運,發財了。”
燕歸星哭笑不得:“師姐留著錢自己用就好,我們這裡暫時不缺的。”
趕緊將人帶到亭中坐下,去倒水時才發現廳前還站著一人,瀟瀟紅立,身後是院裡開放的大朵海棠。
燕歸星微微直起身:“酌月。”
江炎玉沒有回應,只是站在亭外。
害怕她兩人在這裡打起來,雲燼雪立刻道:“歸星,你方才在這裡看什麽呢?”
這亭內桌上放滿了紙卷,牆上也密密麻麻掛著,都寫完了各種奇異字符,還有著不同顏色的複雜繪畫,讓人看不明白。
燕歸星冷冷看了江炎玉一眼,向旁邊弟子道:“去叫喬長老過來,還有南鳶,辛苦快些。”
交代完,她才向雲燼雪道:“我們在尋找除魔方法。”
本來只是為了轉移話題,沒想到得到這種回答。雲燼雪略微驚訝道:“除魔?”
燕歸星將倒好的茶遞給她:“是,神極宗上的那隻雷魔。”
雲燼雪道:“這個很難做到吧。”
除魔可是當年雲鼎都沒做的事。不過緊接著她反應過來,這可是女主角,什麽事不可能。
並且,她隱隱猜到,也許這次除魔會成為燕歸星的高光點,替換她原著裡和反派互鬥的劇情。
雲燼雪來了興趣:“你們想怎麽做?”
燕歸星轉身,從桌上堆積的繁雜紙卷間找出一個琉璃珠,放在雲燼雪掌心幫她握緊:“我們有一個新發現,說起來有些太繁瑣了,還辛苦師姐來看看,都在這顆珠子裡映刻過。”
這種回現珠可以存儲一些信息,畫面或者是聲音文字,只要輸入靈力就可以查看,比紙張之類的缺乏穩定性,但勝在方便。
雲燼雪五指微微攏起,想要收回手:“這個.”
燕歸星以為她不知道這是什麽,便解釋道:“師姐可以嘗試注入些靈力,很方便的。”
雲燼雪看向她,沒有說話。
燕歸星一開始沒懂她的眼神,然而在某個瞬間,突然明白了。長睫顫唞,難以相信。
她沒吭聲,也沒出口詢問,而是反手握住雲燼雪的手腕,以從未有過的強硬姿態注入靈力,查看她的身體。
雲燼雪想抽回手,然而已來不及。隻得感受著那股靈力在自己體內慢慢流轉,看著眼前的女人越來越驚訝震撼。
完全損壞的經脈,舊傷疤,以及那顆一定本不屬於雲燼雪的機械心臟。靈力越走越磕絆,越走越讓她驚心。燕歸星渾身顫唞起來,眼眶逐漸泛紅。
外頭走廊傳來腳步聲,有人正在過來。
等待那靈力走完一圈,雲燼雪見她臉色極差,趕忙柔聲安撫:“沒事的,你不用”
燕歸星卻是聽都沒聽,猝然站起,直衝向廳外站立的江炎玉,抬起一腳狠狠踹在她身上,直將人踹入院中,摔倒在地。
這一番驚變,頓時滿院震動。而走廊中正走來的喬語山與南鳶也被驚在原地,看向院中狼狽的紅衣女人。
燕歸星一邊走下階梯,進入院子。一邊咬住食指指節,吹了聲口哨。桌上的澄明震動起來,飛劍出鞘,落入她掌中。
揮劍尖指向地上人,燕歸星眼神冰冷刺骨,壓著幾乎滔天的怒火,咬牙一字一句道:“你乾的?”
這下,原本就想討伐酌月的人,以為她剛才是對掌門做了什麽冒犯之舉,紛紛拔劍出鞘,指向院中人:“別動!”
南鳶看著燕歸星面色,低聲道:“我從來沒見她發那麽大火。”
喬語山點點頭:“這個,其實我也沒見過。”
她向來是乖巧又喜怒不形於色的孩子,什麽壓力背在身上都面色不變,現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居然憤怒成這樣。
江炎玉坐在地上,好一會才從劇痛中緩過勁來。
她這一腳,正好踹在她傷口上,此刻大概是迸裂了,疼的鑽心,還在不斷往外流血。
捂著胃部,江炎玉緩緩站起來,擦去唇角血跡,平靜看著她。
雲燼雪也被嚇了一跳,趕緊走去院子裡,拉住燕歸星手臂:“歸星,別衝動,先.”
南鳶道:“誒?大師姐!”
燕歸星仿佛聽不見她人說話,劍尖越發逼近對面人,氣勢冷冽:“我問你話呢,你乾的嗎?”
院內其他弟子紛紛叫道:“快回我們掌門話!這裡是神極宗,你一介邪修,休想在這裡撒野!”
江炎玉沉默良久,輕聲道:“我也是神極宗的弟子。”
她迎著劍尖,摘下面具,露出那張過於慘白的臉:“是我。”
(本章完)